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兴拳馆有一个不成文的比赛制度。
每人每次可挑选馆内的一位拳手相互切磋,按照正规拳击比赛的时间,三局两胜。最后输掉比赛的一方,要完成由拳馆同仁投票投出来票数最高的一项大冒险,赢了比赛的一方则可以在拳馆留下一个自己想要达成的愿望。
这项活动的原意是让大家能够和和气气的讨论招式,在娱乐之余也可以进一步精进自己。发展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赢方的奖励感兴趣。
为了让奖励的可实施性提高,拳馆对这个愿望做了有效限制,除开一夜暴富、嫁入豪门等等之类不切实际的想法,剩下有关自己或者家人的小愿望都可以提。
写好的愿望由前台的店员保管,放入保险箱里,一个月之内由拳馆负责人帮其完成。
大到“想和某位漂亮的姑娘共进晚餐”小到“想让xx帮我倒三天洗脚水”,这些年来同兴拳馆收集起来的愿望不下几百个,这成了拳馆众人平时枯燥的训练里唯一的娱乐项目,更是一种激励向上的手段。
纪瓷听着老杨和她解释这些。
眼神一直看着中心拳台那边,霍骁腿长,个子比其他人都高一些,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他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贴身款,手臂肌肉精悍流畅,腰腹间人鱼线若影若现,侧着脸跟人说话的时候,眼尾总是微微上扬,模样不羁且轻狂。
对手是老杨手底下一个弟子,身材魁梧,肌肉跟充了气似的,看着像米其林轮胎的那个logo。听老杨说,他是为了减肥才来打拳的,结果肥没减下来,肌肉倒是越增越多。
之前分散在各练功房的小伙子们听说三哥要来比赛,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聚在拳台周围看好戏:
“这是何妨神圣啊,怎么大伙都出来了。”
“你不知道?这也难怪,他出来打拳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家喝奶呢。”
“三哥当年风头正盛的时候可比咱们老杨厉害,连你师傅都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有这么牛吗?你胡吹的吧。”
......
耳边闹哄哄的,各种说话的声音都有。
纪瓷留神听了一嘴,忍不住问老杨:“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杨启跃环胸坐在木椅右侧,背脊笔直,看气势就知道这人的级别比那些毛头小子要高,外表看着豪放不羁,说话的声音却沉着柔和,“半真半假吧。”
“嗯?”纪瓷眨眨眼,“您的意思是,他没别人说的那么厉害?”
杨启跃一笑,“不。我的意思是,比他们说的要厉害得多。”
“丫头,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他完全不认为霍骁会输,在开始前就这么问她。
纪瓷移开眼,没直接回答,恰好看见霍骁在一旁给手腕缠上绷带。
她不懂拳击,自然也不懂这个绷带的意义,她问杨启跃,\"他会受伤吗?\"
老杨看她一眼,眼尾的褶皱陷下去,笑了,“别的我不敢保证,就今天这个对手的水平而言,还伤不到他。”
那一瞬间,纪瓷看见了杨启跃眼里的诚恳以及信任。
她点点头,没说话。
比赛开始的吹哨声,在此刻响起。
霍骁和那位男士分别上台,站在拳台两侧,比赛开始前的规定,秉着和谐友好的目的,双方互道鞠躬礼。
霍骁的手套是蓝色,代表蓝方。
他的起始姿势是左腿在前,手势随着脚步移动开始变换。
哨声响起,第一局开赛。
纪瓷明显感觉到,在拳场上的霍骁气场不同了。他眉眼压低,像盯着猎物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猎豹,出招的速度极快,动作干净利落,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便将敌人击倒。
哨声起,第一局,蓝方胜。
纪瓷握着水杯一口没喝,左手骨节已经不自觉捏得泛白。
反倒是坐在身边的杨启跃,第一局的结果刚出,微蹙在一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老三还是厉害啊,像这样的选手,我估计得要个两分钟左右才能拿下。”
说着说着,老杨看了身边的纪瓷一眼,笑道:“这小子...性子还真急。”
第二局开始。
这一局,那位“米其林”选手显然没有那么好打发了,经过第一轮的较量,他已经有了防备之心,一直在和霍骁周旋,出拳姿势易守难攻。
开赛两分钟,场面开始焦灼。
霍骁这轮的攻势不像上次那样迅猛,他不急不缓,眼神盯准对方的漏洞,在“米其林”出拳的同时,右腿出招勾起他左腿,“米其林”重心不稳,顿时后仰在地。
霍骁一招制喉,就在众人以为大获全胜之时,“米其林”突然出招勾住他右手,翻身将人压住,境况反转。
裁判的哨声响起,五声数秒刚落。
被制压在地的霍骁突然出拳勾住他的脖子,“米其林”动弹不得,他从身后滑过,翻身扫腿别住对方腰部,利用下身力量全力压制。
