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没有再管什么谢家的宴会,等到叶鸽情绪稳定后,谢臻直接抱着他回到了住的院子里。
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确定那铜镜中的妖物到底在哪里。
谢臻再次运起半虺杆,白烟凝成的虺龙在叶鸽身边焦急地盘旋着,却还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妖物的气息。
谢臻猜想,这铜镜既是别人故意送来的,其中的妖物便多半可能有能逃过半虺杆追寻的能力。于是他即刻写了一封信,让程六送往沧城之外的云佛寺,那寺中主持元休大师与他也算是故交,承得法器千金钵,亦有几分修为。
却不想,半日之后程六倒是回来了,可他的身后却并不见元休老和尚的身影,只是带回了大师的一封回信。
“得见谢施主收信,贫僧本应立至,却不想行前得见枯竹绽花,知是异状,故求得一签。”
“此中之事,乃陈年恩怨相积,而今已临水尽石出,望谢施主坦然顺之为之,莫违天意。”
谢臻瞧着那元休的回信,几乎被气笑了,要他看着叶鸽一次次惊恐的样子,坦然顺之为之,还不如直接将他心口里的半虺璧直接剜了来得痛快。
叶鸽坐在谢臻的身边,看着他那发怒的模样,轻轻地靠到他的肩上,取下了那张被攥破了的纸。
“枯竹真的能绽花吗?”叶鸽突然在谢臻的手上,问出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谢臻一愣,从刚刚的愤怒中调了个弯,尽量平复下语气揽着叶鸽说道:“大约是有的吧,想那元休那老和尚,也不至为了偷个懒,便打诳语犯佛戒。”
“那等抓住了那镜妖,咱们一块去看看好不好?”叶鸽眨眨眼睛,好似真的对那枯竹绽花有了兴趣。
“好,”谢臻摸摸他的头,立刻又要去取纸笔:“这老和尚靠不住,我就再去请无豐道人,尽快……”
叶鸽却按住了他的手,他知道能让谢臻开口去请的,必都是些不凡的人物,元休老和尚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怕是再去请更多的人,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谢臻看着叶鸽的手,他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他却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再让他的小鸽儿继续担惊受怕。
“不急的,先生,”叶鸽握住谢臻的手,乖巧地笑了下:“再去看枯竹绽花前,我想先看看水尽石出。”
那日后,谢臻彻底推掉了所有的事务,时时刻刻陪在叶鸽的身边,密切留意着一切风吹草动。
但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谢臻这样寸步不离的陪伴,接下来的几天中,叶鸽却过得十分平静,再没遇到任何妖异。
眼看着,就快要出正月了,这天夜里,叶鸽如往常一样,被谢臻拥着睡下了。
没多久,他便做起梦来。梦中他好似又回到了堆放着节礼的小房间中,红色的纱帘随风微动。
叶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无法醒来,也控制不了梦中的自己,只能慢慢地向那红帘走去。
突然,红帘被人掀开了,后面站的人,却是那日险些被他刺伤的小丫鬟,她笑吟吟地看着叶鸽,像极了当时刘姨娘看向他身后的笑容。
小丫鬟手上端了一只瓷盅,离叶鸽越来越近,最终在他面前站定,幽幽地声音传来:“叶少爷,快喝汤吧。”
叶鸽当然不想喝,但他的手,却自己伸向了汤盅。
白瓷盅盖发出一声脆响,叶鸽低头看去,那汤盅里尽是污浊的黑水,水面如同静止了一般,不带一丝波纹地倒映出叶鸽的脸。
他的双眼似乎完全被禁锢在了那汤盅上,而他在黑水上倒影出来的面容,也开始飞快地变化,脸庞腐烂,眼球爆出,嘴角迸裂--
叶鸽猛地从梦中醒来,他急忙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真的像梦中那样烂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却发现身侧的床铺冰凉而又空旷,一直睡在他身边的谢臻,已经不见了。
不,不只是谢臻不见了,叶鸽紧张地看向四周,身上的锦被,床边的帘帐一夜之间都变得残破不堪,一点昏暗的火光透过帘子上的破洞照进来。
叶鸽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夜色变得更加浓重,借着那点火光,他依稀可以辨认出这里依旧是谢臻的卧房,但一切家具摆件都已变得陈腐而扭曲,纯粹的黑暗中,泛着不易察觉的黄晕。
叶鸽轻轻叹了口气,害怕之中却带上了几分终于等到的释然。
他知道,自己又进入到铜镜中了。
这时候,远处那点火光开始有了小小的移动,它先是飘忽着,一会儿近些,一会儿远些,像是在捕食前都弄猎物的猫儿,表面安详无害,却不知怎么时候,就会突然从黑暗中露出森森白牙,残忍地撕裂对方的喉咙。
叶鸽没有冒然上前,他已经知道符咒对这妖物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且……叶鸽想到之前红帘后的张婆子和小丫鬟,他猜测着似乎每次镜妖都会附着在别人身上,如果他有所动作,反而可能伤了无辜的人。
火光似乎也注意到了叶鸽并没有被它吸引,半晌过后,它不再随意飘荡,而是径直靠近了叶鸽。
