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一位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端着一杯水,用棉棒一点点的滋润病床上女孩子的嘴唇。
病床上的女孩子,面色苍白,却难掩惊艳的容貌。
这位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云初。
中年妇女,帮她润完嘴唇,又拿了毛巾,用温水投洗赶紧,拧干,仔细小心的替她擦脸。
然后是脖颈,手臂,双腿。
女人一面擦着一面低声诉说着一些家常。
她帮云初擦完身体,起身的时候,看到云初眼角的泪水。
她脑袋先是一懵,随即不敢置信的留下了欢喜的泪,她本想大喊,又怕吵到病床上的女儿,抹着泪,跑出病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一边跑一边喊,“大夫,大夫,我女儿她能听到了,她能听到了,大夫。”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女人抓着医生的手,又哭又笑,“大夫,我女儿,我刚才看到我女儿哭了,她是不是有意识了,她能听到我说什么了吧?大夫您去看看。”
男医生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愣,随即快步朝云初病房的方向走过去。
云初还没有睁开眼,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声音急切又激动,“初初,初初你能听到妈妈讲话吗,初初?初初?初初?”
医生拿出小电筒,“家属请先让一下。”
云妈妈立刻靠到一旁,“大夫,我女儿是不是能醒过来?一定能醒过来吧?”
男医生正要弯腰做基本检测,一旁的小护士惊叫道:“徐医生,病人好像动了。”
云初在梦中听到有人喊她,一声比一声急促。
她费力的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眶的是一位带着口罩是男医生。
云初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女人,她张了张嘴,嗓音沙哑,“妈妈。”
云妈妈的眼泪瞬间再次涌出,她用手紧紧捂着嘴巴,满脸泪水,却笑着点头,“是,是妈妈,初初,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徐医生立刻问:“感觉怎么样?”
云初声音很轻,有些虚弱:“感觉还好。”
徐医生吩咐身旁的护士,“去准备一下,先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走后,云妈妈先通知了家人,然后拉着云初的手道:“一会儿你爸爸就过来了,你想吃什么?妈妈回家给你做。”
云初还记得自己上学的路上,被一辆突然冲过来的车撞到的,她问:“妈,我昏迷了多久了?”
云妈妈温柔的摸了摸她眉角,“快一年了。”她说着,又哭了起来,“老天有眼,你终于醒了。”
脑损伤能够醒来的人是少之又少的,更何况,当时云初差点直接被判定为脑死亡。
可是云初不但醒了,而且醒来后,身体个各项指标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正常。
这可以说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
出院后没几天,云初就重新回到了学校。
虽然对于学校的老师跟同学来说,他们很多人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云初了,但是对于云初来说,时间长久停留在发生车祸的那一天。
就好像是近在昨天一样。
云初恢复的很好,很快就像之前一样,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在现实中云初同样学习的是中医学,他们这门学科,靠的是厚积薄发,云初知道自己拉下了一年,所以别人去玩的时候,她就泡在图书馆里。
好朋友苏萌萌在她身旁打瞌睡。
云初笑着戳了戳她的脸:“困了就回宿舍睡吧,我看完这几页就回去了。”
“不要。”苏萌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秦学长叮嘱我了,让我一定要看好你。”
云初微愣,“秦学长?”
苏萌萌这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睡意全无,她看了看头顶,“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云初怎么肯放过她,“说清楚。”
苏萌萌知道自己躲不过,“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吗?就是咱们的学校的男神,秦慕啊,以前我不相信爱情,可是现在,我信了。”
云初觉得有些好笑:“什么跟什么啊,我不认识什么秦学长啊。”
苏萌萌:“可是秦学长经常去医院看你,你都不知道吗?”
云初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苏萌萌立刻意识到,这一年云初都是昏迷的,“那你确实不知道,但是醒来后,阿姨没有跟你说过吗?”
