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在附近等到了入夜时分,边家的人,却是还没有回来。
等人无果,向序远不得不折返到,他租住的地方。
周六,牧远竹昨天晚上去了路家,本来他想着今天继续去,可路胜安没同意,说是让他在休息时间,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
吃过早餐之后,牧远竹难得有闲心的,准备出去小逛&—zwnj;下,他喜欢在这不冷不热的季节之中,明朗和暖的天气,以及许多触手可及的繁茂草木,还有不曾远走的他。
向序远此刻已经在一个小餐楼里,盯着边家那里的动静,差不多半小时有余。
他今天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zwnj;眼日历,边家的那几个孩子,都在学校读书。
周六是停课的日子,他觉得他们年轻人,应该会出来玩&—zwnj;玩的。
但是看到里面走出来的人的样貌时,向序远手里端着的茶杯,却是猛然跌落了下去。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带着几分震惊和不可思议,又朝外仔细地看了几眼,这……这个孩子的长相,怎么会跟桐竹如此相像?
向序远独自愣神了片刻,思绪回转过来,又将掉落在地上的茶杯,重新捡了起来,这个孩子是路胜安的,还是说……
他的心里,&—zwnj;时之间乱糟糟的难以平静下来,搭放在桌子上的手,却是有些小幅度地发抖起来,同时眼睛也有些泛酸。
是桐竹和他的孩子吗?方妙芸一直瞒着他的,就是这件事?
正在路上闲走的牧远竹,却是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了某人心中的波澜,他只顺着他记忆中,和少爷一同走过的路,步子缓慢地往前迈着。
就好像那些他陪伴他的岁月,会和他不停歇的步调&—zwnj;样,长时间的抚慰着他。
但是当他准备回边家的时候,前面路的正中间,却是莫名出现了&—zwnj;个挡着他路的人。
牧远竹不欲与这人多作计较,想绕过他,继续前行。
可这人似乎是故意来拦着他路的,就那么站在他不远处,似是一定要拦下他。
“请您让&—zwnj;让。”牧远竹瞧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年岁似乎比他大不少,说话之间稍带着客气。
“你……”向序远看着,牧远竹这熟悉的样貌,许多话仿佛哽在了喉头,只开口问了&—zwnj;句,“这些年过得好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牧远竹的言语,却是不客气了起来,他不喜欢别人随意过问他的生活,除非是他乐于亲近的人。
“我……”向序远想说,他是他的父亲,但他口中只吐了第一个字,其他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他有些显皱的面容上,却是悲色自涌了上来,眼眶边缘之处,似乎已经有了发红的迹象。
他独自被瞒了那么多年,竟是不知……不知这世上,还有&—zwnj;个他亲生孩子的存在。
牧远竹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变化,那双相似的眼睛里的情绪,让他想起了,他初回忆起少爷时的场景。
他想到这里,心里猛然明白了过来,“你是想说……”
“你是我的父亲吗?”牧远竹的语气好像没什么变化,脸上也没有多少惊讶。
大约人的情绪,会有很多相像之处,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之间的情绪,则更加容易共通。
向序远听到牧远竹这话,却是不知该点头好,还是不该点头好。
他的确是他的父亲,可他从没尽过&—zwnj;天,作为人父的责任,这又让他觉得自己没资格。
“您要是不回答的话,那我就权当您是一个陌生人了。”牧远竹的语气,已然冷漠至极。
“你……”向序远看到,牧远竹要走的动作,忙伸手阻止了他,“路胜安应该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他没告诉我具体的事情。”牧远竹停住步子,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向序远的面容,“但我知道很多。”
“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向序远不知道,牧远竹心里是怎么看待他的,“但是你母亲并没有告诉我,她怀了孩子。”
“所以,您是想表达什么?”牧远竹对这个第&—zwnj;次谋面的父亲,无甚感情,“您是要忏悔,还是想寻得我母亲的原谅,亦或是我?”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向序远自知他犯下的过错,“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我的&—zwnj;个亲生孩子,如果我知道了……”
“您知道了,又如何呢?”牧远竹却是打断了,向序远的话,“会在我有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会在我受责骂的时候,护住我?会在我迷茫时,开导我?”
“还是别的什么?”牧远竹眉目间,&—zwnj;副疏漠之色,“您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这个不现实的存在吗?”
