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没有开口,仅是眉头紧锁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把原本作为赵飞羽宿体的乌鞘长剑静静思量。
一旁的花满楼闻言,亦蹙了蹙眉道:“前辈他想来不会自己主动离开……会不会是之前在山上与那个清涧道人之流斗法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
“前辈他既是西门庄主你的剑灵,此刻或许已然回到了这把剑中也未可知。”
西门吹雪闻言稍微顿了顿,然而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已查看过,他此刻并不在剑内。”
而对方每次即便要去往什么地方,事先也总会将自己的行程提前告知于他,从未像此次这般突然不告而别……
陆小凤于是又看向一旁的楚留香,问道:“你们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比如前辈他是不是真的被那个臭道士给打伤了却没有告诉我们?”陆小凤凝眉斟酌着道:“那个清涧道人既然能够召唤出那般厉害的妖怪前来助阵,想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则我等之前也不会被困在山下如此长的时间也无法上山……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他先来不小心伤到前辈的缘故?”
楚留香闻言垂眸仔细想了想,然后才道:“如此想来那人先前倒的确曾将一张符纸打到过前辈的身上,然而前辈当时看来并无丝毫损伤,全然没有任何遭受重创的模样,至于其他的……你们想来也知晓对方的法力着实高强的很,绝非什么普通的凡俗之流能够轻易与之匹敌,是以我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伤到对方。”
花满楼斟酌道:“既如此,我等恐怕便只能待到少时上山之后再去亲口问问那个清涧道人,此事究竟是何缘故了。”
陆小凤闻言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仍旧阴沉着一张脸,浑身寒气直冒的西门吹雪:“西门,我想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前辈他到底有多厉害,区区一个恶道想来应是伤不了对方的,前辈之所以离开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我等不曾知晓的缘故……”
“就如前辈方才所言,即便对方当真打算离开,想来也必然会回来与我等一一道别……说不定等你晚上回来一觉睡醒,对方就再度重新出现了呢?你不是说他当时就是在你睡觉睡到一般的时候突然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跳出来的吗,放心放心,我敢以自己的性命作保前辈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旁边的花满楼和楚留香亦是如此认为。
“……”西门吹雪于是尽管心中仍旧十分焦虑,但也只得点了点头,随后,与对方一起向着山顶的那座赦罪城的方向而去。
而其他的那些武林中的正道人士自然也与他们一起。
开始的时候对方还有些不相信,毕竟通过他们一众人的观察,西门吹雪昨天晚上根本就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有出过半步……
直到他们看到了莫名出现在客栈之中的他们之前费尽心机,就连做梦都想要将其抓住的那个千人斩,以及待到他们全都顺利上山之后,发现不独是山上那些原本阻拦住他们的阵法和陷阱,就连山顶上的那群强盗匪类也被不知什么人给五花大绑得统统打晕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不得不深信,这位西门庄主果然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般,法力高强,神鬼莫敌!
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轻松灭了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撼动分毫的那个作恶多端的贼窝老巢,如何能不领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差双眼冒光地跪在地上给对方烧香叩首,高呼对方就是真正的菩萨转世,神仙下凡了……
“……”西门吹雪却根本懒得理会那些正面露崇拜地望向自己的武林人士们,毕竟这本就不是他的功劳,甚至与他连丝毫的关系都没有,而他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居功。
他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个清涧道人,然后向对方问清楚这山上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赵飞羽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对方跟在他身边已然有将近七年时间,期间还从未发生过如同今日这般的事情,若说他心中对此当真没有一丝忧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一行人很快便寻到了那个与山寨中的其他强盗一样也正晕倒在大殿中的清涧道人,在干脆利落地弄醒对方之后,立刻便向其询问起了有关赵飞羽之前无辜失踪的事情。
“快说,究竟是不是你从中搞的鬼?”陆小凤站在对方的面前,眉头微蹙,居高临下地冲着那名正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白须老者道:“若你肯实言相告的话,我们指不定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的话,哼哼……”
清涧道人将自己的后背紧贴在身后的廊柱上,看着面前这一众正凶神恶煞般瞪着自己的家伙,颤索索地道:“贫、贫道的确不清楚诸位大侠之言究竟何意,若说的是之前那个将我等打败的鬼魂的话,在下确实什么也没做……”
“你若当真什么也没做,那前辈他为何会突然消失不见?”陆小凤显然不相信这人的鬼话,在面色狐疑地打量了对方片刻后,一巴掌拍在这人的脑袋上,神色不善地呵斥道:“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们大刑伺候!”
“看到那边站着的那位西门庄主了没有?”陆小凤边说边抬手指向对面不远处正黑着一张脸,浑身煞气直往外冒,乍然看去就仿佛被恶鬼附身了般的某位西门庄主的方向,冲着面前的老者威胁恐吓道:“之前就是他让前辈来这里灭了你们的,你若是再不肯老实交代,小心西门他当真动起怒来到时候一剑将你戳死!”
白发老者被他们吓得都快要哭了,忙不迭道:“请诸位大侠明鉴,贫道真的对此不知情啊……”
“那只鬼魂本就与贫道往日所见之鬼大为不同,”清涧道人战战兢兢地看向对面的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等人,小心翼翼道:“其不仅法力高强,常人难及,而且似乎还有某种异术傍身,非天赋异禀之人无法窥其真容,就连贫道也并非是他的对手,否则我等之前也就不会被那人打得丢盔卸甲,险些连命都丢了!”