云初摇摇头:“妈妈只跟我说,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有几个同学会经常来看我。”
苏萌萌拍拍她的肩:“以后你就知道啦,上个月秦学长代表学校去国外参加学术交流了,这几天应该快要回来了。”
云初不记出车祸之前,还认识什么秦慕。
不过听苏萌萌这么说,他在自己住院的时候,应该是经常去看自己的,那她确实要好好谢谢这位秦学长。
晚上的校园很静,正值初秋,天高气爽。
云初跟苏萌萌从图书馆出来,手牵着手往宿舍的方向走。
宿舍楼前面的大榕树下,站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男生,对方见她们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原本斜靠在树干上的身体,立刻站直了。
他朝云初走过来,因为太过紧张,手心已经浸湿,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苏萌萌轻轻扯了扯云初的衣服,表情有些兴奋,“是秦学长哎,他居然这么早回来了。”
话音未落,秦慕已经朝云初走了过来,他笑着朝她伸出手,“云初同学,你好,我是秦慕,大秦的秦,仰慕的慕。”
云初只听着声音,就觉得莫名的熟悉,她抬头朝秦慕看过去,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久,都是一片空白。
苏萌萌用胳膊撞了她一下,小声的问:“初初,初初?怎么,傻了啊?”
云初这才回神,伸出手跟秦慕握了一下,轻声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苏萌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初初,你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云初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这话,似乎有些不当,脸蛋儿顿时羞红。
秦慕笑道:“我们确实见过,当时云初同学参加学校的新生校演,我当时排列的节目也在其中。”
云初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却摇摇头,“好像不是这个。”
她并不记得在那次校演中见过他,但是看着他这张脸,她却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感,就想有一段原本属于她的记忆,她却完全不记得了。
·······
这已经是云初消失的第四天了。
厉寒舟自己一个人坐在卧室内,不吃不喝,就像一个活死人。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青姨端着熬好的米粥上来,好生相劝,“厉少,您多少吃点东西吧?”
不过四天的时间,厉寒舟却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他仰头问青姨,“是不是云初回来了?”
云初这个名字,青姨这几天已经听了无数次,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云初是谁,她说:“厉少,我真的不知道云初是谁,不过我已经跟老爷子说了,老爷子也说,一定会帮厉少找出那个叫云初的人。”
厉寒舟垂下眸子,低声道,“云初是我的妻子。”
青姨叹口气,她真的不知道原本那个狠厉决然的厉少到底是怎么了。
魔怔了一般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摇摇头,出了卧室。
厉老爷子就坐在楼下,见青姨下来,问她:“他还是不肯吃吗?”
青姨摇摇头,“厉少只问我,云初有没有回来,老爷子,厉少这是怎么了,云初又是谁?我照顾了厉少三年,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厉老爷子蹙眉,“别说你没听说,连我都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青姨急的要命,“这可怎么办啊,厉少现在不吃不喝,这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厉老爷子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吩咐身旁的吴婶,“叫医生过来。”
吴婶跟青姨都是一惊,“老爷子您这是要干什么?”
厉老爷子脸色一沉:“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人,把直接折腾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既然不吃,那就让医生给他打进去。”
吴婶忙劝道:“老爷子您可别,厉少现在这种状况,可万万不能用强制的方式啊。”
厉老爷子也是没了法子,“那你说怎么办?”
吴婶说:“他不是想找云初吗?我们帮他找就是了。”
厉老爷子叹口气,“说的容易,我们只知道一个名字,相貌年龄统统不知,这要怎么找?”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厉寒舟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他没看别人,手里却捏着两跟签。
青姨这个年纪的人,比较喜欢去庙里烧香拜佛,自然认得出厉寒舟手上的签,是平常占卜算卦用的签,可是厉少从来不信这些东西,这东西是哪来的?。
她忙问:“厉少,您怎么会有·······”
厉寒舟并没理会她说什么,他吩咐道,“叫老于备车。”
所有人都忘记云初,但是他不会忘记,不仅不会忘记,他要将云初找回来。
这两个签是他在枕头底下发现的。
这明明是之前他跟云初去寺庙抽的,为什么转眼却会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枕头下面?
