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英看着桃夭然走近,故意出言挑衅,反正她把桃夭然比作高家寨最烂的破鞋,心里特别舒爽。
至于事实如何,李秀英觉得如果村里有十多个女人都这样说,那就足能以假为真。
“妈……大过节的!”
桃倩然按着胸口咳嗽了一声,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像是从旁佐证李秀英所说不假,白莲花的段位不低。
在桃倩然眼里,桃夭然不过是个纸片人,不过是个专门用来衬托她这个女主的降智女配。
所以桃倩然总是不动声色地莲言莲语,激怒了桃夭然才能挖掘出来对方的降智人设。
果然,有几个老太太半信半疑,低声嘀咕着破鞋就该人人喊打,桃夭然人品败坏不配当村医。
“李秀英,你每天吃的不是人饭是臭屎吧,老天爷看着呢,我对天发誓,谁的女儿是破鞋谁家破人亡!”
钱淑兰厌恶破鞋,更厌恶李秀英,所以干脆发了毒誓,她的女儿,她敢保证人品没问题。
效果立竿见影。
那几个老太太脸色一变齐齐噤声,慌忙埋头摘豆角等等蔬菜。
她们知道毒誓很灵验的,钱淑兰发了毒誓就证明毫不心虚。
肯定是李秀英胡诌的,桃夭然长得漂亮还能挣钱,没必要当破鞋捞好处。
“妈,不早了,我们赶紧掰玉米吧!”桃夭然走到近前,抬手将鬓前的发丝掠至耳后,语气淡淡说完戴上手套拿着麻袋就进了玉米地。
这一亩自留地,三分之二种了玉米,剩下的种了土豆,此刻,她爸一个人刨土豆并且往筐里装。
玉米还有一多半没有掰完,桃夭然觉得掰玉米远比吵嘴有意义。
眼见女儿不怎么生气,钱淑兰笑着说好,然后也拿着麻袋忙碌起来。
李秀英见桃夭然不理睬她,她有气没处撒,扯着嗓子嚷嚷,“发誓唬谁呢?发誓我也会,我要是胡说那就家破人亡!”
没有谁看见桃倩然猛地低下头,眼底滑过一抹暗色……这个蠢货,不败光她的锦鲤好运会死吗?
李秀英叉腰放声骂骂咧咧的,有几个泼辣的女人趁着直腰歇口气的时候,其中一个撇着嘴嘲笑。
“小倩妈,你在队里干活挣工分咋没有这个精神气儿?哦,我知道了,因为桃贵没给你工资,也没有寄回来猪头,你看见叶子家又有钱又有肉份儿,眼红得流血,比姨妈血还多。”
“哈哈哈,要啥猪头啊?你看那不是有颗猪头吗?”另一个女人抬起下巴,朝向李秀英。
是的,李秀英被戳破了心结,刹那气急败坏,黑红黑红的脸有点像被燎过毛的猪头。
她一时词穷,求助地望向了桃倩然,女儿有文化,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能让人骨头都疼。
桃倩然没有看她,望着路口那边,“范建国,好巧啊,又遇见你了,这一小片花生和葵花也是我家的,你不忙就帮我们刨花生吧,我请你吃煮花生,管饱!”
说这话时,桃倩然脸上带着热情又俏皮的笑容,一般的男人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毕竟她说了刨花生的酬谢是煮花生,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煮花生算得上是大家心驰神往的美食。
她想得很好,等范建国刨完了花生,掰完了葵花饼子,他肯定还会帮着掰玉米棒子刨土豆。
范建国个子高,桃夭然的眸角余光随便一扫就看见了他,心道你是女主的,赶紧答应女主的美好要求吧!
不知怎么的,桃夭然就是很排斥范建国的女朋友是任文彬,眼见为实也不想接受。
周围忙碌的村人纷纷停下来,有的装作很热用衣袖扇着风,借势望过来,有的不做掩饰直接就望过来。
范建国不急不缓地走近,听到桃倩然的话脚步一顿,“我很忙,因为欠了桃大夫的人情,所以过来帮忙干活儿。”
只有他知道欠人家的不是普通的人情,是一笔债,一笔他特别想还但人家却避如蛇蝎的情债。
吃瓜群众有不少也是桃夭然的病人,特别理解范建国,他们都以为范建国也是桃夭然的病人,所以今天过来补还人情。
桃倩然刹那如木雕泥塑似的,好几次了,她放电好几次了,范建国都无动于衷。
他回复她的话,更像是对周围的村人解释,生怕他帮忙干活儿引起谁的误解。
而她……
“每每刷存在感时都似极了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原书作者总是这样描述桃夭然那个降智女配。
想到这里。桃倩然眼底漫开阴郁,这描述的不是桃夭然,而是她。
原书作者不是她这个女主的亲妈,怎么可能?
