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了。
夏黎从一家小店中走出来,抑郁的发现,一夜之间,所有的酒店和餐馆都不对外开放了,无论她怎样的请求,每个人都是一副不得已的表情,害得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深究。
“夏小黎。”
一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回头,一张灿烂到有些刺眼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怎么样,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莫祈年,”她有些气恼的说,“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可是你抬举我了。”他笑得欢畅,“我一介医生,能做什么?”
就算什么也不能做,幸灾乐祸也不是什么好品德。夏黎压下心头的怒火,无视身边的那个人,径直往前走去。
“喂,别走呀。”男子开着摩托车,跟在她身后,她走一步,他跟上一步,不进不远,却怎么也甩不掉。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火了。
“没怎么,只是特别喜欢你的手艺,仅此而已。”
“是么。”冷淡的声音。
“恩,”男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深刻,墨黑的眼里光芒一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味道,跟一位前辈的手艺似曾相识。”
她带着些恼火的面色忽然一顿,“你说的是谁?”
“秘密。”他的话让夏黎气的牙痒痒。“你同意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
又是那间熟悉的房间,还有熟悉的厨房,夏黎端着一碗甜点出来,嘭的一声不轻不重的放在莫祈年的面前,面容有些急切,“你现在可以说是谁了吧。”
“不急,”莫祈年闲闲的品尝着眼前的美味,优雅的不似平时的急切,看见一边夏黎快要暴走的表情,唇边挂起一丝笑容,“我说的人,不就是你亲爱的师傅么,怎么,这你都猜不出来?”
下一秒钟夏黎已经抓住了莫祈年的手,一贯淡漠的神情变得激动而兴奋,“你见过他?他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甜汤不错。”莫祈年幽幽的喝着甜汤,不回答。
“……”夏黎瞪着他,一向淡然的眼里此刻却怒意高涨。
“好了”见她真的快要生气了,莫祈年放下碗,“我实话告诉你,那些事情他并不希望你知道,所以我只会在恰当的时候跟你说。”
夏黎疑惑的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男子,判断他眼中可信的成分,最后挫败的收场,因为她根本看不见莫祈年的丝毫情绪,他只是笑,却笑的四平八稳。
“记住你答应过的事情,不要忘记了。”莫祈年骤然的声音打断了夏黎的游神,她抬眸,望见的是男子深邃而得意的笑容,夏黎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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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医生最近心情很好。
不仅仅是小吴,整个医院的人都发现了。他不仅脾气也温和了很多,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这让医院上上下下的小护士们个个都脸红心跳,那笑容啊,那叫一个灿烂魅惑,她们的小心肝啊,都要化了。
当然,夏黎从没有这么觉得过。她一心照顾着魏洪昌,对周围的事物一概都不关心。
莫祈年自己也没有觉得,他现在仅剩的想法就是,下一餐的甜点又会是什么。
纵使他尝过很多不同风味的甜点,也不得不承认,夏黎的手艺有一种别与其他人的特点,那是一种,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难以描摹的味道。
就好像,世上没有同样的一个人,也就没有同样的一种味觉一般。她的手下,连蛋糕都带着她独特的味觉和感官。
自然,不扭捏。
而夏黎本身也是这样,只是相比于甜蜜的糕点,她本人显得要冷淡的多,对周遭是事物都不太感兴趣,整天都是淡淡的表情,不喜欢的东西看都不看,对自己上心的东西却无比的专注。
她做一件事,就只会注意这一件事情,仿佛时间,只剩下它,没有退路,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每次他把视线从医书转到厨房时,总看见夏黎微微低着头,耳畔常有一缕碎发垂落,一只手缓慢的搅动着热粥。
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因夏黎专注的神情而显得格外的吸引人。腾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白炽灯直接的光线也在瞬间缓和温柔了下来。
一室宁静。
嗡。
手机的震动声在病房中有些突兀,夏黎看了一眼熟睡的老人,悄悄的往门外走去。
“喂?”
“是我,夏。”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
夏黎握住电话的手收紧,目光涣散了一下以后,往医院后面的花坛走去。确定四周无人,她才继续,“你怎么找到我号码的?”
“我找了好久才打听到的,”电话那头支吾应付了过去,“夏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一阵安静的风扫过,卷起地面的落叶,任雪听见电话那头安静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我怎么忘得掉。”
你们给与我的过去,教我如何忘记。
“夏黎我知道我过去对你不好,但是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又歉疚又焦急。
“我讨厌你。”夏黎淡淡的说,“但是我既然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整个下午都不见夏黎,本就冷清的病房显得就更加的萧索。夏黎不在,似乎连最后一点暖意都被带走了。魏洪昌的脾气更加的坏了,不断的指责看护还有查房的医生护士。
“莫医生,vip房的病人还在吵。”护士长余庆无奈的跑到莫祈年那里,“平时看你跟他的孙女似乎挺熟的样子,你能找到她吗?”