要说没有古怪,打死他都不信。
寺庙位于半山腰,厉寒舟四天没吃东西,这会儿走起来,脚下有些虚,他让老于帮他买了几罐能量饮料,喝了两瓶。
今天周一,过来上香的人不多,厉寒舟直奔地藏王菩萨殿,这两只签就是在那里抽的。
一切都没有变化,但是却不见那个老僧。
不知道怎么的,厉寒舟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转身朝住持的房间走。
两个年轻的小僧人拦住了他:“这位施主,这里是佛门休息的地方,您不能进,您若想拜佛祈福,可以随我来。”
厉寒舟冷笑一声,“拜佛祈福?”他将手中的两根签拍在其中一个小僧人的身上,“这就是你说的拜佛祈福?不让我进去也可以,把那个老僧给我叫出来。”
小僧人接过签字看了几眼,又交给身旁的同伴看了看。
那小僧人同样摇了摇头,“施主您应该是搞错了,这不是我们寺院的,我们寺院没有这个东西。”
厉寒舟冷着脸说:“这也想抵赖?这明明是我妻子在你们这里的地藏菩萨殿求来的,你们却说不是你们这里的?”
小僧人说:“施主您一定是搞错了,我们只供佛不占卜的,您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地藏王菩萨殿,一看究竟。”
厉寒舟刚才虽然去了一趟,但是当时他只想找到那个老僧,并没有注意这些东西。
等三个人一起再次回到地藏王菩萨殿,确实没有见到摇签等物。
厉寒舟冷着脸,心却在慢慢下沉。
什么都没有了。
住持这时候走过来,笑着跟厉寒舟打了个招呼,“施主,听说您在找我?”
厉寒舟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不是你,是你们寺庙的另外一个和尚。”
住持笑了起来,“另外一个和尚?施主真会说笑,整座寺庙,只有我们师徒三人,哪里还有第四个和尚?”
厉寒舟低低呢喃了一声,“没了,居然都没了。”
他突然仰天狂笑了起来,似疯似癫,如痴如狂。
没了,全都没了。
这世上,竟从没出现过云初。
他要回了那两个签,这是云初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他不能丢了。
跌跌撞撞的下山,接到的冯泰的电话,冯泰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厉父的落脚地了,问厉寒舟要不要赶过去。
厉寒舟摇摇头,只对冯泰说了五个字:“到此为止吧。”
他既然不想回来,他又何必去强求呢?
就当这是他作为儿子,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了吧。
从这天开始,厉寒舟再没有提起过云初两个字。
他放下了手上的一切,找来了一个著名的画家,教他画肖像。
他什么都不学,只学肖像。
他把脑海中云初的样子画下来。
一开始画的并不像,可是厉寒舟脑袋聪明,就连学画画都比别人快了很多。
半个月后,他终于可以成功的画出云初的肖像。
他画了一张又一张,让人弄来材料,亲手将云初的画像裱起来,放到别墅的各个角落。
这世界上的人都忘记了云初,他不能让自己,也忘记了。
青姨看看摆满整个房间的画像,又看看一天天消瘦下去的厉寒舟,心里莫名的难受。
外人都说她家厉少疯了,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家厉少,是真的心里装了一位姑娘啊。
可是那位姑娘,却只能活在她家厉少的心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死心,还是因为心中那点轻微的希翼,厉寒舟每周都会抽出三天,去一趟山上的寺庙。
每次去,都会站在地藏王菩萨前面良久。
他想,既然是菩萨,即使不言不语,但一定也是知道的。
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过一位叫云初的姑娘。
厉寒舟转身离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故人。
是秦应年。
明明云初已经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但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依旧没有修复。
这几年,厉寒舟唯一一次给秦应年打电话,是为了问云初。
他问秦应年,“你还记得云初吗?”
所有人都不记得云初了,包括贺景天。
可是他想,最起码有个人能跟他一起想起云初,哪怕这个人是秦应年。
秦应年看到厉寒舟也是一愣,他听别人说的厉寒舟的事情,说他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人,活成了个活死人。
明明还不到四十的年级,他已经半头的白发。
秦应年已经不记得两个人的关系是怎么弄到这个冷淡的了,他朝厉寒舟走过来,开口打招呼,“厉少,好巧。”
“是,很巧。”厉寒舟神色平淡。
秦应年问他:“你还在找那个叫云初的女孩子吗?”
厉寒舟摇摇头:“没有,不用找了,她就在我心里。”
秦应年笑了起来,他说:“祝你好运。”
厉寒舟看着秦应年离去的背影,突然记起了什么,高声喊住他,“秦应年!”
秦应年回头:“厉少还有什么事?”