桃倩然心潮澎湃却故作淡定地刨着花生,时不时摘下来几个掰开,嚼着香甜的花生仁,越吃越饿。
有村人嗤笑。
“哪个瞎了眼的把小倩夸成了一朵花?你们看,不离地头就吃个没完,家教都让狗吃了吧,还是个念了那么多书的,都念进了狗肚子里。”
“谁说小倩又纯又漂亮?也眼瞎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勾搭男人像个没事人似的,纯个屁!”
“哼,从来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么说你们懂了吧?”
……
被殃及为不正上梁的桃福和孙蓝娣早就累得够呛,此刻气得再没有一点力气,蹲在玉米地里喘着粗气。
先前,范建国说完后大步走进了玉米地,走到桃夭然的身旁,一把夺过去麻袋,声音很低,解释似的。
“叶子,你和阿姨用一个麻袋,先干活儿,今天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范建国的速度极快,桃夭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拎着麻袋掰开了玉米棒子,一次掰两垄。
叶子!
范建国这家伙居然这样叫她,匪夷所思?
还有,干完活儿,他要和她说清楚什么?
代任文彬和她说明他们的爱情是如何旷世绝恋?
还想要她怎么样?
她已经送出了祝福,尽管她怀恨在心耿耿着。
三个人一起掰玉米,约莫半个小时就掰完了,一共装了十二麻袋。
桃忠那边还剩下一小片土豆,范建国挥着锄头,很快刨完,桃忠跟着都捡进了筐里,一共装了七筐。
钱淑兰招呼他们休息,从篮子里拎出来这个很有年头的铝茶壶,拿出来两只碗。
是的,她没想到桃夭然和范建国会来到自留地,只拿了两只碗,供她和桃忠喝水。
因为地里干活儿的村人忒多了,她如果和桃忠用一只碗喝水被看见了,恐怕会被嘲笑老不正经。
现在有四个人,只有两只碗,该怎么喝水才好?
桃夭然为她妈排忧解愁,她先倒了一大碗水,自己喝了个干净,然后又倒了一碗递给她妈。
“桃忠,你先让范知青喝足了水。”钱淑兰会意地说完,埋头喝水。
桃忠怎么都行,盘腿坐着,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两个老的身上,目露不忍。
“叔,你先喝吧,我喝不喝都行。”
桃夭然拎起茶壶倒了一碗水,范建国埋着头,眼底淌着笑意,一抬头笑意刹无。
“你喝吧,我们家你阿姨说了算。”桃忠心里有些怪念头,自从范建国出现后就挥之不去。
去年任文彬帮着掰玉米棒子刨土豆,今年换成了范建国,明年会是谁?
而自己的女婿又会是哪个小子?
范建国端着水碗,望向了桃夭然,后者扯唇冷声,“水里有无色无味的剧毒,入喉即死翘翘。”
她这样说,范建国唇角一扬,埋头喝掉了这碗水,“真甜,再来半碗!”
桃夭然翻了个大白眼,又倒了大半碗。
两人的互动落入钱淑兰的眼里,她心里颤颤歪歪的,女儿这样子,是放弃了任文彬已经踏上了范建国这条船?
范建国又接了一碗水,端给桃忠,后者抿了一口,瞥了钱淑兰一眼。
“家里没多少糖,留着给叶子和军军喝糖水。”
钱淑兰嘴上应承着,心里不平,谁说的家里她说了算?
“爸,好东西就该一起分享,糖水也要一起喝。”桃夭然为她妈撑腰。
桃忠看了桃夭然一眼,“好,咱家叶子说了算。”
钱淑兰心里甜滋滋,比吃了一罐蜂蜜还甜。
村委会有骡车和牛车,村人们的家里只有那种可以推着或者拉着的两轮小平车。
车身是木质的,每年在秋冬闲下来时,村委会带着民兵营砍伐一些大树,找木匠做出来十几个小平车的车身。
车轱辘是村委会出钱购买,最后组装起来的小平车作为奖品,在年底前奖给劳模社员。
桃忠早就被评为劳模社员,被奖励了一辆小平车。
今天,他们夫妻就是拉着小平车来自留地收玉米和土豆。
所以先前钱淑兰威胁不帮着李秀英拉东西,因为分了家,这个小平车就和李秀英无关。
本来他们夫妻打算拉两趟才能把玉米和土豆拉回家,结果旁边自留地的人家把自家的小平车借给了他们。
因为这家人的儿媳妇进门后好几年不孕不育,是桃夭然给她配了中药,吃了几副后,不到三个月怀孕生了个男娃。
“叶子,你陪着范知青说话,我和你爸得把小平车还回去,你爸说还得帮你爷爷奶奶拉一趟,大过节的,和气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