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
孙玉敏早上起来后,先去后山割了一些猪草,回来时本来还以为婆婆会如前几天一样在厨房里面做饭,结果把猪草喂完猪后回到前院,却没听见厨房里面传来任何动静。
孙玉敏立时就有些着恼,婆婆不趁着她不用厨房赶紧做饭,她等会又得多等一会儿了。
——周国强他们还没有搬去镇上的时候,因为他们家有婆婆帮忙做事,所以早上的时候,每天都是赵秀珍先占了厨房做饭,她从后山割完猪草回来后,还得等赵秀珍做完了饭,自己才能用厨房。
至于让周蕊去割猪草,她割是能割,但年纪还太小,背不动猪草,还得孙玉敏走一回后山,孙玉敏便觉得,反正我都得去后山了,顺便割些猪草也费不了多少的时间,不如把周蕊留在家里扫地、照顾周奕挢、洗衣服……
“小蕊,你奶奶呢?“往厨房里面去了一遭,没瞧见周老太后,孙玉敏退出厨房,对正在水井边用那双小细胳膊搓衣服的周蕊道。
“在房间里面睡觉,还没起来呢!”
这时候了,婆婆还在睡?
不会是病了吧?
孙玉敏皱了皱眉,心里暗暗祈祷,婆婆可千万别生病,要知道,现在婆婆的手里,可是一点儿钱也没有了,如果她病了,需要去医院治疗的话,这医药费,就得自己家与大哥大嫂家一起出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孙玉敏想着,连忙转身,匆匆往周老太的房间那儿走去。
“妈,怎么这时候还不起来啊?”孙玉敏从窟窿里面钻进周老太的房间,看见周老太睡在床上后,心里不妙的感觉又浓了些。
无人应答,房间里面安静得让人心慌。
“妈?”
“妈?”
……
边喊着周老太,孙玉敏边加快脚步,迅速走到床边后,弯下腰准备推一推周老太以喊醒她。
“啊——”触碰到了周老太冰凉的身体后,孙玉敏吓得瞬间变了脸色,尖叫着缩回那只伸了出去的手。
从周旭东家归来的周国富听见孙玉敏的声音,有些不虞道:“无端端地鬼叫什么?”
之前秋收完后,田里的事儿不多了,去河边挑土堆河堤的事情,便又一次地被公社的领导们提上了议程。
这个挑堤是件累活儿,而且工分也就那样,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每次生产队里面招人,都是强制性地一个家里征收一个壮劳力。
这本没有什么,可周国富他们家今年刚分家,他大哥周国强一家又去了镇上工作,已经脱离了生产队,因此,他们家挑堤的任务,毫无疑虑地落到了去年去挑了堤的周国富身上。
周国富心不服口不服,听见通知后,夜里想了一夜,还是不甘心,次日一大早,便起床去了周旭东家里磨周旭东。
——因为队里征收挑堤的人时,对像他家这种只有一个成年男人的人家都比较照顾,今年征收了人家去挑堤后,次年就不会征收了,也好让人家歇一年。
为人好的周旭东倒也体谅他,他说了后,就同意了让他今年不去挑堤。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今年去挑堤的人里面,昨天居然有个人病倒了,已经送去了医院治病,这个缺口不能不补上,于是,今儿一大早,周国富便被周建兴喊去了周旭东家说这件事。
“国富,”听见周国富的声音,被惊得呆住了的孙玉敏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敢再多看床上躺着的周老太,连忙转过身,满眼急切地望向房间外面,“你快过来,妈,妈出事儿了!”孙玉敏的声音有些颤,显然是受惊后还未平复。
正要往自己的房间而去的周国富脚下的步子立刻转了个方向,沉重着脸,迈着大步往周老太的房间而去,“妈出什么事儿了,你好好说!”
“妈她,她,她的身体冷得僵硬了!”
刚走进窟窿口的周国富脚下的步子一滞。
片刻后,他不再多说,重新抬起脚步,飞快走到周老太的床边后,把弯曲着身体,向着床里侧侧躺着睡的周老太的身体扳正过来的刹那,心彻底凉了。
——他看到了周老太灰白的脸上的尸斑。
周国富的眼眶瞬间红了,弯了膝盖,跪在周老太的床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虽然自己因为母亲偏心的原因,对母亲心里生了越来越的埋怨,可作为子女,他还是希望他妈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
等到镇上的周国强一家接到周老太去世的消息,匆匆赶回乡下的家时,孙玉敏听了郑大夫的推断,已经知道了周老太突然间去世的原因,于是,赵秀珍快要赶到家门口时,便遥遥听见孙玉敏跪在堂屋设置的灵堂里,一边哭着丧,一边心机地往他们大房泼脏水——
“……要是大哥前些天搬去镇上,妈你也跟去了该有多好啊!去了镇上,你就不用大寒夜的,住着个漏风的屋子,盖床薄薄的被子……生生冻死了啊!”
