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殿中觥筹交错,又有丝竹乐曲盈满大殿,热闹非凡。
一离席,元阙低声问:“不怕她揭穿你?”
贝安歌比元阙矮了一个半头,牵着他的手,仰脸甜甜地笑着:“搞定了,不怕。”
搞定……元阙想了想,搞笑、搞定,看来大华国很喜欢用“搞”这个字,真是有意思的语言,简单特别还易懂。
“有点厉害……”元阙点点头,赞许地望了望贝安歌。
大殿里好些人都看愣了。
多完美的一对璧人啊。一个高大冷峻,一个娇美依人;一个仰脸甜笑,一个低头凝视;一个眼神如清澈湖水,一个眼神如浩瀚深海,一番对望,能淹死一众人的那种甜蜜。
歌舞已经不吸引人了,反而是不苟言笑的元大将军更有看头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贝安歌拿出了女明星走红毯的劲儿,既旁若无人,又将光彩给到四方,赚够了十足十的眼球,终于来到曲夫人面前。
一加一,大于二。贝安歌加元阙,比两个人加起来的气势更加震慑。
曲夫人哪里还敢作妖,紧张地站起身,接受“女儿女婿”敬酒。
众人见她哆嗦,也只以为她是小门小户,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只待元大将军伉俪敬完酒,众人便陆续又去敬这位朝廷重臣和他的新婚小娇妻,曲夫人被扔在角落里吃灰,再无人关注。
一场生辰宴,终于让贝安歌见识了长公主刘容的风采。
得空时,贝安歌遥遥望着主桌上的刘容,和现实世界里任何一个争角色的女明星都搭不上边。她生得艳丽,却又略带英武的男生之相,身材高挑却不纤弱,一双美目不管扫向何处,都带着毫不掩饰的犀利。
贝安歌由衷觉得,就算导演当初同意让自己演刘容,自己只怕也演不出天香殿这位长公主兼具双性之美的微妙气息。
席散。回将军府的路上,贝安歌问元阙:“长公主这样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娶她?”
元阙波澜不惊:“北幽国君求娶过,她拒了。”
“哦?”贝安歌想起剧本中的北幽国君。他和密帝不同,不是年长的男人,大约三十余岁,当年发动宫变杀死了兄长夺位,是个狠辣的角色。
“倒是会挑,一下子就相中了南密最优秀的女人。”贝安歌道。
元阙意外地望了望她,欲言又止。
“夫君想说什么?”贝安歌歪头问。
“居然没说自己最优秀,我还是有点意外。”元阙回答得一本正经。
贝安歌不以为然:“我是大华国的女人。”
言下之意,人家没参与排名。太骄傲了,比参与排名压人一头还要骄傲。元阙服了。
“你是怎么搞定了曲夫人?”元阙现学现卖,完美运用了“搞定”二字。
贝安歌嘻嘻一笑,显摆道:“谁让她当场不揭穿我,还想来讹我。本冒牌夫人就让她知道什么叫‘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别想说’。”
“想讹你?”
“对啊。她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不敢讹你,就来讹我了。可惜啊,姐姐我天选之女,恰好知道她的一点儿苟且之事,吓得她不敢再言语。今日大庭广众认了我是曲旋儿,她往后想要翻供,怎么也得治她个欺君之罪。”
元阙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那就治她个欺君之罪吧。”
贝安歌吓一跳:“夫君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元阙瞥她一眼,发现她眨着眼睛似乎没领会,又解释,“她自己不揭穿,却难保不跟别人说。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贝安歌又吓一跳。虽然她爱兴风作浪,但也没到动辄要人性命的地步。元阙这意思,是要取曲夫人性命?
“这……夫君倒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
元阙面无波澜:“也有道理。那就让她自取灭亡。跟我说说,你知道她什么苟且?”
……
三日后,京城出了一件案子。曲皇后家族的远亲曲同和之妻,被人状告伙同家中账房在外放水钱逼死人命。
那账房骨头也软,还没上到第二种酷刑就全招了,一口咬定是曲夫人王氏□□自己,然后以此威逼自己顺她的意思去办事,至于放水钱那是王氏的意思,逼死人命也是王氏逼迫自己干的。
总之,他虽然有错,但王氏才是大错。
包括王氏平时不守妇道啦、嚣张跋扈啦、虐待庶出儿女啦、苛扣下人银钱啦、出门不守南密交通规则啦……
于是官差哥哥们又扑到曲同和家中。曲同和出公差还在外地,只有王氏一人在家,却在梁上吊死了。
一问家中仆妇才知道,早上官里来人,说账房在牢里全招了,让王氏午后卷卷铺盖也去官里报到。
又说账房被上了十八种酷刑,每一种都比地狱还可怕,现在眼珠只剩了一只,牙齿一颗一颗全部揪了下来,满身都是血窟窿,死也死不脱,活也活不成,惨不忍睹。
还说他是好意,让王氏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该带的药带上,说不定牢里还能用得上,减轻点痛苦。
前脚官里的人一走,后脚王氏就在梁上挂了条白绫,蹬腿死了。
官差们乐了,我们才是官里的人,哪有什么官里的人会比我们还来得早?