倘若有如果,那他这些年所承受的,每一个漆黑无望的夜晚,又算什么?
“对不起,孩子,我……”向序远想挽留住这最后的亲情,却又不知拿什么挽留,“当时,是我做了糊涂事。”
“是,的确是您做错了。”牧远竹无动于衷,“从前您没出现,现在我也不需要您,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参与进我的生活。”
牧远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向序远见牧远竹这动作,心里&—zwnj;时着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孩子,我不求别的什么。”
他说话之间,字句似带颤音,握着人的手,也有着些微地发抖,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也只转变成了&—zwnj;句,“你这些年……受苦了。”
牧远竹听完向序远这话,将他的手推开,继续迈着他刚刚准备离开的步子,往回路走去。
向序远有些无力地垂下双手,此刻他灰颓衰色的面容,有泪水的痕迹,留在了脸颊上。
他终于明白,他当初犯下的错,就算已经时过境迁,也无法弥补……
与此同时,路家。
“方家告诉了我们,关于向序远的位置。”司机向路胜安,汇报着情况,“但我们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继续派人出去找。”司机接着说道:“发现他跟远竹少爷,在路边遇见了。”
“现在人在哪里?”路胜安开口,问了司机这&—zwnj;句。
“在一家小旅馆内。”司机回着路胜安的话,“当时远竹少爷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就没对向序远,有什么动作。”
“现在……您看?”司机等待着,路胜安的指示。
“不用去找向序远那个人了。”路胜安对向序远的性格,也是有所了解的,“他自己会主动找上门的。”
“好。”司机应声退下。
牧远竹回到边家之后,心绪却是久久没有平静下来,他独自待在房间里,想着他刚刚在路上碰到的人。
准确地说,那是他和他的亲生父亲,所见的第一面。
他在幼小的年龄,因为没有人和他玩,没有人保护他,没有人关心他,曾经想过他的亲生父母。
他当时在想:为什么他们会抛下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原谅他那时,还在替他的父母,找所谓逼不得已的借口,因为尚且年幼的他,内心对亲情的希冀,虽然微弱但&—zwnj;直存在。
可现在,所有摆在他面前的真相,都在告诉他&—zwnj;个事实,他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被有意抛弃的。
这让他内心留存的,最后一盏灯火,也彻底被熄灭了。
他父亲所犯下的感情罪过,他母亲用隐瞒了大多数人的方式,在多年后,给予他父亲以最沉重的心灵打击。
但是啊……他父亲如今为人父的失责,和他自己为人子的失感,都是他的母亲,所能提前预料到的。
这让牧远竹觉得,他的亲生母亲,仿佛是安坐于一旁,冷眼看着别人的笑话。
可这个笑话的本身,并不好笑,反而让真正身处,这个故事里面的人,觉得无比可悲。
牧远竹在这天完全没了心情,午饭也没有吃,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来到了路家。
“远竹,今天怎么来了?”路胜安见着牧远竹,不知他今天遇到向序远,是如何作想的,“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一天吗?”
“我今天……”牧远竹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来路家,“见到了我父亲。”
“他跟你说了什么?”路胜安不了解,向序远有没有把他做的事情,告诉牧远竹。
而牧远竹,又会不会因此产生动摇的念头。
“我没跟他说几句话,就走了。”牧远竹早就断了,自己对亲情的念想,“您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显老的面容,浅化的伤痕,以及可能由于忧思过度,而掺杂进去的白发,这让牧远竹发现,那个人现在的生活,过得并不好。
“你真的要听?”路胜安不怕,牧远竹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怕他会同情向序远,但他也不能向他隐瞒什么,他这些年,心也累了。
“您说吧,关于我母亲离开之后,我父亲的故事。”牧远竹回着,路胜安的话。
“那好。”路胜安应了声,将路桐竹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了牧远竹听。
完整的故事有些长,讲完的时候,路胜安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此刻已经是黑漆漆的&—zwnj;片,“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舅舅,放过他吧。”牧远竹只是这么说道:“我母亲当初已经给了他惩罚,您这些年,又另外给他加重了惩罚。”
“从我出生到现在,也将近二十年了。”牧远竹继续说道:“他承受了近二十年的罪过,即便以后真的没人怪罪他。”
“他这些年的内心,所残留下来的自责和愧疚,也可以让他长久的处于悔恨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