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壶,贝安歌又斟满两杯酒。
白色玉盏温润柔和,酒色清莹透底,散发出迷人的醇厚香味。
“江南的菜,配江南的酒。”贝安歌笑语吟吟。
元阙难得配合,语气简洁:“十年花雕、入姜丝、温过。”
贝安歌笑得更加灿烂,雪白的小手托着腮,眼睛亮亮地望着元阙:“原来夫君什么都知道。”
说着,双手端起白玉盏:“我敬夫君一杯。”
元阙无惧地迎上她晶亮的目光:“这杯又是什么酒?”
“第一杯是合卺酒,第二杯是庆功酒。”
“庆功?”
“感谢夫君请来了葛公公,成功赶走了柳嬷嬷。”
元阙眼中光芒微微一闪,想起被扔下山崖的柳嬷嬷。看来这女人不知道真相,就让她以为自己只是“赶走”了吧。
她……好像又天真又聪明。
“于将军府亦是隐患,除之而后快,不用谢我。”
嘴上说着不用谢我,身体很诚实,一仰头,将那杯“庆功酒”一饮而尽。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夫君一定要跟我一条心,咱们联手干点大事……”
得寸进尺,惹来元阙冷冷一瞥。
好在贝安歌脸皮厚,自带化解尴尬的能力,趁着“大事”二字余音未消,又托了腮,悠悠地接上一声:“……喵……”
元阙哪想到喵言喵语又突然袭来,冷冷一瞥顿时就冻在了那里。
盯着贝安歌的嘴唇看了好久,元阙方才收回目光,冷然道:“以后不要学猫叫,免得别人以为本将军养了猫。”
这个粗砺的男人,脸上从来只有两种表情:冷漠、暴戾。
为什么说到“养猫”二字,却有着奇怪的温柔?
贝安歌越来越觉得,这个便宜夫君有点意思,跟剧本里的人设不太一样。
剧本里,元阙杀人如麻、荡寇如入无人之境,永远的冷静深沉,永远的冷酷无情。他和他的刀,都只有一个使命,砍掉一切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眼前的男人,却让贝安歌在死神大人的气息之中,闻出了一点点异香。
他已经两天没说让夫人噎死的狠话,贝安歌那颗不安份的心,蠢蠢欲动。
这样的死神大人好惹人撸啊。
贝安歌侧过一点点脸,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对着元阙,语气柔媚:“猛虎都能轻嗅蔷薇,将军为何不能养猫?我就是夫君的三脚猫。”
元阙哪里听过这么肉麻的话,浑身一激灵,一时竟不知是被寒到,还是被暖到。
一个赶紧撇清:“本将军从不养活物。”
一个不以为然:“将军的马怎么说?”
将军被噎死:“……”
夫人不罢休,还送来追魂猫叫:“喵……”
我去,又发动三脚猫攻击。
将军卒。
好在今晚将军没有军务,也没有什么副将参将之类的来煞风景,他可以在怀玉楼里好好卒。
为了表演恩爱夫妻,二人煞费苦心、装模作样。一个灯下看兵书,一个对镜卸脂粉。
看兵书的那个半天没翻一页,卸脂粉的那个却着镜子却大叫起来。
“呀!”
“怎么了,夫人?”妙如端着水进来,被吓了一跳。
只见贝安歌指着自己的小嘴。
原本嘴唇上涂着红艳艳的胭脂,眼下却已经抹花,这模样哪里还是“三脚猫”,是“小花猫”。
贝安歌气呼呼地问元阙:“我吃晚饭时候就这样了吗?”
像是猜到她要质问什么,元阙眼皮都没抬:“喝完第一杯酒,你自己抹的。”
呃……贝安歌想起来了,是合卺酒时元阙防毒,故意夺了自己的酒喝,自己便只能喝元阙的酒,喝完,还忿忿不平的抹了抹嘴。
也就是说,自己得巴得巴喵喵喵的时候,敢情就一直顶着这张小花猫的脸啊。
“你也不提醒我!”贝安歌娇叱。
元阙还是没抬眼皮,甚至情绪也毫无波澜:“最终都是要洗掉,涂在哪里不重要。”
气结。
这男人真是神一般的思路。
贝安歌这才想起来,晚饭时候元阙盯了自己好几眼,都是盯的嘴巴,亏得自己还误以为他在释放什么信号,呸啊,自作多情啊,原来是自己抹花了嘴上的胭脂啊。
必须报复。女明星的报复心是很强的。
在娱乐圈里,只有功成名就的殿堂级人物才有资格云淡风轻。报复心是保持战斗力的一项重要指数。
洗漱完毕,两位丫鬟识趣地退出了卧房。
走到廊下里,妙意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夫人生气了?”
妙如望了望漫天的飞雪,感慨万千:“我却看不出来,究竟是谁气着了谁。”
妙意眨眨眼,不解:“夫人气急败坏,将军气定神闲啊。”
妙如:“那得看将军能定多久了。”
……
她说得没错,将军大人在卧房里已经快定不住了。
他终于放弃了手里看不进去的兵书,皱着眉头问贝安歌:“所以你能回床上去了吗?”
贝安歌瘫在宽榻的坐垫上:“最终都是要起床,睡在哪里不重要。”
终于把这句话还回去了,爽!
见她占了自己睡觉之处,不仅以牙还牙,而且老神在在,完全没有起身相让的意思,元阙扬眉,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喜床走去。
贝安歌一看不妙啊,这是反将自己的一军,元阙反而上床睡觉?
那可是软席锦被、高枕重帘,那是贝安歌的安乐窝啊。
怎么可以被他占掉!
“不能穿衣服上我的床!”贝安歌大叫着,腾地从宽榻上弹起,要冲过去阻止元阙。
贝安歌还没冲到床前,元阙纵身一跃,瞬间在贝安歌跟前晃出一道白影。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元阙已经跃回到了宽榻前,冷漠脸上竟然有了得意之色,在贝安歌的愣怔之中,不仅慢悠悠躺上宽榻,还将两条腿交叠,翘在了宽榻扶手上。
嚣张。极为嚣张。极为幼稚的嚣张。
这还是睡觉都要抱着破云刀的死神大人吗?分明是抢座成功的小学生。
贝安歌不认输,小手一挥,气象万千:“算了,姐姐大发慈悲,就把这宽榻让给你睡。”
“记住,是我让给你的!我要抢回来也是分分钟的事。”
“什么叫分分钟?”
“……”
“什么叫实心球?”
“……”
贝安歌语塞。这人到底听到了多少,居然攒着一起用,毫不留情地对自己发动死亡攻击。
正要继续斗两句嘴,外头突然穿来凌云的声音。
“将军,宫中急报。二皇子遇刺。”
元阙猛地从榻上跃起,脸上的得意之色一收而尽,换上了杀气腾腾的暴戾神情。
未及向贝安歌交代一声,已经夺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