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绿色细碎鳞片的尾巴对他造成的视觉冲击力过于强大,惊的他整个人紧绷着身体僵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脑子里面慌乱无措的不知道是该佯装没有看到那条尾巴,继续抱着小娃娃按照原计划向前走,还是直接惊慌失措的高喊一声‘妖怪啊’,然后丢掉小娃娃迅速逃走。
就在他犹豫纠结的短短几个呼吸里,那条晃来晃去的尾巴又嗖的一下消失,变回了两条小短腿搭在他腰侧,紧接着埋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也抬了起来。
小娃娃眼睛睁的圆圆的,看着他满是好奇又连带着些关心的问:“小和尚你怎么不走了?是走不动了吗?”
韩儡儡表情不太自然的应了一声,动作僵硬的微微俯下身顺势就要把他放回地面上。
小娃娃见状连忙抱紧了他的脖子不肯下去,且还急急说道:“我很轻的,一点都不重,你再走几步试试。”
说完不见他走动,便又出声催了催:“你快走几步试试看,快呀。”
话音落下不用走几步,就已经感觉到怀里抱着的小娃娃突然之间没了重量,托着小娃娃的手臂上膊上轻飘飘的像是在托着一团棉花。
于是他看向怀里小娃娃的眼神变得愈发古怪了起来,索性打消了带着这个小妖怪去往斋阁的想法,直接调转方向朝自己的禅室走去。
走动时还不忘问小娃娃:“小施主可记得紫竹林具体位置所在何处?”
小娃娃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暴露了妖怪的身份,还在为韩儡儡肯继续抱着他走动感到开心。
他埋在韩儡儡的颈窝蹭了又蹭之后,才仰起头看着眼前好看的侧脸,格外乖巧的说:“紫竹林就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山林里,若你想去,我便带你回去,姐姐素来喜欢与你们交往,看到你定然也会开心的。”
去紫竹林做什么?喂妖怪吗?
韩儡儡本正因为突然发现小娃娃是个妖怪有些杂乱的心,变得愈发紊乱了起来,以至于忍不住在心里默诵起了经文强迫自己静心定神。
小娃娃说完之后没有听到他的答复也不在意,嘴里自顾自的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仍是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
到禅室的路程并不远,即便是在心绪不定的情况下无意识的放慢了步调,仍是没有多久就看到了小路尽头的棕褐色木门。
或许是默念的静心经文起了作用,当他推开紧合着的木门走进去的时候,心神已经完全安定了下来,甚至还有了心情思索要不要把小娃娃带去给方丈师父看一看。
方丈师父会些收妖除魔的术法,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出寺四处游历也是因着需要帮遭受妖魔鬼祟侵扰的百姓家祛秽的缘故。
在他思索间小娃娃已经主动从他怀里离了开,异常欢快的跑着跳到蒲团上打了个滚,而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小和尚,这里到处都是你的气息,真好。”
韩儡儡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拿出火折子走到桌案旁点燃烛灯。只觉方丈师父近日教导他时说的极对,自己的心性的确近几年来再无长进。
不过是遇到了一只小妖怪,心神便一乱再乱,完全不像自小修行的僧人。
半晌没听见他答复,趴倒瘫在蒲团上的小娃娃又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望着他问:“小和尚,你怎么不说话呀?”
韩儡儡从旁边的箱柜中拿出一个备用蒲团放在垫席上,而后撩起僧袍下摆规整的盘腿坐下,温和的说:“我在思考。”
小娃娃追问:“思考什么?”
思考要不要把你送去见方丈师父……这句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方丈师父收妖除怪声名远扬,若是吓的这只小妖怪慌乱伤人可就不妙了。
韩儡儡微微垂低眼皮,只勾唇笑了一笑,未做回应。
小娃娃见他笑便也跟着咧开嘴角露出个傻乎乎的笑,笑着笑着忽然间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哎呀了一声,说:“姐姐来了。”
刻意敞开着的禅室门,便是为了方便那位白罗裙的姑娘过来接这只小妖怪。那位姑娘来的如此迅速恰好证实自己所想,她也所非常人的身份。
韩儡儡掀起眼皮看向门口,见门外仍是茫茫一片墨色,未有那位白罗裙姑娘的身影。
正欲回头,却听见坐在旁边的小娃娃颤着声音说了句小和尚你别动。
于是韩儡儡便配合的静止不动:“怎么了?”