叶鸽没有避闪,也无处避闪,眼睁睁地看着那火光飘到了他的面前,笼入了床上的红帐中。
正当叶鸽几乎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火光时,突然!火光的背后,冒出了那个黑紫的脑袋。
叶鸽几乎瞬间失声叫着向后退去,可没想到他这么一退,却又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叶鸽急忙向转头看去,却发现那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一具没有头的尸身。她身上穿着极为守旧的高领黑袄,袄上绣了一朵朵白色的大花,领口出露出断头的截面,被叶鸽这么一撞,那截口处流出的浓血便沾湿了他的肩头。
“嘻嘻嘻……”那颗黑紫肿胀的脑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落到了穿着黑袄的尸身上,尸体顷刻间便似活了起来,带着黑斑的手扒住了叶鸽的肩膀。
“真可怜呀……”女尸轻叹了一声,裂开的嘴角却扬起笑容:“又是一个,被骗进谢家的可怜人……”
叶鸽听出了这话中的怨气,他试探着张嘴,不出声地动着口型:“你跟谢家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嘻嘻嘻,”女尸居然真的能知道叶鸽在说什么,她笑得更厉害了:“当然有关系了,就是他们,害了我呀。”
叶鸽立刻有了猜测,或许这女尸便是被谢家某人害死,然后怨气留在铜镜中,想要报仇……可她为什么要缠上自己呢?
“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找到害死你的人?”叶鸽回想起元休和尚所写的“水尽石出”四个字,小心地又问道。
“害死我的人……我当然想找,”女尸是松开了叶鸽的肩膀,驱动着自己在黑袄下腐烂的身体,慢慢地走动几步,露出裙下一双脏了的红鞋:“可我也没想让你帮忙。”
“那你要我做什么?”叶鸽感觉到,这女尸虽然恐怖,但似乎还是有理智的。
“我想……”女尸停下步子,站在床前,猛地只将脑袋探入床帐,诡笑道:“我想带你走呀。”
叶鸽往后又一退,女尸的手骤然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别躲呀,与其让他们把你折磨死,不如跟着我走好了。”
“这谢家,可是会吃人的……”
叶鸽一个劲地摇着头,如果女尸生前真的是被谢家害死的,他其实是可以体会到女尸对谢家的厌恶与恨意的。
这段日子以来,他曾经也以为自己可以融入到谢家,可现实却让他越来越难过。一些东西似乎已经刻进了谢家人的骨子里,每道目光,每句话都隐藏着难以抹去的成见。
“放心吧,只要一下就好了……”女尸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掐咋叶鸽脖子上的手也越来越紧,但叶鸽却并没有停止反抗。
他使劲去推女尸肿胀的脸,手下的触感恶心黏腻,整个手掌都陷入了腐败的皮肉中。
“怎么,你还不愿意吗?”女尸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叶鸽的影响,继续嘲讽劝诱着他,可就在这时,整个镜中的世界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毫无防备的叶鸽与女尸都倒在了地上。
女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松开了掐住叶鸽的手,又嗤嗤地笑起来。
“你不想死,是因为舍不得那位三爷吧,”女尸边说,边整理起自己被叶鸽推烂了的脸,一把将眼球推回眼眶,淋着黑血看向叶鸽:“可你说,他喜欢你什么呢?”
叶鸽警惕地看着女尸,伸手捂住被掐出血痕的脖子,止不住地费力喘、、息。
“大约是喜欢你这张可人的脸吧,”女尸歪斜的嘴又笑了起来,带血的眼珠却看向叶鸽身后,语气中带上了浓厚的兴趣:“你说,你要是变得跟我一样了,那位三爷还会不会要你呢?”
叶鸽睁大了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身影正在快速向他走来。
可与此同时,叶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传来阵阵胀痛,他急忙抬手一摸,却发现自己的手上竟也如女尸一般,蔓延上了片片黑斑。
“嘻嘻嘻,他来了,你怎么还不去找他?我打不过他的,可不会拦着你。”女尸又笑了起来,她伸手从叶鸽的脸上,蹭下肮脏的浓血,举到他的面前:“喏,你敢不敢让他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叶鸽慌乱地打掉女尸的手,却让对方笑得更加疯癫。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外头就彻底变了样,今早发现小区都封了……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再出门了,熬过这段时间,再尽情的出去浪!感谢在2020-01-2401:51:15~2020-01-2700:4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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