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顿一下,秦楠老脸越发黑沉,“若桃皇后薨而复生属实,实乃国之不幸,民之不幸,也应当将其游街浸猪笼,以平民愤。”
三朝元老!
秦楠是一班文武大臣中唯一的三朝元老,在朝堂上的地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
康王君昊桓看看秦楠,老人家须发皆白,一张老脸皱纹密布,如果不是眼珠偶尔动一下,似极了一具人形木雕。
他再看看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兄,暗自心急如焚。
皇嫂在牡丹楼呢,黍县皇后陵里的棺椁定然是空空如也,若开棺验尸,皇嫂薨而复生的真相就会人尽皆知,皇兄定然也保不住皇嫂的命。
“秦老爱卿说完了?”
君昊阑好整以暇,俊脸清凝,就是一副还没有听够的模样。
“陛下,微臣耿耿忠心如日月昭昭,言尽于此!”
秦楠深谙君昊阑的脾性,他表现得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憋着大招。
“是吗?那朕择日扒开你原配的坟冢,开棺验尸看看遗体是否完好无恙,嗯?”
君昊阑的质问轻悠悠的,每一个字却重重地撞击在秦楠的心坎上,他马上踏前一步跪下磕头,额头沁血,就是死谏的架势。
“陛下,微臣只想保住我朝大好的江山社稷,请陛下三思而行!”
秦楠的幺子,礼部侍郎秦川出列跪下,“陛下,微臣的老父年事已高,因此愚钝不堪而冒犯了陛下,求陛下恩准老父告老还乡。”
秦川上面还有两个做文官的哥哥,大哥老死,二哥病逝,君昊阑都亲手写了悼书,命户部拨出可观的丧葬费和抚恤费。
他苦苦相劝老父不要蹚浑水,不要充当某人的刀子,奈何老父愚钝,丝毫听不进去。
墓园代表着家族尊严,别说扒他家祖坟了,就是有人毁坏他家墓园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法忍受。
君昊阑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心里唯有一个桃皇后,她是君昊阑的逆鳞,如今老父秦楠可不止是触逆鳞那么简单。
所以,秦川此刻是战战兢兢,生怕君昊阑翻脸无情。
“来人!”君昊阑声线缓沉,殿外的一队御林军应声而入,秦川心里一沉,完了,老父老命休矣!
“搀扶一下秦老爱卿!”君昊阑淡声下令。
待到两个御林军将秦楠架起来后,君昊阑望向了秦川,“秦侍郎,准奏!”
秦川慌忙叩谢圣恩,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秦老爱卿乃三朝元老,忠心可嘉,即刻赐银五千两回祖籍散发余热,督查兴修水利工程,三年内若不正常身亡,朕诛灭秦家,免跪礼谢恩!”
秦楠顿悟,君昊阑这是担心他会寻死觅活,所以将他打发回老家,给他个事儿折腾,让他为了儿孙活着。
“陛下英明超绝,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秦楠在御林军的搀扶下离开朝堂,秦川微微仰脸免得落泪,君昊阑对秦家真是无可诟病。
“樊尚书,可还有话说?”君昊阑面上喜怒不显,仿佛丝毫不晓得樊禄山将秦楠当刀子使。
“陛下,微臣糊涂,前几天,桃承琨约请微臣喝酒,他口口声声说牡丹楼如何怎样,微臣脑袋发昏才递了那个奏折。”
樊禄山不想被迁怒,不动声色地祸水东引。
君昊阑微微颔首,吩咐随侍太监宣桃承琨进殿。
没多久,桃承琨进殿。
“众爱卿大多应该不太清楚桃承琨是何许人也,谁来介绍一下?”君昊阑语气慵懒。
京兆尹高远出列,“陛下,微臣来介绍一下桃承琨,他是桃皇后二叔桃镐的儿子,今年二十六岁。
当年,桃镐在兄长桃犁还未娶妻前,搞大了村里羊倌家独女的肚子,生下了桃承琨。
他读了一肚子圣贤书,最终得了二甲授进士及第最后一名,没有通过礼部的内测,吏部授职黍县知县,他称病未赴任。
在陛下和桃皇后订婚后,陛下开恩赐了他一个闲职,也就是微臣属下的主簿侍郎。”
桃承琨正要问问高远,宣他进殿是不是陛下要重用他,高远却半眼都不看他,继续。
“诸位同僚,桃镐后来买了个青楼女子,纳为妾室,生下了桃燕欢,今年十九岁,她被桃承琨唆使,多次去牡丹楼寻衅滋事。
桃承琨不仅唆使庶妹桃燕欢作恶,而且还写了一个话本子,其中浓墨重彩丑化牡丹楼所有者桃夭然。”
说着,高远从袖袋中拿出来一个线装本,正是桃承琨所写的那个话本子的底稿,是从桃李书院搜出来的。
罪证确凿,桃承琨不得不跪下认罪,“陛下饶命啊,我大伯桃犁和堂哥桃秋生一直没有音信生死不明,我是桃家唯一的男丁,求陛下饶命。”
君昊阑缓声下旨,“桃承琨心思恶毒,不懂感恩,即刻起,从桃镐往下都贬为庶民,永不得踏入京城,高爱卿,你马上去查抄桃承琨家产!”