“我?”莫祈年一扬眉,“我跟她不熟。”
除了知道她甜品手艺很好,其余一概不得而知。
“不熟?”余庆满脸惊讶,“我们好几个护士都看见你总是跟她一起来医院,难道不是……”
他们关系暧昧,莫祈年似乎听出了这样的潜台词,好笑的摆手,“你多心了。”
莫祈年笑的奇怪,余庆虽然依旧有些不相信,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摇摇头,叫了几个好脾气的护士去照顾。
而办公室的男子却陷入了深思,她一个上午都没有回来?
他还记得,早上在花园,自己无意识的撞见了她讲电话的场面。
夏黎背对着他,正在打电话。
说来也奇怪,他从不曾见她联系过谁,他们祖孙俩都是独来独往的不搭理人,脾气古怪的写明了生人勿近,也就只有他这种不怕死的人才会靠近。
莫祈年把这归结为豪门效应。
看着她有些孱弱的背影,他微眯眼,似乎越来越瘦了。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顶下全部照顾的责任,一天天,甚至一年年的。
他有些好奇,但是偷听毕竟不是一件好事,莫祈年识相的转身,往别的方向走去,只是不经意的听见她简单的一句话。
“这是我欠你的,我们两清了。”
当他走到花坛的另一端,忍不住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那边早已没了人影。
一缕阳光穿过树木,落叶在地面翻腾。
那边,魏老爷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似乎大家都有些镇不住了。
莫祈年微微皱眉,起身往病房走去。
魏洪昌气呼呼的看着眼前几个几欲哭泣的小护士,一边大声的骂着,“你们是怎么当的啊,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不是我们不会照顾,魏老,您根本就是在挑刺,我们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莫祈年心里一阵烦躁,这样难缠的病人,真是少见。
“怎么,你还嫌我眼光高?”老人厉眼一扫,与身居来的压迫感眼里的怒火惹得年轻的护士都有些害怕。
“不是吗?夏黎不在,您只会把气撒到别人身上。”莫祈年毫不示弱,犀利的反问。
“好,好。”触到了他的痛处,魏洪昌怒极,“这就是你们医院医生对待病人的方式是吧,莫祈年,你给我记住了。”
“谁爱记谁记。”莫祈年无所谓的笑,气氛陡然僵持。
“爷爷。”
就在紧张的气氛即将控制不住的往恶劣的方向倾斜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呼唤划破了空气中的□□味。
夏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轻轻的,“我回来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所有的问题,还是让他们这对祖孙自己去解决吧。
大家不知不觉中都退出了房间。
从夏黎边上擦肩而过,瞥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莫祈年水色的眸荡过一丝光影。
他走出很远,房里依旧能够清晰的传来老人训斥的声音,那么刺耳,刺耳让他眉头紧锁。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恢复了往常的宁静,莫祈年看表,休息时间已经到了,便收拾了东西往门口走去。
等了很久不见夏黎的身影,复而想起她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莫祈年心里有些不安。往医院里面走去,步子越来越快。
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夏黎慢慢的往大门这边走过来。
“夏小黎。”他垂眸,无意识的勾起唇角,目光落到眼前的人身上。
“恩?”她微微低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再纠缠于名字的问题,只是机械的应答着。
“你怎么了?”莫祈年敛起笑容。
“没事。”她回答的很慢,却很清晰,轻轻抬头,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黑色的头发衬的肤色如雪。“回去给爷爷做晚餐吧。”
莫祈年深深的看了一眼夏黎,启声应答。
“好。”
她虽没有说,但是做医生的他早就看出了夏黎的不对劲,只得把摩托开的很慢,稳稳的载着她往公寓开去。
他不知道夏黎消失的一个上午是去干了些什么,但是,直觉上觉得,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就在莫祈年思索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后背一沉。
夏黎的脑袋,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背上。
以前,就算是她再累,都不会这样靠在自己身上。
莫祈年抬头望了望天,剔透的阳光就这样穿过云层照到了他的脸上,他放松了身子,默默让她靠着,这样一路无话的来到他家楼下。
“夏黎,”他轻声叫道,如风般温柔,“到了。”
后面的人没有回答。
“夏黎?”
莫祈年疑惑的回头,扶稳她的肩。
不带一丝血色的脸就这样静静的呈现在自己面前,看的莫祈年心里蓦地一冷,手触到的,是她冰冷的指尖。
莫祈年无意识的看过她的手臂,却再也移不动眼。
针孔。
一个细细的,抽过了血的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