厉寒舟问他:“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他记得秦应年的手机上,是用云初远景照片做的屏幕。
秦应年一怔,却还是返回来,掏出手机递给了厉寒舟。
厉寒舟按亮了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座实验室的远景,蓝天白云,远处的实验室,被包裹在其中。
像是在安静的沉睡。
却没有云初。
厉寒舟终于死心,把手机还给秦应年。
下山的时候,厉寒舟没有让司机来接,他独自一人,沿着山路独自往前走。
时不时地有一辆辆车从身旁呼啸而过。
他仰头看着天边夕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云初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如果只是因为他的强求,因为他将她强制留在身边,若是重来一世,他愿意放手,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她与别的男人过着平凡的生活,至少他可以看见她。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有机会跟她说了。
衣角被什么东西拉了拉,厉寒舟低下头,却看到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儿,用胖乎乎的小手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头问:“蜀黍,你为什么哭呀?”
原来他哭了。
厉寒舟笑了声,却不在乎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泪流满面,他摸了摸小女孩柔软的头发,“因为叔叔做错了事情,却再没有改正的机会。”
小女孩似乎不太明白,她斜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想明白,索性就不再想了,她低头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放到厉寒舟的大掌里,“吃颗糖吧,每次我哭,妈妈只要给我糖吃,我就不哭了。”
厉寒舟接过糖笑道:“谢谢。”
如果他跟云初的那个孩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该这么大了吧?
如果是个女孩,也一定会这么可爱吧?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小小,来妈妈这里来。”
小女孩朝厉寒舟摆了摆肉嘟嘟的小胖手,“妈妈在喊我了,蜀黍再见。”
厉寒舟:“再见。”
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倒退着往后走。
刚下过雨,山路有些滑,小女孩没注意,猛地朝后面仰下去。
这时候,一辆车,歪歪斜斜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厉寒舟一惊,想都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一把推开了小女孩。
身体飞起的那一瞬间,厉寒舟仰起头,眼中,是血红的天空。
耳旁惊呼声,嘶喊声,一声声,却越来越远。
厉寒舟觉得好累,他慢慢的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休息室里。
他的脑子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汹涌蓬勃而入。
还没等他将这些记忆梳理完毕,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
冯泰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走到厉寒舟身旁,俯身附耳低声道:“先生,云初小姐找到了。”
厉寒舟浑身一僵,“你说什么?云初?”
冯泰没想到厉先生的反应会如此奇怪,他点点头,“是,找到了,不过······”
厉寒舟问:“不过什么?”
冯泰低声道:“不过,已经是尸体了。”
一语完毕,犹如平地起了惊雷。
“放屁!”厉寒舟突然咆哮,“初初怎么会死,她没有死?你一定是找错了,她怎么会死?”
厉寒舟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她会活的好好的。”
看到厉寒舟这副模样,冯泰又惊又疑,“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厉寒舟大步往前走,“带我去,带我去见她。”
人还没有走出休息室,王芳华带着顾韵诗走了过来。
王芳华见他疯狂的样子,也是一愣,转而问冯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厉寒舟看到王芳华跟顾韵诗也是一愣。
王芳华这会儿难道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
至于顾韵诗,她难道不应该在精神病医院呆着吗?
她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厉寒舟转而想起了刚才那些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是另外一个世界。
找云初要紧,厉寒舟没时间跟这两个人耗着,他对冯泰说,“先带我去找初初。”
顾韵诗听到初初两个字浑身一僵,随即落下泪来,“寒舟,你,你居然还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吗?她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你居然还没有忘记她?”
“闭嘴!”厉寒舟一把推开她,继续往外走。
王芳华拉住他,“小舟,你不能走,今天是你跟韵诗订婚的日子,韵诗等了你快二十年了,你不能就这么抛弃她。”
厉寒舟目光遽然一冷,“放开。”
王芳华却并不放,“小舟,之前你是怎么答应妈妈的?你说诗韵为了等你,耗费来将近二十年的青春,你说要对她负责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顾韵诗在一旁落泪,“寒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改好吗?寒舟,这场订婚仪式,我等了将近二十年,你有什么事,可不可以等订婚仪式结束咱们再说,行吗?”
