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走,南嘉的脸立马就沉下了。压下心里的烦躁,她努力回想历史上李氏被册封的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又在系统商城里搜索这个清朝的史书,却发现所有有关康雍两朝历史的书籍都被屏蔽掉了。
余嬷嬷进来时,南嘉脸上就是一副阻丧的表情。她不由有些意外,贝勒爷陪了格格半下午,才刚走,格格怎么就是这样一副神色。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更没有问出来,只恭敬的行了礼。
南嘉摆手让余嬷嬷免礼。她这会儿心绪不佳,因此也不想说些客套的虚话,直接道:“嬷嬷既来了我这里,这便是咱们主仆之间的缘分。我也不与嬷嬷说那些个空话,只往后的日子若嬷嬷对我用心,我自不会亏待了嬷嬷。”
听惯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官话,骤然听见这样直白的表露,余嬷嬷还有些不习惯,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给南嘉行了个大礼,“格格折煞奴婢了,奴婢既然跟了格格,就生死全都交托到主子手里了,是决不敢有二心的。”
南嘉没想到,余嬷嬷对她竟这样恭敬。原以为要花一番心思才能收服这样一个精明人。
余嬷嬷看着南嘉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讶,只一瞬就猜到了缘由。她心里不由的苦笑,这可真是误会大了。原本她是怕被格格看轻日后不得重用,进府时才故意穿了那么一身,却不想起了反效果,反倒让格格误会她架子高,担心自个笼络不住。
她精明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却办了这么一件糊涂事。也是她太过急功近利了,反倒忘了做奴婢的本分了。今日这事若是不解释清楚,日后格格想起来怕是心里会有芥蒂。
余嬷嬷再次与南嘉行了个大礼,语气羞赧的说了自个先前的打算,没有一丝隐瞒。最后又请罪道:“奴婢小人之心,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羞愧难当,请格格责罚。”
南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今日见过余嬷嬷,又知道了她的来历,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倒一时还没想明白。现在听了余嬷嬷的坦白,才发现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余嬷嬷出场时的违和的态度。明知道自己日后的主子只是个格格,却还选择以那样的高姿态出现,那周身的气场比原先福晋身边的许嬷嬷还要强盛。
虽然南嘉不知道自己日后想起此事会不会介意,但现在余嬷嬷能主动坦白,说明她是真心想要跟着自己的。因此南嘉亲自扶了她起来,温声道:“嬷嬷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不用太过自责。嬷嬷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这话让余嬷嬷果然安心了些,但还是坚持请罚。
余嬷嬷也是不得已为之,她初来乍到,本就因为资历惹的格格身边的人不安了,若再因此得了格格的另眼相待,怕是更要被香穗她们警惕了。
南嘉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罚了余嬷嬷三个月的月钱,又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减到了一个月。
惩罚过后,自然就是拉拢。南嘉还是与以前一样,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忠心符,解释说明用法后,果然余嬷嬷没有一丝迟疑反而还挺欣喜的接过了,等纸符消失后,她虽也有些震惊,但比起常胜和香穗却镇定多了。
“嬷嬷好似并不害怕?”
余嬷嬷笑了笑,道:“奴婢年纪大了,经过见过的事多了,难免也会碰到些稀奇古怪的事,如此也就不如年轻人那样新奇了。”
这倒也是。
既然余嬷嬷经过了忠心符的考验,那就是自己人了。因此南嘉便把李氏可能要册封侧福晋的事告诉了她,又说了自己与李氏的恩怨,最后想了想又将前几日福晋禁足的事也说了。
南嘉直觉她会从余嬷嬷这里得到些不一样的分析。这些分析可能是她和她身边的人之前都没想到或者没想明白的东西。
果然余嬷嬷听了她的陈述,脸色凝重的思索了半晌,才谨慎的道:“奴婢心里确实有些想法,格格既然信任奴婢,那奴婢就大胆的说了。”
“嬷嬷请说。”
“首先,奴婢想要纠正格格一个事实,那就是格格如今的处境其实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安稳。”余嬷嬷说完看到了南嘉脸上的讶异,她肯定的点点头,继续道:“奴婢之所以这样说,是有两个重要依据。第一就是府中的形势,于格格看来福晋如今的处境式微,但在奴婢看来福晋的位置是稳如泰山,在贝勒心里的份量也不可动摇。”
“可是爷不是已经将福晋禁足了吗?”
