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倚照甚至都并未从哪一处听过他们两个之间的流言蜚语,从来没有任何人将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过。
他们之间相交甚少,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她对萧屿的印象也仅限于听说和听闻。
她不知道宋寒时为何会强行将他们两个之间造出一些莫名的联系!
宋寒时闻言眼神动了动,有些干涩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倘若我说出理由,你定然会觉得是我在往他身上泼脏水,或者是在诋毁他。”
听了他的话,夏倚照眼珠子转了转,忽地笑出声,“应该不会是你觉得他早就对我动了心思,而且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是隐忍着不说吧?”
宋寒时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深深望着面前的女人。
夏倚照忽然就变了脸色,“你以为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像你这般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是在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宋寒时没有说话,虽然早就猜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亲眼见到她为另外一个男人辩护的时候,心里面还是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他的眼神跳跃,手中的拳头紧了又松,忽然带着一丝颤音地说,“倘若我告诉你事情就是像你想的那样……”
“你什么意思?”夏倚照忽然吐出一口气,有些冷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知道他想说些什么,语气里面充满了不耐与质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跟萧屿之间要有什么,早就已经发生了什么,何必要等到现在?”
“我知道、我都知道……”宋寒时打断她,却又肯定道:“但是事实就是,他早就已经对你动了心思。”
他想,事情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他也许没有办法挽回夏倚照,可更不愿意看到她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就算是他们只能够抱着遗憾到老,他宁愿她孤独终老,最后黄泉路上也只能与他作伴,也不要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人。
他知道他的想法有些自私,甚至是有些卑鄙的。
可他心里面便就是这么想的,倘若他们最终只能够走向结束,他也不愿意让其他的任何人拥有她。
察觉到自己几乎阴暗扭曲的想法,宋寒时闭了闭眼睛,先前以及与自己心中那些卑劣天人交战过,可最后还是理智落了下风。
他就像是一个落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明明已经在不断地下沉,却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在你离开的第二年,他就对你动了心思……”
夏倚照打断他,“不可能!”
她几乎是有些愤怒地瞪着他,觉得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的所作所为找借口,“根本就不是真的!第二年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与他见面,他怎么可能对我起心思?”
宋寒时忽然笑了一下,“你忘记了,第二年的时候你生下宋回,那段时间过得非常艰难,我派出去的探子便多了一些……”
那个时候的他也没有想过堂堂萧国的皇帝会对他的妻子、他的皇后感兴趣。
他知道夏倚照对人的吸引力有多大,但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更不是大部分男人所追求的对象,她太要强,也太刚硬,甚至有的时候比男人还要不愿意低头,比起那些小意温柔的女人,她更像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标本。
可他偏偏就是被这样的她吸引,从系这世界上便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旁人再也没有办法与她相比。
宋寒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独独就非她不可,可等到他自己发现这种感情的时候,早就已经泥足深陷。
如果当时他能够及早地发现这些情感,能够在一开始就选择与她摊牌,会不会他们现在的结局变得不一样?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
他选择了欺骗这条路,就只能够一直走下去,把所有的秘密带进坟墓,不愿意再让夏倚照知晓。
连同夏将军死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并都吞到肚子里去。
所以即便他知道他爱上的女人如何与众不同,却也从来未担心过她会离开自己,夏倚照这样的人并不是众人争相抢夺的对象,美人都是作为资源被互相争抢,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变成男人身上的勋章,体现他们的地位,美貌给他们带来的感情都是可以量化的。
但是夏倚照不一样,她自己身上便荣光加身,不需要去给别人做陪衬,自己站在那里便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不用依附谁而活,也不会离不开谁,所以她敢如此付出,爱得时候那般轰轰烈烈,不爱的时候可以转身就走。
他从未想过她会走,他那时候甚至以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会欣赏像她这样的女人?她是优秀到耀眼,可依然也让人惧怕她的光芒。
