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桃忠和钱淑兰也想过。
“文彬,我们当然不舍得把带羔母羊卖给那些羊贩子,可是……”桃忠默了默,说出了心里话。
“文彬,咱们又不是天天去城里饭店吃饭,和饭店老板也说不上话,人家怎么可能会来村里买肉羊?村里吧,也很难,大伙儿都忙着种地,哪有时间侍候羊?”
钱淑兰补充,“是啊,羊又不像鸡鸭可以圈在院子里,得出群到野地吃草,估计没有几个村人愿意养羊。”
任文彬没有养羊这方面的经验,桃夭然见多识广,她眸光微闪,说了一个招儿。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层窗户纸的难度,捅破了后,大家顿时豁然开朗。
村人也可以养上三五只羊,晚上养在自家羊圈里,白天就出群到罗羊倌那儿,等到年底按羊头出工钱,也就是羊头钱。
这样一来,罗羊倌也多了一份收入,自然愿意有偿帮村人放羊;而村人也得闲侍候地里的庄稼,养羊种地两不误。
“爸,妈,你们歇着吧,我们去找于叔广播一下咱们家卖羊的茬儿。”
桃夭然说完,和任文彬出了屋。
任文彬拿过来打气筒,要给自行车打气,桃夭然制止,“文彬,不用骑车了,我们溜达着就去了大队院,正好消消食。”
任文彬笑着说好,一走出院门,就捉住了恋人的手,嘴硬得很,“天黑了,我拉着你免得绊倒了。”
桃夭然抬头看看天上那轮明月,清光滟然,即使地上掉根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由得唇角一弯。
这孩子生怕谁不知道他们是情侣似的!
大队院门口聚集了不少村人,大多是坐着马扎纳凉闲聊的,还有一堆儿在下棋。
于长富正和几个男人说叨着浇地就得浇透了,不然秋后的产粮就能看出来谁家浇地偷了懒。
他眼尖,一转头看见任文彬和桃夭然走过来,他扬声喊了一句,“叶子,文彬,你们找我吗?”
桃夭然不动声色地想甩开任文彬的手,甩了几下没甩开,只好听之任之。
“于叔,是这样的……”
桃夭然简而言之,希望有经济能力的村人买上她家几只带羔母羊,晚上养在自家羊圈里,白天送去罗羊倌那儿出群。
养母羊很省心又能稳稳赚钱,因为母羊平时吃草,也就是下了羊羔才需要另外喂三五天玉米面糊糊。
村主任于长富了然桃家人这是快要离开了,他心里顿时空空落落的。
但面上不显,他点点头,“真不愧是大学生的苗子啊,这脑子就是转得快,不说别的,我家最少买五只带羔母羊。”
有个男人并没有因为桃夭然考上了大学就说话客气,“谁让咱们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我要十只羊,算算多少钱,年底一起给。”
“叔,都怪我没说清楚,我家卖羊不赊账。”桃夭然微笑着说。
如果在高家寨卖不完,大不了她和任文彬再去周围的村里转转,推销一下她家的带羔母羊。
不等这个男人说难听话,于长富就冷哼了一声,“李二,你拿话埋汰谁呢?有钱就买,没钱拉倒,一边凉快去。”
李二脸色一变,继而觍着脸,“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不等李二把话说完,于长富朝桃夭然和任文彬招招手,“叶子,文彬,走,咱们进去坐着说话。”
进了大队院里的广播室,于长富在村喇叭里说了几遍桃家卖羊的茬儿。
他说了桃夭然的养羊思路后,特别强调谁想买羊就每天大清早去桃家挑羊,一手交钱,一手牵羊。
最后他还说了羊头钱,罗羊倌有偿放羊的标准不变,每只羊一个月五毛,年底数羊头结账。
“于叔,谢谢你了,你和桂梅婶儿商量一下吧,五只羊不是个小数儿,你们要是不怎么喜欢养羊别勉强。”
桃夭然微笑着提醒,毕竟钱是个小气东西,装谁兜里谁踏实。
“不用商量了,你是不知道,你婶儿她最喜欢吃羊杂碎了,不多养几只羊,到了年底哪儿能吃上羊杂碎呢!”
说着,于长富转而望向了任文彬,默了默,“文彬,你的鱼塘笔记,我天天都看一点儿,你说我一个大老粗能侍候好鱼塘吗?”
