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尘?!”
“撤!”
林氏众人立即认清形势,四下逃窜开来。
避尘飞过一圈回到起点,蓝忘机自朔月跃下,恰好避尘到脚下,载着他朝林氏众人急速飞去。
“兄长,你去救阿澈。”
蓝曦臣点头,霖至恰好飞回他手中。
蓝澈看着他朝他飞来的身影,突然觉得一切好似梦一般。他狠狠拔下贯穿着自己身体的那把剑,身形再无力支撑,朝崖下飘落,然后,他如愿飘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感觉自己轻柔地被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拥进怀中,他唤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尾音却不可抑制地带着些许哽咽的颤抖:“阿澈……”
好似置身云端,他有一瞬间,美得再不想醒过来。唇角不自觉地轻扬,他唤他的声音,带着轻快和笃定:“师父……”
蓝曦臣看了眼自己怀中逐渐陷入昏迷中的人,脸上满是血迹灰尘和泪痕,浑身上下也是惨兮兮,靴子不知丢哪里去了,赤着双脚,再看双脚上也满是血迹。胸前似乎还被人踢到,白衣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蓝曦臣几乎再不敢多看一眼也不敢去想他刚刚独自一人经历了怎样一番搏斗才勉力支撑到自己到来。
抱在他背上的手,指尖无意中触摸到他后背湿淋淋的血迹,蓝曦臣知道,他再撑不到自己带着他飞回云深不知处去,他的伤必须要马上处理。
寻了间好似是猎户留下废弃的林间小屋,他急忙御剑落了下去。一进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然而他已经顾不上了。
屋子里木桌灯烛火塘铺着稻草的地铺,倒是一应俱全。
蓝曦臣把自己的外衣铺在稻草上,将蓝澈抱了上去,掐了引火诀燃起了桌上的灯烛和火塘里的火,恰看见木盆,于是取了屋外山涧里的水回来,便开始着手处理他身上的伤。
腹部的贯穿伤最为严重,他不得不卸了他的腰带,脱了他的上衣露出他并不算健壮但也隐隐有着点儿肌肉形状的胸膛来。平坦的小腹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好在他先前已经用灵力探过,不算是致命伤。
他小心翼翼地清理完他前后腰腹的伤口,敷上药粉,细细绑上绷带,还好玄门修士乾坤袖中都是时常备着这些。期间蓝澈一点动静没有,完全昏迷了过去。
他浑身上下唯一让蓝曦臣觉得有一丝安心的是他还有规律起伏的胸膛,能证明他尚且还活着的。
处理好他腹部的伤口,他草草帮他穿好衣衫,开始处理别的伤处。他循着他衣衫上有血迹的部位,很快又看见他手腕的割伤,伤口的血经历了结痂又撕裂,再结痂再撕裂,早不知累积了多少层,而顺着他纤细白皙的手臂,他看见那群人在他手臂内侧上用他的血画下献祭魂魄的招阴符,古朴的咒文已经变作了褐红色,手臂经脉还有残留着怨气侵体而变作灰黑的纹路……指尖出于求生的本能趴在崖石上全部磨破,没有一处是好的。
蓝曦臣拿着湿布巾的手微微颤抖。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抑着小心翼翼去擦他手上的咒文,却因为血液早已干枯而不得不用了点儿力气,不想却扯动了蓝澈的伤口,他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意识稍稍恢复,知道疼了。蓝曦臣赶紧又放缓了动作……
蓝澈自五岁,被他带回云深不知处后,一直是被他放在自己心尖上宠着溺着的……他小时候魂魄不全时常生病,到后来长大些修炼时体力耐力也跟不上同龄的孩子,可是他又好强勤奋。平日里,听见他多咳嗽几声他都会担心,看见他练功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他也会偷偷心疼,每每闭关专心修复他的魂魄,每增长一丝一毫都让他欣喜若狂……
而那些人又缘何要如斯残忍?
只不过离了几天而已……自己只不过是不在他身边几天而已!
想到他可能会在他不注意的一瞬间,再次同他阴阳两隔甚至再次魂飞魄散,蓝曦臣一生中从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心中极度的惊恐,然后翻腾的杀意也强烈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他慢慢擦拭干净他手腕的伤,包扎好,握着他冰冷无力的手举到唇边,颤抖的唇轻轻贴在他手背上。
蓝澈这时其实已经差不多清醒过来了,只是身体太过疲惫而怎么都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只觉自己手背上暖暖的一片柔软,然后他听见轻柔得如同呓语的声音,像片羽毛扫过手背的肌肤,那暖意从手背一直延伸道心底:“对不起,阿澈……师父没能保护好你,又让你受苦了。”
身体一瞬间好似浸在温泉之中,慢慢一点一点全部都暖了起来。
……
蓝澈昏睡了一天后开始起烧,虽蓝曦臣明白是伤愈必经的阶段,必经他伤得不算轻,高烧是必然的,却还是免不得忧心忡忡。
他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不停地用冷湿巾覆在他额头,运灵力为他疗伤,喂他吃药,试图将他的体温控制下来。
尽管如此,蓝澈在第二天半夜高烧不仅未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先前听见蓝曦臣唤他还偶有回应,后面便开始昏迷不醒。
蓝曦臣心内如焚,可是该做的他都做了,除了守着他等着他以外,毫无办法。
他运用灵力在他身体里运转一个又一个周天,明明可以确定先前受的不是致命伤,却为何还要经历这么惊险的一段?