还有那好事的,在其中搅着浑水,“你们家国强他们家搬去了镇上,不是空了两个好的房间出来吗,怎么不让你婆婆住?这现在晚上的气温可低了,夜里的水都结冰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孙玉敏哭得嗓子都哑了,“你说我们一个是他们的兄弟妯娌,一个是他们的母亲,有什么信不过的?你们去外面看看,他们临走前,可是把他们的房间都给锁了,我和国富就是有心想让妈换个好的房间,也有心无力啊!”
话落想到什么,孙玉敏又连忙边哭丧边补充,“妈啊,当初我说把我们的房间腾一间给你用,你怎么就不肯啊……”
赵秀珍听得是人未进院子门,而已怒气冲冲。
孙玉敏这个贱人,不想担照看老人不周的罪,便舌灿莲花,把婆婆去世的罪名,全部推到了自己一家身上!
简直是该死!
赵秀珍旁边的周国强也狠狠地皱紧了眉头。
虽然孙玉敏说的,确实是他们做的,可他们是无心的,并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啊。
怎么到了二弟妹的嘴里,就好像,是他们大房,生生把他妈逼死的?
那可是他妈,他只有想她好的,怎么会想她死?
但他一个男的,又不好意思和孙玉敏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于是,周国强皱着眉头问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周国富在哪里后,去找周国富了。
他准备和周国富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而周国强旁边的赵秀珍,则被气得连身边的孩子都顾不上了,迈开脚步快速往堂屋那儿走去。
进了堂屋后,赵秀珍跪在周老太的遗体面前,哭嚎了起来,“妈,当初你不是说,等国强在镇上混得好些了,你再跟我们去镇上享福的么?你怎么就去了啊!“
“老天爷可真是不开眼!”
“……二弟妹你们就住在妈旁边,妈晚上冷了,你们怎么也不去给她换床厚被子啊!你要是舍不得,先给妈用了,我之后还你也行啊!”
孙玉敏顿时炸了,也顾不得哭丧了,抬起头就和赵秀珍杠了起来,“什么是我舍不得?家里的好被子可都被你们分走了,我就是给妈换被子,也是和妈一样的盖了好几年的薄被子,换与不换,有什么区别?”
“倒是你们,明明上有老人要孝敬,还把那新买的被子带去了镇上给奕捷用,要我说啊,奕捷大小伙子火气旺得很,根本不需要盖那么好的被子!”
……
顾暖牵着脑袋上绑了白布条的周奕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赵秀珍与孙玉敏,在周老太的灵堂上,吵得是脸红脖子粗。
——虽然以周老太过去对母子俩所做的事情来说,周老太死了,顾暖不烧炷高香感谢菩萨,都已经是厚道了,可考虑到周奕扬到底是周老太的孙子,无论他有怎么样不过来给周老太奔丧的理由,世人都不会去管,只看结果,所以,顾暖便牵着周奕扬过来了。
“闭嘴!”顾暖冷着脸扬高了声音怒斥一声。
顾暖的声音,让赵秀珍和孙玉敏下意识地噤了声。
她们早就被调·教得怕了这个声音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小心思,我和扬扬在的时候,都给我揣进肚子里面去,不然,我一时生气,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的话,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虽然以顾暖对周老太的讨厌,巴不得赵秀珍和孙玉敏在老东西的灵堂上闹,但小家伙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儿,本来就有些不安,她可不想再有别的人吓到小家伙。
冷冷地警告了赵秀珍和孙玉敏一番后,顾暖牵着周奕扬走进堂屋,走到周老太的遗体旁边后,蹲下身对周奕扬道:“扬扬,这是你奶奶,她去地下和你爸爸、爷爷他们一起生活了,你跪下来,给你奶奶磕三个头送她一程吧。”
“嗯!”
看见周奕扬端肃着脸跪在周老太的遗体前磕头,跟着顾暖说“奶奶你走好”,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把视线,投向了孙玉敏和赵秀珍的孩子,目光有些微妙。
顾暖也没管,等周奕扬磕完头,用手绢帮他擦干净额头后,便找了张椅子,抱着周奕扬在周老太的遗体旁边,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
不知道别的地方的丧葬习俗是怎么样的,我爷爷之前去世,我回去奔丧时,家里人都只是坐在爷爷的遗体旁边陪着他,基本上都没有跪(只有刚回老家,见到爷爷时跪了一会儿),所以,我就不让扬扬给周老太长跪了~而且女主也舍不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