还告诉你谁招了谁没招?
还让你带药?
想多了吧!
仆妇们也懵逼了,不知道啊,上午来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啊,我们几个都听见了,就在这正堂里说的,现在夫人也死了,怎么办啊?
官差们大手一挥,还能怎么办,犯人畏罪自尽啦!
太好了。本来还愁着这案件涉及皇后家族,不太好办呢。现在主犯都畏罪自尽了,从犯判个问斩,结案结案,赶紧回家过年去。
不过京城这府尹还是很谨慎,派了自家夫人以送年礼为由,去了一趟将军府。
一听曲夫人悬梁自尽,贝安歌好生意外。
但意外之余,她立刻收拾心情、暗暗思忖了一下形势。府尹夫人前来拜访,肯定不是送年礼这么简单,是来探路的,甚至可以说,是来赔罪的。
毕竟曲夫人是“将军夫人”的嫡母,自家夫君手上判了人家嫡母的案子,哪怕是个畏罪自尽,也要对将军夫人有所交代。
想通了这一层,贝安歌知道该怎么做了。
京城中早就有关于曲旋儿是在庄子上养大的流言,这样的庶女,跟主母关系必然不好,故此倒也不必假惺惺作出悲伤之态。
况且京城府尹,看起来官不大,但在太子脚下,关系网却也非同一般,自己也犯不上为了个曲夫人、下了人家的面子。
于是贝安歌稍稍显了些悲戚,却愣是没挤下一滴眼泪,叹道:“不瞒夫人说,我从小顽皮,没在母亲跟前长大。本想着回了京城,可以好好跟她亲近。唉……谁想她这般糊涂,却也是辜负了我的敬爱之心。罢了,从此不提这个人。”
府尹夫人顿时了然。
看来京城流言非虚,将军夫人果然和王氏感情甚薄。又听着将军夫人话里话外一点儿没有责怪府尹之意,府尹夫人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一番劝慰倒也真心:“好在案子速速办了,曲大人也不在京城,倒是免了尴尬。这曲家真是无妄之灾,被这个妇人给坑了。”
也不要贝安歌接话,府尹夫人又从送来的年礼中挑出一个朱红盒子,送到贝安歌跟前。
“前几日姝仪长公主生辰宴,我是上不了台面、去不得,但听好些夫人们背后都夸元将军夫人,说是年轻媳妇中一等一的漂亮,尤其是牛奶一般的肌肤,又白又嫩,把宴会上那些年轻轻的姑娘家都比下去了……”
咦,这话听着真顺耳。
不管真的假的,贝安歌都爱听,已经喜滋滋地摸了摸脸颊,毫不谦虚:“我每天晚上都要敷脸的,我家将军还给我准备了一架宝镜,说女人怀孕时多看漂亮的人,生的宝宝就会漂亮,让我多照镜子,宝宝就一定漂亮呢。”
府尹夫人大喜,声调都提高了:“夫人……有喜了?”
有个鬼的喜哦,只是恰好到了贝安歌说话没有上缰绳的时刻。这下即夸了自己、又装了可爱,还拉近了与府尹夫人的距离,一举三得而已。
贝安歌惭愧一笑:“没有呢。但就算暂时没有,也要多照镜子啊,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呢?”
“对对,夫人说得对。”府尹夫人咯咯地笑,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来时的拘谨。
元将军夫人多随和啊,虽然人家是乡野庄子出来的,不似京城大户人家小姐端庄,但人家可爱率真,是非分明,就是很招人喜欢啊。
府尹夫人知道自己这礼算是送对了,笑呵呵打开盒子:“所以呢,这个椰子油为主料炼制的香膏最适合夫人了。”
“椰子油?”贝安歌奇了,南密国还有椰子油制作的香膏?
只见府尹夫人从打开的盒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罐,贝安歌满心欢喜地接过来,轻轻打开,果然里头是浅蜜香的膏体,香味淡雅、浓稠适中,跟将军府那些所谓上好的面油完全不同。
府尹夫人见她面露喜色,便知道她是个识货之人,笑道:“这香膏南密国少见,是我弟弟在南海那边行商带回来的,我这张老脸是配不上喽,夫人国色天香,才配得上这椰子油。”
贝安歌挑了一点点,抹在手背上,放到鼻子下轻嗅,果然有着轻微的奶香和植物香。
不由叹道:“将军府什么样上好的脂粉都有,我都嫌其香味太浓郁,其实不高级。这下完美了,晚上睡觉前涂上一点儿,幽香一整夜。将军也一定会喜欢,将军品位可高级了呢。”
吹元阙的彩虹屁是贝安歌的日常,府尹夫人却听呆了,原来夸自家老爷也可以这样行云流水。
当下拍胸脯保证道:“既然夫人喜欢,下回让我弟弟多带些过来,夫人这张漂亮的小脸,我包了。”
“咦?”贝安歌捧起小脸,眨眨大眼睛,“我漂亮的小脸是我家将军的,我家将军包了。”
“呸呸,瞧我不会说话!”府尹夫人一挥手,“回头让我家老头子带给元大将军,再让元大将军来包夫人这张小脸,可好?”
“好!”贝安歌嘻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