黑山老妖的功力委实可怖,看似无心一推,竟将他们推至了千里外的地界。
生生挨了他一掌的树精更是直接伤到了根本,用邪法吸食i精气强行堆起来的修为一下褪去大半,现如今身上的阴气味道比之初见还要寡淡许多。
或许是因为和本体隔的远了,躺倒在地上的身体都变得半透明化飘忽了起来。
韩儡儡幻出妖体打量了他几眼后袖摆一甩,俯下身捏着他的鼻子,本打算就这样迫使对方张开嘴的时候趁机朝里渡两口妖气把身体凝实,然而……
一息,两息,三息……十息过去,紧抿着的嘴仍没有丝毫要张开的打算。
是完全没意识了麽?
韩儡儡弯唇无声笑的奸诈,趁机逃走摆脱树精和黑山老妖的念头一闪而现后,又随着突然响起的轰隆雷声一起极快的消失。
兰若寺他逃不脱也走不掉。
倒是差点忘了因果一说,没还清树精给他的精气前即便跑到天涯海角,树精的藤条也能给他拽回来。
银紫色闪电骤然劈下照亮黑到极致的天空之际,韩儡儡脸色微沉,猛地低头对准他的嘴凑了过去,两唇相抵间故意忽略掉算不得多好的触感,舌尖撬开对方唇齿呵出丝缕精纯妖气渡了过去。
纯属火气上头脑子一热的下意识动作结束后,他狠狠抹了把嘴,为自己敢对这张树皮脸亲下去感到惊讶的用时,又深深敬佩自己舍己为妖的行为。
果然,好人就算变成了妖也是好妖。
自认是个好妖的韩儡儡脸色瞬间阴转晴,静等片刻待地上的身影凝实后,扛起他抢在暴风雨来临前循着大致方向往回赶去。
树精冒着极大风险挑衅黑山老妖,结果好坏韩儡儡实在说不出。
当初费了好大精力开辟出来的洞府被毁了个一塌糊涂,树精又重伤在身修为倒退百年,除了吸□□气时会出来露个面外,平日都缩回本体修养生息。
就这么提心吊胆过了数月,黑山老妖虽然没有报复回来,也没对外宣布不再庇护树精,却也未如之前那般常常差遣手下小鬼过来窜门联络感情。
看似过的清净无忧没了悬在头顶的威胁,总有一种压轴大招要出鞘的不安。
实际上不安的好像只有他,树精倒是挺开心的,无论对谁都笑脸相迎,不但遣散了一些时辰到了能转世投胎的小鬼们,还改了性子允他现出人身,妖体也可。
于是韩儡儡便也跟着开心了起来,时不时用顶着蛇鳞竖瞳的脸突然出现在小妖小鬼们面前,往往惊的后者脸色大变。
偶尔遇到几只定力不够还不怎么习惯死后可以看见鬼怪的人,轻者吓的现出死时惨状,重的差点儿被吓到魂飞魄散。
时间久了,美其名曰练胆量的小把戏玩的多了也生厌,当兰若寺前面两只石兽旁的杂草丛今年第一次被霜打蔫儿时,韩儡儡尾巴一甩把视线移到了山脚下的郭北县。
倒不是想着吓人,兰若寺早已凶名在外,若是再把山下住民都吓跑了,外来的人不走这条路,树精吃什么?
恰正相反,他准备把郭北县的人都养的肥肥胖胖富的流油以做诱饵,好多诱来些作恶多端的凶徒。
郭北县并非穷乡僻壤,最近投奔的小鬼们却皆生的瘦骨嶙峋,一副饿死鬼模样,稍一询问知晓是因为如今世道动荡无常饿殍随处可见后便有了这番打算。
计划周全只差迈出第一步劫富济贫,打劫坐拥金矿的树精,救济清贫穷苦的山下百姓。
好不容易等着一个月明星稀阴气旺适宜交谈的天色,趁着树精出来消化精气修炼时韩儡儡提及了这个听似好处颇多的打算,却意外的被对方一口否决。
“这个法子行不通。”
“蠢蛇,可曾听说怀璧其罪?又可曾想过若是凶徒没诱来反倒引来了打不过的大妖如何应对?”
树精斜倚坐在枝丫上闲闲晃悠着腿,轻嗤道:“若你的脑子能有胆子那般大就好了,姥姥也不用担心哪天你蠢的被旁人捉走炖着吃了。”
韩儡儡单手支起下巴低头思索片刻,发现他说的确实在理,时逢乱世人间冤魂怨气冲天,倒让他们这些开了灵智的妖物鬼物平白占了便宜,修炼起来一日千里。
特别是今年黑山老妖的婚宴上来了不少不容小觑的新面孔,其中几个就在隔壁山脉住着。树精伤未痊愈,还是低调些好。
沉思过后,韩儡儡恍然大悟。
凉风习习吹得身旁枝叶乱颤,树精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撇嘴最终弯唇一笑的模样心弦一动。
指尖微颤间蓦然出现密麻一片绿槐叶,旋转飞至树下站着的身影周围轻轻裹住腾空而起,飘回主人身旁后再散开。
及时扯住欲掉下去的蠢妖用上巧劲拽到自己身旁坐下后,树精就着之前说的话又道:“更何况那些个金矿宝物都是姥姥的,姥姥的东西又怎能送人。”
对着闻言嘴角微抽的韩儡儡,树精绿眸子里幽光闪烁,笑吟吟的伸手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记:“蠢又没良心,你也是姥姥的。”
本正稍有忧心的韩儡儡默言以白眼回敬,树精见状笑的更欢了些。
虽然诱饵计划无疾而终,但他倒是因为这个活络了起来。
想着救济不了整个县那就救济送他画作的李掌柜,寒冬来临前的第一场毛毛雪飘进兰若寺时,韩儡儡还是按耐不住的下了山,且在树精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下朝山下跑的越发勤快。
以至于陪着李掌柜吃了几顿酒,又从其口中得知了些关于兰若寺的旧闻后,他一感伤李掌柜一劝慰最后再来个相遇恨晚,便稀里糊涂的和人拜了把子成了忘年交。
酒醒之后的韩儡儡:“……”
回去途中学着路边神棍的做法掐指一算——得,又多了桩扯不断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