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是谁(1 / 1)

温池没想到自己会哭,尽管他对若桃逼迫他的行为感到非常气愤,可后来他也想通了若桃都是在为时烨着想,看在时烨的面上,他不想为了这件事为难若桃。

然而想是一回事,事实上他还是感觉委屈。

被若桃点了穴道喂药的记忆像根针一样扎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碰一下便能回想起那极其难受的滋味,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越想越委屈,泪水像豆子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掉,一双杏仁眼里包满了泪水,被烤炉里的火光映得通红。

哭到后面,他哭得都抽噎了,肩膀止不住地发颤。

卧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可卧房外守着若桃和若芳以及其他婢女,温池害怕丢脸,不想被她们听见自己的哭声,于是用双手捂着脸。

可惜没过多久,源源不断的泪水还是从他指缝中溢了出来。

他知道他的委屈不仅来自于若桃,还来自于时烨。

他从未如此疯狂地思念一个人,他恨不得立即飞到时烨身边,他甚至不知道时烨是否得到他们有孩子的消息。

温池难过了好久,冷不丁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猛地一顿,忽然想起白天听见的那些声音,一时间也顾不上难过了,赶紧探着脑袋朝窗台看去。

只见原本用叉杆支起来的窗户已经垂落下来,不过顾及到卧房里烧着炭火,丫鬟们不敢把窗户关严实,还是留了一条缝隙。

此时,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顺着那条缝隙传进来。

温池这才想起他本来打算把白天的事告诉若桃,哪知道后来被若桃喂了药,他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这会儿再听见奇怪的声音,他整颗心脏都紧紧提了起来。

“若桃?”温池忙不迭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一边下床穿鞋一边扯着嗓子喊道,“若桃你进来一下。”

温池手忙脚乱地穿了好一会儿,才把一双鞋套到了脚上,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若桃!”

“诶!”守在外面的人应道,是若芳的声音,她一边疾步走来一边急道,“公子,你怎么了?若桃站了上半夜,方才去歇息了。”

温池正要开口,结果瞥见窗户缝隙里甩下来一条蓬松的白尾巴。

他一下子愣住了。

那条白尾巴在半空中晃来荡去,似乎在很努力地往里挤,不多时,一个熟悉的狐狸脑袋从缝隙外挤了进来,可由于那条缝隙太窄,狐狸脑袋挤到一半就卡得动弹不了。

温池:“……”

狐狸脑袋转向他,小黑豆似的眼睛里立即散发出可怜兮兮的味道,嘴里发出一声哼唧。

温池哭笑不得,敢情不久前他听见的那些声音全是这只笨狐狸发出来的。

他走过去,用叉杆支起窗户,终于恢复自由的阿孤连忙从窗台上跳下来,也不知它是刚才被吓着了还是在外头被冷着了,小小的狐狸身体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把狐狸脑袋往温池脚边拱。

温池蹲下身,轻轻拍了下阿孤的脑袋:“笨蛋,不是知道从正门进来吗?何时学会翻窗了?”

阿孤竖着一双飞机耳,哼哼唧唧地用脑袋蹭着温池的手心,它才在外头吹过冷风,身上的毛带着一阵冷意。

温池逗了会儿阿孤,才想起来他被张大夫诊出怀有身孕后,若桃和若芳就不准他再摸阿孤了,迫不及待把阿孤抱走,想必阿孤要从正门进来的话,若桃和若芳以及那些丫鬟还不一定放它进来呢。

这么想完,又看着冷得直打哆嗦的阿孤,温池心底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他抱着阿孤站起身,想把阿孤抱到烤炉前暖一暖。

然而他刚转身,就碰到若芳急急忙忙地走过来。

“公子!”若芳道,“你没事吧?”

温池有点后悔刚才的小题大做了,他假装淡定地点了点头:“我没事,你出去吧。”

若芳脸上的担忧还没散去,她下意识应了声是,转眼瞧见躲在温池怀里的阿孤,顿时又诧异又恼怒:“阿孤,你怎么跑过来了?快从公子怀里出来!”

阿孤被若芳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蓬松的大尾巴差点扫到温池的脸,它像只鸵鸟似的把脑袋埋进温池的颈窝里,仿佛以为这样一来若芳就看不见它了。

若芳知道阿孤不会主动从温池怀里出来,咬了咬唇,随后几个箭步走上前,伸手就要把阿孤从温池怀里抱走。

温池注意到若芳的动作,急忙偏身避开她伸来的手:“今晚就把阿孤留在我这儿吧。”

若芳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不行,公子,你需要静养,阿孤在这儿的话会打扰到你。”

温池道:“它不会打扰到我,正好我有点无聊,它还可以陪着我。“

若芳还是不肯:“倘若公子需要说话的人,奴婢可以陪着公子。”

