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君昊阑在那儿遛鸟逗狗斗蛐蛐,她挑着豆腐担子去那儿叫卖,于是就有了他们不坏也不甚美好的初见。
那儿距离桃家不太远,有天,桃氏让她去那儿买个小狗崽儿养大了看门护院。
她挑着豆腐担子去了太平胡同儿,一放下担子就有只拴着狗链儿的狗崽儿蹭过来。
她一眼认出来这只狗崽儿不是普通的土狗,是狼狗,长大后很凶猛,适合看门护院。
她朝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喊了一句,“谁的狗崽儿?卖不卖?”
很快,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从人群里跑过来,操着太监腔,“哟,吉祥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公子爷见了会不高兴的。”
这个男人捡起了狗链儿,狗崽儿却趴在地上呜呜嚎着不肯走,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桃夭然。
因为桃夭然的扁担上挂了一包刚出锅的卤香豆腐干,卤香味儿吸引了小家伙儿。
看得出来对方不卖狗崽儿,桃夭然又喊起来,“谁卖狼狗崽儿,一担浆水豆腐换狼狗崽儿咧!”
这样喊了几声,有几个遛狗的老头儿凑过来,让桃夭然看看他们牵的母狗。
一个个都夸自家的母狗虽不是狼狗,但也很凶猛,看门护院没问题,一担豆腐换两只,跟他们到家里随便挑。
奈何桃夭然先入为主看上了狼狗,她笑着摇摇头,声称只想换只狼狗崽儿。
这几个老头儿馋豆腐,寻思着一担豆腐腌起来,可以吃好多天呢,所以不肯走开,各种夸奖着自家的狗崽儿如何凶猛。
而那只狼狗崽儿也赖着不肯走,哀嚎声越发可怜,仿佛被谁欺侮惨了似的。
就在这时,君昊阑提着一只鹦鹉过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桃夭然,纨绔气息扑面而来。
“大胆妖女,你敢用妖术蛊惑爷的吉祥,不想要脑袋了!”
桃夭然耐心解释,“拜托你说话前睁开眼睛,是你的狗馋我的豆腐干,死皮赖脸不肯走!”
太监腔男人担心把事儿闹大不可收拾,“你这个豆腐干咋卖?来两块给吉祥吃!”
桃夭然语气轻悠悠的,“桃家的卤香豆腐干一块四文钱,童叟无欺,不过呢,我家的豆腐干给人吃,不给狗吃!”
太监腔男人正要加钱,君昊阑沉了脸,“蠢瓜,把吉祥抱起来,爷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然而,当太监腔男人去抱狗崽儿时,小家伙骤然龇牙,一副择人而噬的凶悍模样。
他只好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言语之间的意思就是买两块卤香豆腐干就可以哄好吉祥。
君昊阑嗤之以鼻,“什么破豆腐还想换吉祥,异想天开!”
桃夭然晓得惹不起这种纨绔公子哥儿,她干脆放弃了换狗崽儿,大声叫卖,“桃家浆水豆腐咧,一块七文钱!”
遛狗遛鸟的老头儿蜂拥而上,眨眼间一担豆腐卖光光。
君昊阑被现实打脸,怄气似的,“你那包豆腐干多少银子?爷都买了,爷自己吃还不行吗?”
“一块四文钱,六十三块,买一包给二百五十文,你想买的话,先把自称改改,你毛还没长齐呢,应该自称‘我’!”
桃夭然一抱臂,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模样。
君昊阑看了看不长脸的狗崽儿,抿了抿唇,“你算错了,我买一包应该给你二百五十二文钱,小瓜,给钱!”
太监腔男人慌忙从袖袋里摸出来一块碎银子,跑进一家店铺换了几串铜板儿,如数给了桃夭然。
拿下布袋子,桃夭然取出三包用荷叶包着的豆腐干,太监腔男人点数后,把荷叶包严实,放进了挎着的包袱里。
于是狗崽儿乖乖地蹭到了他的脚旁,君昊阑这才翻旧账,“你说话也很难听,刚才你说我是睁眼瞎,还说我没长齐毛,你道歉,不然,我去你家里找你父母理论!”
桃夭然噗嗤一笑,掂了掂铜板串儿,“刚才不说,现在才说,是因为担心我翻脸不卖给你豆腐干吧!
你说我是妖女,用妖术蛊惑你的狗崽儿,幸亏没有被官府中人听到,不然我会被烧死的,说你睁眼瞎过分吗?
我爹和我哥都上了战场,至今没有寄回来一封家书,生死不明,你要是长齐了毛,就去上战场杀敌,遛鸟遛狗算什么本事?”