“……”陆小凤闻言,同身侧的楚留香和花满楼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有些踯躅地看向一旁的西门吹雪的方向,道:“西门,你怎么看?”
看这个清涧道人的模样,对方似乎的确并非是在做伪,可若当真如此的话,那赵飞羽又为何会忽然消失不见呢……?
“……”西门吹雪冷冷看向正蜷缩在那里的那个清涧道人,半晌,缓缓开口道:“那你可知晓鬼魂在何种情况下会突然消失无踪?”
清涧道人道:“这个……除了去转世投胎以外,大概便是灵力耗尽魂飞魄散,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主动选择离开……”
“鬼魂之流本就是飘忽无方的东西,若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那只鬼魂究竟去了哪里可就不好说了,主要看他生前究竟生活在何处,或许还能在其所留恋的地方将其寻回也未可知……”
陆小凤等人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遂叫人来将那个清涧道人小心看管了起来。
“前辈他既然说自己是你的剑灵,那么去转世投胎什么的想来不太可能,”陆小凤摸着下巴咂摸着道:“至于灵力耗尽魂飞魄散……以前辈的法力断然不可能会如此,所以,思来想去果然还是最后一种猜测可能性最大吗?”
“西门,你知不知道前辈他生前住在哪里?又或者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没有?”陆小凤说着看向一旁的西门吹雪,问道:“不如我们一起去那里找找看,说不定前辈他当真就是一时贪玩离家出走了呢?我就说西门你不该整日都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就算前辈说他不在乎,但看久了也还是会觉得讨厌的啦!你应该像前辈一样没事多笑一笑,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你现在简直都快变成个老头子了,别说是前辈了,就算搁我我也会跑的……”
“……”西门吹雪根本没理会他之后究竟又说了什么,只是在心中默默思忖着陆小凤刚才询问他的那个问题。
赵飞羽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又究竟生活在何处……?
然后,他发现自己除了知晓赵飞羽生前是个斩妖除魔的道士,并且最后似乎亦是为了除妖而殁的这件事情以外,其他的任何关于赵飞羽的事情他居然都一无所知……
而且即便是这件事也并非是他主动询问的,而是之前某次话赶话时对方随口告诉他的。
“……”西门吹雪的面色一时间不由变得有些难看,连带着心情也颇为复杂。
陆小凤却还在一旁不怕死的对着他喋喋不休的继续追问:“西门你怎么不说话?你和前辈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总不会连对方生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吧?前辈他可是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
西门吹雪闻言阴沉着一张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咬了咬牙道:“不知道!”
“……”陆小凤闻言果然立刻闭嘴了,然而眼神中的谴责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一旁的花满楼也忍不住在这时微微叹了口气,道:“前辈之前与我一同闲谈之时,曾让陆兄给在下誊写过一篇仙家专门用于修炼灵识的法门。”
“在修习此法门之后,虽仍无法令我的双目复明,但只要天长日久,勤加苦练,日后早晚有一日我即便不用双目亦可用自己的‘灵识’来视物,”花满楼说着,不由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道:“而且之前陆兄他惹的那些麻烦也多是劳烦前辈和西门庄主一同解决的,就连此次击败那个清涧道人亦是多亏了前辈出手相助……我等以往受前辈照拂良多,却无以为报,花某也只是知晓前辈他似乎并非与我等是同一世界中人,若是对方当真回去自己生前所在的地方的话……那么或许此刻已然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也未可知?”
陆小凤闻言亦面色戚戚地点了点头道:“前辈之前曾告诉我他生前一直在终南山中的某处避世修炼,而且死因亦是为了去剿灭一只为害苍生的大妖怪耗尽心力而亡,着实令人可敬!只可惜前辈与我等并非是同一世界中人,否则倒说不定可以去终南山中寻访一下对方的踪迹,或许还能将前辈他重新找回来……”
一旁的楚留香闻言,也抱臂思量着道:“赵前辈与在下虽不过一面之缘,然而楚某对其却亦有相见恨晚之感!”
“尤其是对方之前在这山上剿杀那些妖物之时的英姿,着实令在下仰慕非常,”楚留香握着手中折扇的扇柄,满眼遗憾地长叹道:“只是没想到前辈生前便是如此高山仰止,令人望尘莫及!若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对方的话,楚某定要与之好生结交一番,方不负在下生平所愿!”
西门吹雪:“……”
虽然剿灭赦罪城不啻是江湖中近来最大的一件事情,但陆小凤等人却着实没有那个心思留下来与这些江湖人士们一同庆祝。
于是,在告辞了对方后,便再度回到了山下镇子里他们之前所住的那家客栈中。
陆小凤询问西门吹雪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否要回去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闻言在垂目思忖了良久之后,缓缓摇了摇头:“……”
而陆小凤等人因为担心赵飞羽的状况,遂也同对方一起留了下来,似是想要看看赵飞羽他究竟何时才会回来。
就这样过了三天时间,他们仍旧没有得到有关赵飞羽的任何消息……
这日,西门吹雪坐在桌边,正望着自己眼前的长剑默默沉思,桌前烛火摇曳,灯光渐微,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深夜十分……
“……”西门吹雪看了眼那已然若风中残烛般摇摇欲灭的烛火,干脆抬手将其熄灭,轻轻叹了口气打算起身就寝。
然而,就在他站起身来的那一刹那,却又好似忽突然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