小娃娃的声音再次从身侧不远处传来,结结巴巴的回复他:“无,无事,你动吧,你看看我。”
韩儡儡循着声音看了过去,或许是早在之前猝不及防看到的绿尾巴冲击力太大,亦或者是小娃娃方才刻意说的话多少起了提醒的作用。
当他转过头看去,结果发现乖巧坐在蒲团上的小娃娃已然消失不见,转而剩下一条碗口粗的绿油油小胖蛇盘窝在蒲团上,吐着信子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时,情绪竟然异常的平静,毫无波动。
小娃娃紧张的吐信子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生怕吓到他。
一人一蛇两相对望期间,韩儡儡微睁大了些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惊讶些,然而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波澜不惊:“你是妖怪。”
绿油油的蛇脑袋腾的一下直立起,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而后一阵白烟凝聚起将它笼罩住,瞬息间再散开就又变回了那个有着圆嘟嘟脸颊的小娃娃。
小娃娃刚变回来就兴高采烈的笑着跳了起来朝他身上扑去,嘴里嚷嚷着:“太好了小和尚,你不怕我是妖怪,姐姐说若你不怕我是妖怪,便不再拦我过来找你。”
韩儡儡被他撞的有些坐不稳,无奈只得伸手挡在自己身前,隔开他的靠近,委婉拒绝道:“小施主你是妖怪,我是人,人与妖怪之间修行之路所求缘分皆不同。”
小娃娃只顾闷头努力朝他怀里拱去,边拱边说:“同的同的,我是小妖怪,你是大妖怪,我们相同的。”
韩儡儡握着他的肩膀,把他从自己怀里推离些,耐心的劝说道:“我是人,小施主,我知你们妖怪修行多年变作人身向来不易,何苦踏入人世间沾染一身因果缘法,为修行之路多增坎坷。”
小娃娃听着他的话听出了满头困惑,求救似的扭头朝门口喊了一声姐姐。
隐身多时的白罗裙姑娘听到呼唤这才现身出来欠了欠身行礼:“小师傅。”
白罗裙的姑娘这次出现时并未带着遮脸的面纱。
韩儡儡站起身回礼轻唤了声女施主。
白罗裙的姑娘温声细语的说道:“小师傅方才所言甚有道理,但我与小青早在得了缘法修炼之前便早已因果沾身,这红尘俗世便是我们不想沾染也无法……”
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停顿了下,脸上露出了回忆之色,似乎有颇多苦楚想说,挣扎过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涩声问出了口:“小师傅你可知……”
她问眼前这位俊逸不似凡间人的僧人:“你可知仙家菩萨历劫,为何总要拖着我们妖怪一同遭难?”
仙家菩萨历劫拖着妖怪遭难?这是何意?
总觉这句话所透露出的信息过多,需去问问方丈师父。
韩儡儡低垂下眼皮未透露出丝毫心底的惊诧之意,只是念了句阿弥陀佛后答道:“小僧修为浅薄,无法窥得天意为施主解惑。”
白罗裙的姑娘得到如此答复并不意外,只是苦涩笑着说:“小师傅无需将我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我是魔怔了吧。”
然后又朝小娃娃招招手,唤道:“小青,快过来。”
小娃娃抱着韩儡儡的腿不愿撒手,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家姐姐问:“我还能来找小和尚玩吗?”
白罗裙的姑娘闻言神色微怔,看了眼满脸期待的自家弟弟,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小师傅,几息纠结之下咬了咬牙,试图为弟弟争取:“小师傅勿怪,小妖姓白,弟弟小青年幼懵懂尚且不知人世道理,我与他在青城山修炼多年一心向道未曾杀生,也绝非有害人之意……”
韩儡儡微微颔首,道了句善哉,是否有害人之意他无法得知,未曾杀生倒是真。
他们所在寺庙里佛光闪闪,且有方丈师父布置下的护寺术法,染了血气怨气的妖邪鬼祟无法靠近不说,倘若真有怨气缠身的妖邪鬼祟接近寺庙,方丈师父定然也会察觉到率先赶来。
白姓姑娘说着说着便掩面小声啜泣了起来,口中所言也突然之间从讲述修行不易变成了临终托孤。
白姑娘说她过段日子将遭受命中所定劫难,倘若无法安全渡过,多年修为便会毁于一旦,更有甚者,身死道消也不一定。
且妖怪中向来遵循的又是弱肉强食的生存道理,届时只剩下天真懵懂的小青一个小妖怪在外漂泊,免不了会被其它道行高深的大妖怪惦记上。
她近日以来因为此事,内心左右煎熬难安,苦思无法。恳求他教小青多懂些佛家道理,好让她身殒道消之后,小青修行之路不会过于坎坷难行。
作者有话要说: 韩儡儡:有个妖怪让我帮忙照顾一下她弟弟小妖怪,小妖怪很可爱,作为人类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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