是的,于长富见任文彬承包鱼塘赚了一大笔钱,他心动了,自己承包了一年。
任文彬很大方,把自己写的鱼塘笔记送给了他,可他还是没有底气。
“于叔,你实在是担心赔钱的话,那就在进水货苗子的时候,少进一些呗,我觉得吧,城里的饭店有不少,鱼虾河蟹又都是饭店必不可少的食材,三五年内市场不会饱和。”
是了,于长富听出来了,任文彬的意思是在三五年内,承包鱼塘养水货很赚钱。
几人又聊了片刻,桃夭然和任文彬告辞离开。
于长富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清早,他拿着绳子过来挑了五只带羔母羊,按照市价算了价钱,一分不少地交给桃忠。
他还没走,有三家村人也过来了,其中就有左家兄弟,他们每家都挑了三四只,如数给钱。
吃了早饭,桃忠正要去野地放羊,又有五家人过来买羊,都很痛快。
其中有两家买了三只带羔母羊,还各买了一只骟过的公羊羔儿,说是养到年底宰了肥肥过个大年。
上午,任文彬骑自行车载着桃夭然进了云城,去了几家他熟悉的饭店。
这几家饭店都买过他的鱼虾河蟹等水货,所以沟通很愉快,不仅每家饭店要买十来只肉羊宰了屯着,还介绍了其他饭店。
任文彬和桃夭然又转了介绍的饭店,沟通也很愉快,都承诺明天一大早去村里买羊。
等他们折返回高家寨,钱淑兰已经做好了午饭,桃军已经吃了打包了一份饭菜去野地给桃忠送饭。
桃夭然对她妈说了有好多家饭店明天过来买肉羊,应该能把肉羊处理得剩不了太多。
钱淑兰听了很高兴,女儿和女婿办事很靠谱。
傍晚桃忠放羊回来时,齐婶儿夫妻和唐翠花夫妻也跟进了院子,两家各挑了两只带羔母羊,如数给钱牵回了家。
桃忠在野地愁了一天怎么能把羊都卖出去,听到钱淑兰说女儿女婿已经联系好了好多饭店,他顿时心里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城里的那些饭店足足有十三家,都安排人开车过来买羊。
于长富一大早赶过来帮着撑场子过秤,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这些饭店买光了肉羊。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不少村人,还有几个邻村人也闻讯赶来买羊,热闹得像过年似的。
忙活到了半上午,结果喜人,桃家的羊剩下了五只。
有个邻村人把那只母山羊和两只肥羔儿都买下了,因为家里有个不到一岁的男娃,他老婆的奶水不够吃。
“叔,这都快晌午了,吃过午饭后你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和你去野地放羊。”
任文彬把账本和收来的卖羊钱都给了桃夭然,接着这样提醒桃忠。
“文彬,我们可不舍得糟蹋你,不用你,就让军军和你叔放羊,军军遭罪是应该的,我们赚的家当都给了他,他就该帮着放羊。”
钱淑兰见桃军一直躲在任文彬身后,一眼眼剜着。
桃忠正要说只剩下了五只羊,不用桃军帮忙放羊了,这时,罗羊倌来了,直接说明来意。
“老桃,我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把你卖剩下的羊包圆儿,这半年多我卖羊羔卖了不少钱,一分也不赊欠。”
桃忠笑了,“老罗,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专门把那只种羊给你留着呢,你看着给几个算几个,剩下的那四只羊,你也看着给几个就行。”
罗羊倌爽快得很,“老桃,一码归一码,你们这一走也不知道咱们多会儿才能再碰上,你们一家对强强挺好的,我咋能亏欠你们?你把钱数数,你数好了,我就把羊赶走了。”
说完,罗羊倌从夹袄里摸出来一沓子钱,最大的面额是大团结,最小的是一元。
他数出来一些,放到了桃忠的面前,后者也没再数,拿出来两张大团结还给罗羊倌。
“老罗,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强强的,等我们去了那边安定下来,就会寄信回来,亲戚嘛,有书信来往也是来往,强强和军军不管多会儿也是兄弟。”
罗羊倌推辞不肯要,钱淑兰把钱塞进他夹袄的兜里,“你再客气,就不卖给你羊了。”
罗羊倌只好收下钱,又聊了几句,他赶着那五只羊离开。
就这样顺利,桃家的羊群就这样处理掉了。
桃夭然把钱都给了钱淑兰,让她数数,看看能不能和账本对上。
钱淑兰数了一遍,桃忠也数了一遍,和账本上的总数一样。
两个人活了半辈子的岁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四目相视,脸上的笑容可掬下几大盆。
桃夭然拿出来二百,“妈,别傻笑了,这也是你们的钱,你自个儿揣着吧!”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桃夭然想着就算是她哪天突然离开了,她那个备胎和她的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