厉寒舟甩开王芳华的手,“我不管什么订婚仪式,立刻取消,我的妻子,只有云初一个人。”
他说完,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了休息室。
大厅就在休息室的前面,里面的对话,大厅内的宾客听的一清二楚。
见到厉寒舟出来,众人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厉寒舟大步走到台上,拿起麦克风,嗓音低沉的宣布,“这场订婚作废,还有,我的妻子只有云初,不是什么猫啊狗的都可以。”
台下的顾韵诗脸色大变,要不是有人扶着,她会即刻晕倒。
厉寒舟坐在车里,这才有时间梳理脑海中的记忆。
可越是梳理,厉寒舟的脸色就越黑,最后恨不得掐死自己算了。
这个世界的厉寒舟,一开始跟上个世界的自己一样,因为是爷爷逼迫着娶了云初,所以对云初不理不睬。
不同的是云初对他的爱一直没有变,无论厉寒舟怎么对她,她都会默默的守在厉寒舟的身旁。
就在两个人的关系在潜移默化的发生变化的时候,顾韵诗回国了。
他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云初开始变得偏激,她的爱激烈又卑微,甚至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博得厉寒舟关注。
后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厉寒舟喜欢的人是顾韵诗。
云初慢慢接近奔溃,可是厉寒舟不但没有出面解释,反而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流言蜚语,让顾韵诗留在了他的公司。
最后云初彻底奔溃,竟然杀死了最疼爱她的爷爷。
厉寒舟最云初最后的那点怜悯彻底没了,他逼着云初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亲手将她送进了监狱。
直到几个月后,他听到监狱失火,云初葬身火海的事情后,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他对云初的感情,早已经在他心里扎根发芽。
可是他不能去爱一个亲手杀死爷爷的女人,在极度纠结中,厉寒舟旧病复发,不得不去米国求医,并开拓公司业务。
一去就是十年。
这十年,顾韵诗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尽管是以工作的理由。
十年后,他出现回到这里,顾家跟王芳华开始游说他娶顾韵诗。
他想,反正他喜欢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娶谁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答应。
却没想到在两个人订婚的当天,另外一个厉寒舟在这具身体内苏醒了。
·········
厉寒舟将脑海中的记忆梳理完毕,问冯泰,“你们是怎么认定爷爷就是初初杀的?”
冯泰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这不是很早就确定了的事情吗?
冯泰道:“是厉太太跟顾小姐亲眼看到的,证词也是她们提供的。”
果然!
厉寒舟眸光一沉,果然他的初初是被冤枉的。
上一世,云初那么讨厌他,都没有动过杀他的心思,哪怕是真动过,那也是他活该,他那么欺负云初,云初杀了他又有什么错?
厉寒舟说:“这件事先记下,初初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爷爷。”
冯泰不明白厉寒舟这是怎么了,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黑色轿车很快到了医院。
厉寒舟却不敢进去。
冯泰说她死了。
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冯泰在他身旁低声道:“先生,要进去吗?”
厉寒舟闭了闭眼,迈步走了进去。
可是当他看到闭目躺在床上云初的时候,他的心彻底的碎了。
他以为上一世云初离开他,是他最心疼的时候,可原来他错了。
那时候的云初,至少是健健康康的,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的。
可是这个云初,她瘦小的身体,干枯的双手,她的一只眼睛是没有的。
她的脸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厉寒舟抱住她,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有多心疼,有多恨自己。
云初说的对,他是她的丈夫,却不能疼她爱她,保护她。
他不配做她的丈夫。
厉寒舟擦干脸上的泪,小心翼翼的抱起云初,在她脸上狰狞的伤疤上细细的亲吻,“初初,我带你回家,从今往后,咱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厉寒舟的举动把冯泰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去阻拦,“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云初小姐已经辞世了。”
厉寒舟扫他一眼,眼神阴鸷可怖,他说:“滚开!”