宋寒时只想要让她藏在身边,做他一个人的明珠。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那样,夏倚照根本就不会容忍他用那样的方式去爱她,于是他只能够让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他们那个时候都年少,根本就不懂得感情为何物,于是跌跌撞撞,却对彼此倾心。
他病入膏肓,完全离不开她,夏倚照也对他一心一意,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宋寒时原本以为他们两个是天造之合,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们分开,也不会有其他的人发现夏倚照身上的光芒。
——可是萧屿发现了。
那本身就是他害怕的事情,他宁愿将夏倚照永远藏起来,也不愿意放她一个人离开。
她吸引来的那些旁人的目光,无论是什么样的眼神,他没有办法确定那些人里面没有像萧屿这样——从一开始的敌视、试探,到后面的倾心沉沦。
就如同他一样。
他看到萧屿做出的那些举动,就如同他第一次遇见夏倚照那样,一步一步,到最后会发展成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只有他心里明白。
于是他第一次感到了慌乱,他以为这世界上只会有他一个人那样看待夏倚照,可却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
那个男人并不逊色于他,甚至是一个传奇。
他原本才是那个唯一会欣赏夏倚照的人,可如今多了一个像萧屿。
如若夏倚照发现旁人会用跟自己一样灼热的目光看着她,她会不会也发现旁人身上她所欣赏的地方?她会不会也觉得萧屿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嫉妒得发狂。
明明知道那些都是没有来由的猜测,可他还是被那些负面的情绪给裹挟了理智。
在没有办法去到她身边的那些夜晚,他有时候甚至还会做噩梦,远远地看到夏倚照和萧屿离开,他只能够看到他们的背影。
任他如何向前去追,都没有办法靠近他们。
每次他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一个人。
宋寒时无数次地想要放下现在的一切,去到夏倚照身边,带着她远远离开,可责任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密不透风地将他压制住。
从前的那些秘密也像枷锁紧紧扣住他,让他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想法肆意过活。
他本来就活得压抑,夏倚照是他唯一的慰藉。
那十年不只是磨练了夏倚照,也同样嗟磨着他的神经。
他就像是一个扭曲的人,来来回回在那些情绪中反复挣扎,最终煎熬成一个散发着腐臭气味的烂人。
他的挣扎神色全部都落入了夏倚照的眼中,却让她越发觉得面前这个人面目可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了让我断了和他之间的可能,所以连这样的谎话都说得出来?”
“你还是认为我在说谎……”宋寒时的神情似乎是有些受伤,“我说的那些全部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那个时候我跟萧屿根本就没有见过面,你告诉我他到底是如何倾心于我的?”
“你们见过。”宋寒时忽然打断她,定定地看着她,“你们见过。”
他无比肯定地说:“就在那一次,你与当地的官员们发生了冲突,他们想要除掉你,认为你心怀不轨,并没有真正想要为他们出力,而是有别的阴谋,于是想要对你出之而后快,那一个晚上是谁救了你,你还记得吗?”
宋寒时握紧拳头已经没有办法再压制他的情绪,那些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不停地往下低落,让他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那件事情打算永远烂在肚子里,可此时此刻却只能选择说出口。
“那天来救你的人就是他。”
夏倚照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他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到许多年前,那是她刚到这里的第二年,什么都还没有融入,举步维艰,更何况肚子里面还有孩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
那几乎是她最痛苦的一年,她记得萧屿当时对她唯一的照顾就是不会因为她是一个孕妇便对她有所偏看,说他不会卑劣至此。
而他对她许下的这个承诺也是在那天晚上、她差点遇刺之后。
在那之前,她跟萧屿根本就没有过半分交集。
那天晚上她才刚入睡,便听到了一阵不同以往的声音,便打起精神来,那个时候因为肚子太大,根本就没有办法再穿起铠甲,孕期的那些反应折腾得她不复以往的警惕与活力,那晚险些被那些人给得逞。
她只记得的确是有人来帮她,却并未表明身份,后来她也去调查过,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够作罢。
她没有想到会是萧屿。
倘若真的是他的话,他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她提过?
宋寒时见她像是记起来的样子,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现在你肯相信我说的话吗?”
夏倚照却突然惊醒过来一般,猛地看着他,“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也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她摇了摇头,“萧屿是正人君子。”
“即便像你说的那样,他那个时候对我动了心思又如何?他藏得比谁都深,更没有妨碍你我之间的感情。”
她之所以不肯相信宋寒时说的话,就是因为萧屿并未表现出半分的情意来。
甚至还会避免两人的相见,有时候夏倚照都觉得萧屿似乎对她有什么意见,那十年几乎不会与她商议要事,都是让人代为转达。
如此想来,他兴许只是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马脚,只是为了藏住他的心思,不肯给她带来困扰。
思及此,夏倚照无比失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宋寒时,你我之间的事情应该你我之间解决,你又何必牵扯旁人?更不应该随意中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