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其实心底是爱极了穆彦为她拈酸吃醋的样子,这恰恰说明他心里是在意她在意得不得了。
她想到此处,便笑得更欢喜了,“彦儿,你生气了呀?”
穆彦撇她一眼没有说话,明澈连忙敛了笑意道,“我从前不是说过,心里有了在意的人,旁的人不论胖瘦美丑都入不了眼的。”
就在说话的时候,有小二进来上菜。
穆彦的目光被桌上的各色美食吸引,便顾不上同她置气了。
明澈手下不停地替他布菜,一边还喃喃自语道,“彦儿,你最近好似胃口很好的样子。”
穆彦听闻此言,手边的筷著一停。
明澈毫无所觉道,“不过,胃口好是好事,你身子单薄多吃些才好呢。”
穆彦心中所想却是另一回事,他素来心细如尘,可却没留意这月好似月信未至。
该不会……
这么快就有了吧?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当那小二又端来一盘炙烤羊肉的时候,他忽然胃里一阵翻腾,竟连连干呕起来。
这一下可把明澈给看傻了眼,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将一桌子酒菜震得叮当作响,“快!快把这羊肉端出去!”
穆彦好不容易缓过来一阵,拿帕子捂着嘴与明澈面面相觑。
明澈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可是双手还是不住在抖,“你别紧张,咱们还是先吃饭。对,先吃饭。”
穆彦深深呼吸了一口,见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出声道,“妻主,我看着你可比我紧张多了。”
明澈本想起身给他舀一碗汤,可这手实在抖得厉害,她不得不作罢,只下意识地往自己嘴里扒饭菜。
穆彦不自觉地把手移到小腹上,“也许是吃不惯西陵的饭菜,闹肚子了也不一定。”
明澈茫然地点点头,“那咱们还是回府吧,我来给你做菜。”
穆彦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想了想对明澈道,“咱们先派人回去看看苏大夫是否在府里,一会儿便去他住处劳烦他诊一趟脉吧。”
明澈还是不住点头,“好,我……我这就派人回去。”
二人食不知味地填饱了肚子,就匆匆回了将军府。
傅景春这两日缠着苏妙春指教她医术,见到明澈搀着穆彦进来,好似护着易碎的瓷器一般,神情便不由得戏谑起来。
“小将军,这是唱得哪出啊?”
明澈心跳得极快,面上却还故作镇定道,“我夫郎怕是有了,来请妙春诊脉。”
傅景春给噎了一下,“你们成亲才多久,这么快竟……”
明澈僵硬地点了点头,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放下药材走过来的苏妙春。
眼见他伸出三指,轻轻巧巧地搭在穆彦腕上。
那一刻,几乎就忘了该呼吸。
苏妙春抬起手指,与穆彦道了声恭喜。
明澈浑身脱了力一般靠坐在椅子上,傅景春作势就要去掐她人中,边掐边笑道,“小将军,你可出息一些吧,瞧人家穆公子多淡定。”
苏妙春方才替他诊脉,便知穆彦虽然神色如常,可右手却始终紧紧握拳,指节都攥得发白了。
这一对妻夫……
屋子里静默了足足半刻钟。
明澈忽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穆彦面前,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而后猛地将人搂在怀里,声音带着不可自抑的狂喜,“彦儿,你听见了吗?咱们要做爹娘了!”
穆彦轻轻地回抱着她,微颤着应了一声,眼眶渐渐泛红了。
明澈忽地一把抱起穆彦,冲到外头院子里朗声大笑起来,“娘!阿姐!我就要做母亲了!”
穆彦瞧她那副欢喜疯了的模样,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他牢牢地环着她的脖颈,小声地凑到她耳边羞赧道,“妻主,快放我下来,苏大夫他们还看着呢!”
明澈从未这样欣喜欢愉过,简直要得意得忘了形。此时听得怀里人儿的低喃,才想得他身子弱,只怕一会儿又要难受,忙将他放了下来,“方才是我不好,没吓着你吧?”
穆彦笑着摇摇头,挽着她的胳膊道,“妻主,我们去祠堂里将这好消息告诉娘亲吧!”
明澈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还是她自成年以来,第一次踏进明家古祠。
明澈差人搬来一把椅子,搀着穆彦坐下,自个儿确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列位祖先面前扣了几个响头。
她怔怔地望着明武严将军的灵位,几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于是侧过头望向了一旁父亲的灵位,颤着声音开口道,“爹,彦儿有喜了,咱们明家就要有后了……”
从祠堂回云彻院的路上,明澈的心情明显松快了不少。
穆彦知道她心里多年的心结已解,便更加觉得这孩子来得这样时机巧妙,是上天待他们妻夫的恩典。
“我这就回去写信给阿姐,还要差人去给穆府知会一声。彦儿,你说是不是也该给宫里送个消息,毕竟这婚事也是陛下亲自做主的。还有长皇子殿下那儿……”
穆彦挽着她的胳膊,随声附和着,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别无所求了。
夜里,明澈拟好了要送回京城的书信,便脱下外袍躺到穆彦身侧,准备陪他早些歇息。
此时距离往常入睡的时辰尚早,二人又皆兴奋得杳无睡意,索性靠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会儿话。
明澈虽然大婚第二日,在与穆彦耳鬓厮磨时,玩笑一般说要得个与穆彦一般娴静乖顺的儿子,却实在没料想过真就这么快要为人母了。
二人高兴之余,其实心底都很是不知所措。
明澈拥着穆彦的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覆在他小腹上,低低地出声唤他,“彦儿……”
穆彦听她语气,似是有些低落的情绪,不由奇道,“怎么了?”
明澈垂眸,沉默了半晌,才出声道,“待此间事了,我带你回医仙谷吧。”
穆彦疑惑不解,“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医仙谷?”
昏暗中,明澈忽地收紧了环住他身子的手,“生孩子着实是件万分凶险的事,我父亲还有你父君都没能熬过去,我心里实在是怕……你若有个万一,叫我可怎么活呀!”
穆彦怔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心底竟顾虑这样多。
在这世上,明澈最信的过的便是医仙谷的薛大夫,她曾将自己与阿姐的性命都托付给她,如今也只有在那儿她才能安心些。
穆彦想了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生儿育女本是人间寻常,我一想到腹中有了你的骨血,便觉得心里柔和得不可思议,才发现原来将为人父是这样令人欢喜的事。我想你我的父亲也是带着这般的心情诞下孩儿的,便是真有凶险,也是心甘情愿的。”
明澈不住地摇头,“我可不许你这样想,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宁愿没有子嗣也要你好好的。”
穆彦无奈地笑,“傻瓜,我自然也不想同你分开,这个孩子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恩赐,我们都会好好的,你别再多想了。”
明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沉静如水,“彦儿,我定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