温池无语,但他不想三番四次地妥协下去,于是他固执地抱着阿孤不松手,阿孤也非常配合地乖乖窝在温池怀里,连眼神都不给若芳一点。

“公子,你……”若芳伸出去的双手落了空,她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这些都是若桃的吩咐,公子也不想奴婢把若桃喊来吧。”

温池:“……”

尽管温池感受到了若芳是在用若桃来压他,可不得不承认,若芳这个法子很管用,他挣扎了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阿孤交给了若芳。

他着实不想再看到若桃的脸,也不想再在这个夜里和若桃起冲突。

阿孤察觉到温池的意图,瞬间慌乱起来,不停用爪子扒拉着温池的衣服,哼哼唧唧地叫着。

若芳赶紧抱紧阿孤,阻止阿孤要往温池怀里跳的行为。

温池捏了捏阿孤柔软的耳朵,本想说点什么,在若芳的注视下还是什么也没说。

若芳小心地问:“公子方才喊若桃,可是有什么吩咐?”

温池摇了摇头:“没什么。”

若芳道:“那奴婢先把阿孤送回去了。“

温池目送完若芳和阿孤,才转身回到床上,他钻进被窝里,手里还残留着抱完阿孤后那毛茸茸的触感,不知怎的,一股前所未有的落寞感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窗户那边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温池听得真切,还以为阿孤摆脱了若芳又从窗台跑了进来,他心中一喜,掀开身上的被褥便要下床迎接,哪知道入目便是一双不知何时站在床前的黑靴。

温池有些微的怔愣,随即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去,在烤炉里洒出来的艳红光亮中,一个熟悉的面具映入眼帘。

这……

这是他曾经送给平安的面具!

温池脑中的神经陡然绷紧,他想起刚才放阿孤进来时用叉杆支起了窗户,难怪这个人进来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无论如何,来者不善。

温池猛地拎起被褥扔向来人,趁着那人被遮挡了视线便要逃走,却没想到那人是有备而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烟筒,并动作极其熟练地扯掉烟筒上端的引线。

下一瞬,一股浓郁又呛人的白烟从烟筒里散发出来,由于那人将烟筒口对准温池的缘故,只是眨眼间,温池的视线便被厚重得看不清周遭的白雾覆盖。

温池发觉不对,忙不迭屏住呼吸,可在这之前还是没注意吸入了四五口白烟。

那些白烟仿佛有生命力一般争先恐后地往温池鼻子里钻,虽然温池已经尽量不让自己再吸入白烟,但白烟还是在一点点地渗透进他的感官世界里。

不多时,温池腿脚发软,砰咚一声栽到地上,他喉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戴着面具的那人走到温池身边,蹲下身,飞快地点了温池身上的穴道。

温池睁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人。

他恨不得透过面具看清那人的脸。

是谁?

这个人究竟是谁?

是时锦的人还是容妃的人?

可这个人为何戴着曾经他送给平安的面具?还是说……平安没有死?

之前他就觉得平安死得有些蹊跷,不过既然小栓子亲口盖章了平安的死亡,那他也就没有深究下去,难道平安在那个时候侥幸逃脱了?

温池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人的名字,却始终无法确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时烨的仇家太多了,他是时烨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来。

此时此刻,温池总算明白时烨为何经常和他撇清关系、为何总是做好离别的准备、为何那么火急火燎地把他送出宫。

他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追到这里来……

温池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任由那人把他扛到肩上。

他的腹部正好抵在那人的肩膀上,硌得他有些疼,他张口想说话,无奈吸入了那些白烟后又被点了哑穴,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扛着他翻过窗户,一路躲躲藏藏,竟然轻而易举地飞出了院落。

温池分明看见在府里巡逻的侍从发现了他们,却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夜风很冷,刺得温池的脸生疼。

温池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渐凉。

难怪这个人敢只身闯入他的卧房,甚至扛着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府里飞檐走壁,原来这个人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也买通了府里的一些人……

这个人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地绑架他,而是很早就在策划这件事,还有可能在府里潜藏了很久。

然而他完全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若他独身还好,可现在他腹中还揣着孩子。

温池身体里的那根弦紧绷到了极致,他本就不太舒服,又一直被那人抗在肩上吹冷风,忽然间感觉胃里一阵翻滚。

他好像要吐了。

温池憋得脸都青了,他拼命拍着那人的后背。

可惜那人并不能领悟他想表达的意思,只以为他被晃得头晕,于是放慢了速度。

温池想让那人把他放下来,结果挣扎了半天,那人还在继续往前飞奔,最后他忍无可忍,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以前温池没吃什么东西,即便经常干呕也只能吐出一些水来,可前不久他被若桃逼着喝下了那一晚药汤,在此时此刻他几乎把整碗药汤都吐了出来。

并且那些吐出来的药汤全部被风糊到了那人的背后上……

那人瞬间静止了。

夜风呼呼地吹,哪怕温池没看见那人的脸,也能从那人僵硬的身体中感受到他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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