冯泰被他痴狂的样子吓到,连忙让开。
厉寒舟真的就这么将人抱出了医院,他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他只知道,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初初。
哪怕,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容颜,哪怕她已经面目全非。
厉寒舟将云初的尸体抱回厉家老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了,她们以为厉寒舟一定是疯了。
可是厉寒舟知道自己没疯。
他要让云初自己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替她报仇的。
把云初的尸体抱来的第一天,厉寒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当年云初杀害厉老爷子一案,迅速翻案。
王芳华所做的种种都被厉寒舟找人清清楚楚的罗列了出来,她这辈子,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王芳华的女儿,厉寒舟毫不犹豫的将她扔出了厉家,让她自生自灭。
至于顾韵诗,她亲手将厉老爷子推下楼梯,厉寒舟就让人打断了她的腿,亲手将她送进了疯人院。
厉寒舟把所有对不起云初的人,一个一个的收拾,哪一个都没放过。
最后,他抚摸着云初鬓发说:“初初,她们都得到了报应,最后一个,该我了。”
他说着,拿起了那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刀。
卧室的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
吴婶的声音传来,“先生,外面有一位老僧,说要见您,有要事要说。”
厉寒舟握着刀柄的手微顿,“老僧?”
吴婶:“是的,是让他进来,还是打发他走?”
厉寒舟:“让他去客厅等着。”
吴婶:“是。”
·······
客厅内,一穿灰色僧衣的老僧静坐在沙发上。
只一眼,厉寒舟就认出这位老僧,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世,他同云初去山上寺院遇到的那位老僧。
听到脚步声,老僧慢慢睁开双眼,看过来,神情不悲不喜,微微颔首道:“施主,一世未见,可曾安好?”
要不是他是个僧人,厉寒舟这会儿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他咬着牙,双眼赤红,“你觉得,我会安好吗?”
老僧道:“施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施主自己的债,自己还,老衲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
厉寒舟问:“什么人?”
老僧道:“自然是那位女施主,她的劫数已经结束了,自然是要回归正道。”
厉寒舟问:“什么是正道?”
老僧说:“她原来的地方,即为正道。”
厉寒舟低声呢喃:“原来的地方?”
老僧笑了起来,“施主已经与她做了五年的夫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厉寒舟低吼:“不,我不满足,区区五年,我怎么会满足?我要陪她一辈子,陪她生生世世。”
老僧摇摇头,“你何必太过执着?罢了,老衲今天来,是为了给她超度,只有给她超度完了,她才能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她与你的这一世姻缘,算是结束了?”
厉寒舟问:“我若不想结束呢?”
老僧一愣。
厉寒舟继续道:“我若想要与她修来世呢?”
老僧摇了摇头。
厉寒舟坚定道:“我要与她修来世。”
老僧说:“你们两个人修不了来世。”
厉寒舟却并不相信,“我若想呢?”
老僧说:“那就用你的肉身,去替她受了苦楚。”
厉寒舟大喜:“真的可以?”
老僧说:“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厉寒舟有些不明。
老僧说:“上一世便是你与她的来世,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最后她也没有选择与你白头。”
厉寒舟问:“如何白头?”
老僧摇摇头:“无解。”
厉寒舟冷笑:“既然无解,你又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的妻子,不需要你来超度。”
老僧叹口气,只好说出实情:“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想与她修来世,只能用自己的肉身来代替她受原来的那些苦楚,你可记得上一世,你最后是怎么死的?”
厉寒舟一愣。
老僧点点头:“对,跟这一世的女施主是一样的,所以上一世的女施主身体才会安然无恙,也因此,你若想跟她修来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来世皆是未知数,你又怎么能保证下一个来世,她会不会还跟上一世一样,一辈子都没办法接受你呢?”
厉寒舟说:“一辈子修不到白头,那我就修两辈子,两辈子修不到白头,那我就修十辈子,一百年修不来,那我就修一千年,一千年修不来,那我就修一万年,生生世世,我只求能够修一世,与她白头。”
老僧叹口气,没再劝解,帮云初超度后,便走了。
自此以后,这世间再没出现过这样一位老僧。
也是自此以后,厉寒舟退去了西装,剃掉了头发,换上了僧衣。
旁人出家,只求万事皆空,戒情禁欲。
厉寒舟出家,却只为一个情字,修得一世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番外的话,不会在这个文下写,会单独开一篇,但是还没有想好是只写几章番外,还是单独开一部厉寒舟修来的那一世圆满。
其实想想厉寒舟也挺不容易的。
我写他的时候,都把自己给写哭了。
所以有点想写单独的一世圆满。
小仙女们可以先点下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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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好干脆直接,因为还没有想好题目,大概会一直想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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