“那又如何?不过禁足而已,福晋可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余嬷嬷问完,又自问自答的道:“没有,福晋虽在正院里不能出来,但依然手握后宅大权,大阿哥更是因此跟在了贝勒身边被其亲自教养,更甚福晋被禁足的理由也只是个失察之罪而已,别说如今府外没有传出一丝福晋犯错的风声,便是传出去,这样的罪名也伤不了福晋一丝一毫。”
余嬷嬷说完这些又接着道:“如格格刚才所说,福晋这次犯的错有两点,第一就是不顾大局,在御赐之物上做手脚,第二就是意图戕害贝勒爷的子嗣。可格格好好想想,贝勒爷是因何原因发落了福晋的?”
南嘉回忆了常胜打听到胤禛发落福晋的细节,喃喃德道:“是因为福晋身边的奴才冒犯圣恩。”
“这就是了。”余嬷嬷意味深长的道:“事实上,在贝勒爷心里除了府里的利益和福晋的名声,其他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南嘉的心里升起一丝寒意,“难道失去亲生的骨肉也是小事吗?”
这话并不好接,因此余嬷嬷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用她的分析暗示,“格格只看贝勒爷对福晋的一系列处置就能明白。贝勒无论是给福晋只定了个失察的罪名,还是下令打死了福晋身边的嬷嬷,其实都是在保护福晋的名声,后又不给这次事件里表面上受害的三位哥哥任何安抚,而且又将大阿哥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这便是在确保经过此事,福晋在后院里的地位依然如故。”
“贝勒爷与福晋是结发夫妻,夫妻一体,维护福晋就维护贝勒爷自己。”这便是胤禛护着乌拉那拉氏的缘由。
余嬷嬷的分析让南嘉如梦初醒,心里五味杂陈,犹如一团乱麻,她强打起精神听余嬷嬷继续说下去。
接到南嘉的示意,余嬷嬷继续道:“奴婢刚说的便是造成格格处境艰难的第一个原因,福晋想要陷害您,并且在已经得手了的情况下行为被曝光,无论是谁处在福晋的那个位置,日后都只一条路,那就是决不罢手的打压您,只有将您死死的压着永远都翻不了身,她心里才能安稳。”
听到这里南嘉一惊,枉她之前还自做聪明的帮着李氏,以为只要事发她就能暂时躲过福晋的注意。却原来早就身陷囫囵而不自知。
“除了福晋,还有两个人也同样会使您的处境艰难。”
“嬷嬷说的除了李氏还有谁?”南嘉有些迷惑。
“奴婢说的另一个人便是贝勒爷。”余嬷嬷说完,紧接着与南嘉解释道“自来一山不容二虎,您与李氏的关系无论因着福晋的挑拨,还是因着贝勒爷的恩宠,都注定了不会和睦。原本按着贝勒爷的意思,您与李格格一个有宠,一个有子嗣,您们之间应该是处于一个胶着的状态,只要不打破这个平衡,那您们就能互相牵制,如此后宅才能平稳。
可偏偏人都有恻隐之心,哪怕贝勒爷也不例外。贝勒爷对后宅女眷能狠下心,但却心疼阿哥们。尤其在贝勒爷子嗣单薄,目前只有两个儿子的情况下,孩子无论嫡庶他的重视之意其实都是一样的。大阿哥的身份地位都无人能及时,生母只是个格格的三阿哥就显得可怜了些。所以现在为李格格请封侧福晋,说到底就是因为贝勒爷的怜子之心。”
余嬷嬷担忧的看着南嘉:“格格,您与李格格之间的平衡本就岌岌可危,而现在贝勒的爱子之心就是压倒您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旦李氏晋封,您可就危险了。”到时虎狼前后围堵,即使有贝勒爷的偏爱又如何,后院说到底还是女人的天下。
南嘉的心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跌宕起伏,直至最后“彭”得一声落到谷底。
“嬷嬷觉得我应该如何做才能摆脱这样的处境?”南嘉觉她的声音极为平静。
她突然发现原来人有的时候并不是无知者无畏,而是全知者无畏。就如她此刻,终于从一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幻里清醒过来了,她清楚的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激出了她无限的勇气。
南嘉站起身,郑重的对余嬷嬷道,“听嬷嬷一席话,我才知我这些日子竟在是浑浑噩噩的度日。嬷嬷放心,无论您接下来有没有法子助我脱身,我都感激你能及时点醒我。”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格格不觉得奴婢危言耸听就好。”余嬷嬷忙恭敬的道,然后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其实不用奴婢助您,您应该早已想好脱身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