高远领旨,御林军将瘫软如泥的桃承琨架出朝堂。
礼部尚书樊禄山不用特意去看,也感受得到周遭一道道冷凉的视线。
凡是站在这儿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除非是棒槌才想不透他是暗处的那只黑手。
“诸位爱卿,有事奏来无事退朝!”君昊阑一点也不着急,他就等着某人自作自受。
樊禄山轻咳了一声,“陛下,康王和微臣独女樊玉蓉订婚多月,微臣的夫人总是叨叨想尽快办喜酒,求陛下成全。”
君昊阑了然,樊禄山这是变相催婚,想把弟弟君昊桓作为靠山。
“康王,你意下如何?”
君昊桓早就气不打一处来,“皇兄,我不想娶个破鞋!”
君昊阑心知肚明,“康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
“樊玉蓉这月十六去京郊伏光寺上香,与一个沙弥独处一室半个多时辰,出来后衣衫不整,由于事关皇家清誉,因此我暗中细查,发现樊玉蓉与这个沙弥往来一年有余,我只想尽快退婚,请皇兄成全。”
君昊桓说完,凶巴巴地瞪着樊禄山,终于,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
君昊阑面上不显喜怒,“樊尚书,你可想见见那个沙弥当面对质?”
樊禄山晓得女儿樊玉蓉有这么一个男宠,当然不敢当面对质自取其辱。
“陛下,微臣独女年少无知,受奸佞蛊惑,微臣定然会严加管教,请陛下留情。”
君昊阑淡淡地睨了樊禄山一眼,“皇室清誉不容亵渎,康王,朕给你做主退婚,准你另行挑选贤德女子!”
康王君昊桓高高兴兴谢恩后,刑部尚书白钊出列有事参奏,递上奏折。
君昊阑示意随侍太监宣读,大意就是正熙十年,朝廷用于平定边疆叛乱的军饷被山匪抢劫一空。
多年以来,刑部一直没放弃收集证据,发现此事件存在诸多疑点,现请旨重新查办,望陛下允准。
君昊阑记得清楚,当时朝中人心惶惶,甚至有的大臣私下议论是大不吉之兆,出征必败。
所以他御驾亲征,大获全胜归来,流言不攻自破。
此刻,白钊也就是他的大姐夫旧事重提,想来是证据链指向了某位朝中大臣,所以慎重请旨。
“准奏!”
接着,君昊阑说了件事儿,即日起,礼部好生筹备今年的琼林宴和鹰扬宴,将银钱花在刀刃上,力争将两宴办得风光隆重。
礼部尚书樊禄山心里不爽,君昊阑不说多给礼部拨些银钱,只说将两宴办得风光隆重,难。
因此他出列声称旧疾复发,需要养病一个月,实在是无力操持两宴。
君昊阑允准,命吏部尚书展斌和礼部侍郎秦川一起筹备两宴,展斌是他的三姐夫,可靠得很。
当晚,君昊阑和桃夭然欢好之后,他拥着娇人儿,眉眼间绽放温柔万千。
“我的然然真是聪明无双,要不是你装失忆,我们回京城后,我定然会直接和大臣们摊牌说你薨而复生,那样,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
没有得到怀中人的回应,君昊阑疑惑地垂眸一看,桃夭然已经酣睡。
两天后的上午,桃夭然巡视了暖棚后正打算回卧房睡个回笼觉,一伙亲戚浩浩荡荡过来串门子。
君昊阑的四个姐姐和三姐夫吏部尚书展斌,还有一群随侍的宫女和嬷嬷。
桃夭然微笑着将亲戚们引进了客厅,君昊阑的大姐涵娴公主将桃夭然按坐到了主位。
“然然,你降服了咱们家的纨绔魔头,主位非你莫属。”
桃夭然薨而复生,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命嬷嬷们上茶水糕点,吩咐厨房准备午饭。
四位长公主毫无架子,都给了桃夭然红包,涵娴公主还毫不犹豫卖了皇太后。
“然然,要不是母后拦着,我们姐妹早就过来串门子了,你这儿可真不错,怪不得可以拴住咱们家的魔头。”
女人们的共同话题很多,不久,桃夭然和四位长公主聊得火热,独独剩下展斌皱着眉头一杯杯抿茶。
“展尚书,你找兆霖谈公务的话应该去宫里的御书房,他一般不回来吃午饭。”
桃夭然终于察觉展斌心事沉沉,忍不住提醒。
“桃姑娘,本官不找陛下,有事找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