从一到十,在场众人纷纷跟着数起秒数。
“米其林”用尽办法逃脱禁锢,然而发力核心却被霍骁控制住,如同困兽。
十秒声落,第二局,蓝方胜。
室内欢呼声和掌声顿时炸裂,霍骁连拿两局,意味着这场比赛,他不出意料成为最终的赢家。
“米其林”下台之后和他握手,约定来日再战。
不少刚进拳馆的小伙子,通通跑来凑到他跟前,想讨得个一招半式,学成回去炫耀炫耀。
霍骁摆手回绝,下了台他又变成那懒散桀骜的模样,全然不似舞台上那般狠戾毒辣,眉眼渡上春风,“我是个业余选手,还是跟你们师傅学吧,他比我强。”
“行啊你,宝刀未老。”老杨迎上去恭喜他,虽然在意料之中,仍然不吝夸奖,“这速度可以打破咱们拳馆的纪录了。”
外人恐怕看不出来,杨启跃跟霍骁认识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他今天这拳打得有点急。
霍骁显然是把时间控制在既定的范围内,要按拳台上折磨人的程度来讲,没人能比得过他,如果是平时,不把对方耗得精疲力尽绝对不罢休。
哪会像今天这样,在时间范围内全力压制,他都多少年没这么打过了。
想到这里,老杨忍不住揶揄道:“老三,你打这么快,是赶着回去吃晚饭吗?”
霍骁套上外面的衬衣,慢条斯理地扣着纽扣,闻言笑了,眼神扫过站在对面的纪瓷,“小姑娘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逗留太久不好。”
“说到这,我倒想问问...”杨启跃同样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问他,“你从不会把异性往我这带,看来,今天这姑娘是例外?”
霍骁但笑不语,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东西准备了吗?”
“......”老杨忘了这货从不说自己不想说的话,问了也是白问。
“你小子就憋着吧,看你什么时候憋出病来。”杨启跃轻哼一声,也没强求,独自走去前台拿纸笔。
刚才围在他身边的太多,纪瓷犹豫了几次该不该过去。
后来可以过去了,又被杨启跃抢了先,还是等霍骁和他说完话,她才往拳台那边走。
“喝水吗?”纪瓷把在手里都快捂热了的矿泉水瓶递给他。
霍骁接过来,拧开灌了一半下肚,溢出的水顺着下颚滑至喉结,添了几分野性。她不自然地移开眼,强忍着跃动的心,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忘了?”他说,“上次去a市登记住宿,我看过你们的身份证。”
纪瓷不知道该说什么,抬起头看他,握在一起的双手不自然地打着转,鼓起勇气道:“所以你今天是...特意约我出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霍骁笑着问:“怎么,我表现得不够明显?”
“为什么。”她几乎没有思考。
大概是才看过一场搏斗热血余韵尚存,也许是现在的气氛太过热烈;又或者,是他的话太令人有遐想的空间。
看着那双眼,纪瓷莫名其妙就想将全部的心事脱口而出。
以至于说完这三个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样质问与探究的语气,会让他觉得很奇怪吧。
纪瓷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想到那顶粉色头盔,霍骁说是为了她买的;他在偶然之间记住了她的生日,刚才,为了给她一个许愿的机会,在擂台上拼尽全力...
这些种种,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也是在意她的?
霍骁垂眸,同样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闪过某些情绪,眼尾的笑意深了些。
还未说话,老杨便从前台折返回来,边整理手里的纸张边说:“之前那个便签条不知道放哪了,找了半天,我用a4纸裁了一...”
也许是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杨启跃停在一步以外的地方,愣了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还是霍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纸条和笔,折了折,递给纪瓷。
“许愿吧。”
她顿了顿,低头接过来,神情难掩失落:“...嗯。”
杨启跃:“姑娘,去前台那坐着写。”
纪瓷错开目光,点头,脚步往前台走。
迈出几步,想了想还是转头,喊了声:“哥哥。”
老杨整个人一震,讶异地看向霍骁。
后者倒是懒洋洋地掀起眼,勾唇笑了,懒散应声:“嗯?”
“忘了恭喜你。”纪瓷接着说,“也谢谢你赢了比赛。”
霍骁看了她几秒,微微颔首,“知道了,去写吧。”
等她走后,杨启跃环着胸,一脸“我能承受”的表情,用手肘怼了下老友,“爱称都叫上了,说吧,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杨哥的姨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