他与他交握的手手心烫得他有些惶恐。
会不会之前的判断错误?会不会他还是挺不过这一遭?毕竟他魂魄尚未全,可能于常人而言并非致命的伤于他而言不一样?是不是不该只是带他在这里,果然还是应该咬咬牙先回云深不知处?然而之前的状况他又能挺得到回去么?
蓝曦臣紧紧握着他的手,惶然无措地低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蓝与慕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烧得通红。
蓝曦臣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去探寻他魂魄的情况,会不会他在被献祭之时本就残存的魂魄又遭了损耗才会导致现下身体比他预计的更孱弱?结果,刚一探到,蓝曦臣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般,又检查了一遍,生怕是自己探错了!
人有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侍犬、伏豕、雀吟、噬鲗、绯独、畜慧、雔飞;三魂七魄俱全才是正常人;而之前这十几年自己费尽心机修补他的魂魄,至他几日前离了云深不知处时,已修复到一魂六魄,尚缺失的为爽灵、幽精二魂和雀吟一魄。七魄依附三魂而生,因而三魂的修复难于七魄不止倍余,自己先前急于求成差点弄巧成拙修复的那一魂是爽灵;几乎快要全了,而现下,他并没有像他所担心的一般魂魄缺失更重,而是极其诡异的幽精一魂已全,而爽灵一魂,雀吟、绯独、畜慧三魄全无,完全探不到!
蓝曦臣狐疑地看着昏迷中的蓝与慕。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样的献祭会让他的魂魄此消彼长?!
他心下虽然震惊疑惑,但是此刻蓝与慕晕厥着,没有办法探听到具体之前发生了什么,蓝曦臣打定主意等到他醒来一定要事无巨细地问问清楚。
不多久,一直躺着昏睡的蓝澈微微动了动。
蓝曦臣心中一喜,急忙问道:“阿澈……你醒了么?”
然而蓝澈依旧闭着眼睛,身体难受地挣扎着,佝偻成一团,试图挣脱他,两手护在自己胸前。
“好疼啊……”他蹙着眉呢喃呻/吟着。
蓝曦臣问道:“哪里疼?”
蓝澈没有理他,依旧佝偻着,紧紧捂着胸前一处。
“阿澈……”蓝曦臣心中惊奇,心道他伤的不是小腹么?为什么呼痛抱着的却是胸前?然后他一怔,想起之前看到他胸前的脚印,难不成还有内伤……不过,当时看到那脚印的位置也不在这里啊……那个左胸的位置……倒更像是……更像是……
蓝曦臣想到什么,没由来的开始有些发慌,心底剧痛。
更像是当年阿瑶被朔月当胸一剑刺穿的地方。
“阿澈……”
“疼……我好疼啊……唔……”
“阿澈……师父知道疼……你忍一忍……待你烧退下些,师父就带你回云深不知处……”蓝曦臣的手有一丝颤抖,轻轻推了推他。结果本昏迷中的蓝澈却缓慢地微微掀开眼睑睁开了眼。
“阿澈!!”蓝曦臣惊喜道:“你……你醒了么?”
然而他一双幽亮清澈的眼睛似看着他又似散焦在虚空中,蓝曦臣蹙着眉怜爱地抚了抚他的脸颊乱发,蓝澈突然开口叫道:“二哥……”
蓝曦臣顷刻间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缩,心肺俱震,整个人魂魄离体了一般,脑海里一瞬间一片空白。
低矮简陋的木屋里足足有好一会除了火塘里的木柴猎猎燃烧偶有“噼啪”炸响再无其他声音。
“二哥……”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唤了一声,蓝曦臣刚刚那一番怔忪过后是心脏狂跳,一瞬间的狂喜拍来,他整个人都被拍晕了一般,微微喘息起来,眼睫颤动不止,眼眶酸涩,声音抖得语调不清,颤声唤道:“阿……阿瑶……”
他听到自己胸腔一颗心跳得疯了一般,耳中轰鸣,猛然间更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他的脸在他眼中忽然一片模糊。
他急道:“阿瑶,阿……瑶……是……是你么?!你……你……认得我了?阿瑶……你……你回来了?阿瑶……你……记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