君昊阑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没几天,宫里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带人找到桃家,声称以后每天派人过来买些豆腐制品。
这幅情景在脑海里新鲜如昨天发生过的,桃夭然来到太平胡同儿后,在遛鸟遛狗斗蛐蛐的人群中寻找着。
没咋费劲儿就看到了君昊阑,电线杆子似的,想不看到都难,一旁还有他十六岁的弟弟君昊桓。
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是康王,两人都穿着不太显眼的便服,在这个平民胡同儿斗蛐蛐。
两人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都盯着斗盆,周围的人说这是决定输赢的最后一轮。
斗盆里,两只黄色雄蛐蛐撕咬得难解难分,片刻后决出了胜负。
老者愿赌服输,输给君昊阑和君昊桓两包月饼,每包一斤左右的样子。
“哥,这包你和嫂子尝尝,这包我拿回去。”君昊桓塞给君昊阑一包月饼。
君昊阑正要说什么,一转头看见了桃夭然,他抿唇而笑,“小然!”
桃夭然提步就走,君昊阑和君昊桓紧跟在后面。
走到街角僻静处,桃夭然停下转身一抱臂,声音低缓,“中秋节快到了,陛下携康王斗蛐蛐与民同乐是吧!”
君昊阑双目泛亮,“然然,你都想起来了?”
君昊桓也喜形于色,“皇嫂,你薨而复生,厉害!”
接着,他指着太监捧着的蛐蛐罐,“皇兄,我的黄大帅厉害吧,你得给我记个大功!”
“这儿没你啥事了,回府去,有时间好好习文练武,别来烦我!”君昊阑将月饼还给君昊桓。
“皇兄,你卸磨杀驴,皇嫂,你评评理,我长得像驴?”君昊桓还想着蹭顿饭呢,他馋皇嫂做的饭菜。
然而,君昊阑人高力气大,直接连拖带拽把君昊桓塞入了不远处的马车,吩咐驾车太监马不停蹄送康王回府。
被弟弟康王掺和了一下,以致于上了马车后,君昊阑思绪乱纷纷捋不顺,一路无话。
“然然,你想起了多少?”回了宅子,君昊阑捉着桃夭然的手径直回了卧房,把她按在椅子上这样问。
“君昊阑,你不用重现当年的纨绔样儿来帮我恢复记忆,我装失忆而已,死遁后,我的芯儿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桃夭然微顿,“我不是人是牡丹花妖,你是文曲星君的转世之身,信不信由你!”
君昊阑俊脸冷凝,墨眸里阴霾席卷,饶是如此,头顶上的月亮还是降了一格黑色,剩了四格。
别扭纠结如斯!
他弓着身,按在桃夭然肩上的手微抖着,鼻尖几乎挨着桃夭然的鼻尖,声线隐忍低哑。
“那你回来做甚?再让我空欢喜一场?”
是了,君昊阑真相了,桃夭然毫不躲避他的视线,“我只能说我们再续前缘,我会变得更好,希望你也是,至于未来我们能走到哪儿,不得而知!”
君昊阑眸色挣扎痛苦,猛然将她捞入怀里,以唇封缄,如是排遣着不可言说的苦楚。
片刻后,君昊阑撤开,大步走近床榻,轻柔地放下了她,随后放下了厚重的床帏,宽衣解带。
“然然,我们该有个孩子,你给我生个孩子吧!”他想得简单,她怀上龙嗣后,为了孩子或许就可以永远留下来。
“……”一个孩子无母还可能无父,她不想制造这种人间惨剧。
半个时辰后,君昊阑轻柔地给她整理好了衣服,没勇气直视她的眼睛。
“然然,我真的就是想要个孩子,没别的意思,你生气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乏了,歇会儿!”桃夭然转过身去,忍不住唇角一弯,这个男人真好哄。
她以为他要把她丢进冷宫或者是关小黑屋呢!
君昊阑侧躺着,捉住了桃夭然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沉湎从前不能自拔。
“然然,那时,我周围都是逢迎巴结之辈,只有你是一股清流,天天给我带碗豆腐脑,苦口婆心劝诫我以江山社稷为重勤政爱民。”
“兆霖,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因为我喜欢在夜晚听蛐蛐叫,所以才那样叨叨你,结果你真的听进去了,把那只黑大帅送给了我。”是了,君昊阑一直特别好哄。
君昊阑低笑,“那现在还喜欢听吗?”
“不了,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了,人总是会变的嘛!”桃夭然唇角放不下来,君昊阑这脾气太好啦!
下午来了一拨贵客,太上皇,皇太后,君昊桓和桃氏,这几人都穿着便服,低调如斯。
君昊桓已经认过了亲,只等着蹭晚饭,太上皇和皇太后很快确认无误,这个长高了的桃夭然就是他们的长媳。
皇太后给了桃夭然一个大红包,君昊阑抢过去,打开一看是三千两银票,直呼真小气。
桃氏抱着桃夭然哭了好一会儿,末了也给了一个红包,封了五百两银票。
桃夭然婉拒,笑着说她可不舍得挥霍哥哥的媳妇本儿。
晚饭,桃夭然亲自下厨,炒了一桌子好菜,君家父子三人喝了几盅。
快日落时,太上皇,皇太后带着君昊桓低调离去。
桃夭然想留桃氏住几天,桃氏坚持要回去,君昊阑吩咐侍卫安排马车将桃氏送回桃家。
目送马车走到巷口,桃夭然和君昊阑正要转身回去,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浮起。
“了不得了,我姐诈尸了,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她要吃人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