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开的天幕没有光,只有昏沉如赤红血液的太阳。
在这个村子待得太久,就越是觉得诡谲。
比起其他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念叨着要离开的人来说,鲁勿退显得非常平稳,就连光头上肉粉色伤疤都露出只有大佬才会有的风情。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可真是怕得很。
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存在吧?
鲁勿退这个人其实是非常相信科学的,他之前为泡我吧工作、做ox项目的导师去骗其他女人的时候都要讲数据。
他会告诉你,如果酒精浓度高到多少度的时候,百分之多少的女人会醉醺醺地辨不清方向。
他还会总结出规律,非常细致地列出每一次推拉要用的技巧和间隔的时间,就连生命大和谐时,用什么理由不戴套都要给你搞出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又要去怎么做才能避免掏打胎钱被人给缠上。
总而言之,绝对的金牌讲师,pua必不可少的精神导师。
然而,就算是这样一个能把荷尔蒙的多巴胺分泌曲线都做成条形图仔细讲解的伟大男人,他也依旧因为最近的这些邪乎的事情而感到害怕。
他可是亲眼看着村长在河边抽着旱烟收拾蟾蜍皮的,当时对方脸上那种自如镇定的神情,鲁勿退现在也难以忘记。
这是对自己充满绝对自信的人才能拥有的从容,对整座大春山都了如指掌,当时和泡我吧的大佬洽谈合作的时候也这么镇静,怎么一个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变成轻飘飘的一层皮了呢?
到底是谁做到的?
之前鲁勿退毫不怀疑,这件事情就是导游做下的。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导游,真的能把这样一个地头蛇给干干脆脆掀翻、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这样利落地剥掉皮还压在山石下面吗?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而且,鲁勿退是很讲究动机的一个人。他相信,每一个做出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就比如想参加泡我吧工作的那群懦弱猥琐男人,正是因为垂涎网上或现实中的女神,而以他们自己的外形和内在条件绝无可能匹配的上,所以才会想要通过学习技巧的方式来玩弄对方。
得到后又爽快抛下,真是最愉悦不过了。
每当看到学员反馈他们睡到女神后销声匿迹地离去,徒留对方拿着胎儿的彩超图六神无主,都能感知到分享出这组照片的人阴祟的快意。
顶着张可爱狗狗照片的学员笑着说:“当时我腆着脸巴结她,真是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她就算是让我去舔她的脚,我都能在主席台上双膝跪下。那时候她多傲啊,送过去的早饭直接从阳台上扔下来,看到我就像看到一条狗,连眼风都不扫就直接走过去,甚至还找我班的导员反应骂我是变态。”
后来呢?
其他的人赶紧问。
狗照片的学员笑得更大声:“我就是哈下一颗心去舔,就连我室友都瞧不上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我这么风吹雨打不动摇地追,就算她不动心,她家人也动心。不都说什么别的不重要,要紧的是男人得对你好嘛。她父母这么努力劝,最终她还不是点头答应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玫瑰花,众人起哄,水到渠成,酒醉入酒店,不戴套子,一发中的。
一片喝彩声中,却依旧有一些不好听的刺耳声响。
有的学员表示自己还是理解不了:“你当时舔的那么来劲,到底是怎么劝说自己做到的?男子汉大丈夫,膝盖比老娘的命还重,我到底还是做不到。”
“你只要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就行了。”狗照片学员轻描淡写,根本就不以为意,“豆浆被她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你就想有一天她那张漂亮脸蛋和喉咙里全是你的豆浆。”
“看她穿裙子和别的男人撩骚就是不理你的时候,你就想眼前这个骚货将来就算找了个再怎么好的男朋友,那也是你穿过的烂鞋。”
“她对你若即若离非常冷淡的时候,你就想她就算日后怀了孕你也能轻松地把她的通讯记录删掉,再用这个当做你的魅力证明,去撩别的新鲜妹子。”
“那时候你只要说,唉,你明明都和这个女人说明白了,她怎么还是不死心呢?别人还说她女神,就这样廉价的货色,又老又松,根本就比不上你一根小指头,我的乖宝贝。”
好!
说的简直是太好了,怪不得会被泡我吧评为荣誉学员,是要挂在大红榜上头描金字的那一种。
痛快。
鲁勿退当时是大力褒奖这位得意门生,用这学员身上几个显著的特点,诸如“舔狗翻身”、“玩遍女人”、“loser得志”这种字眼给着重标签化,果然就吸引来目标人群的注目。
至于鲁勿退要去做导师的动机,那自然就是因为从这群蠢货□□.丝手里拿钱容易了。
现在则是因为二四六日的倒台,他赚不到钱,还身陷麻烦之中,外加棍倒下就站不起来,这才冒险上大春山。
正是因为他有这个非常坚定的信念,才没有动摇过下山的念头。
不然说什么因为担心路况不好会翻车才留在山上的?
哈,这是什么狗屁的奇怪玩笑,人死的这么邪乎了都不走,就算这是暴风雪山庄他也要薅着司机的脖颈把自己带出去。
之前鲁勿退以为导游想要杀掉他们,也是猜疑对方是想要贩卖器官,合着别的人一起看中了他们这群肥羊,想要挨个做掉再去和黑市交易。
但是在看到村长的尸体之后,鲁勿退就隐约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两个没怨没仇,就算是真的想要屠宰后拿器官,也不用这么血腥的手段,简直像是有血海深仇的大恨一样。更何况,退一万步讲,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导游肯定是希望游客们不会太早想离开,毕竟他还要宰其他的肥羊,这么早的暴露根本就不利于导游后续的开展工作。
而哪怕再往后退一步,就算是导游把几个人弄失踪后,觉得此行的收获已经足够,想要金盆洗手隐姓埋名,又害怕合作伙伴村长过于贪心,因为没谈拢所以痛下杀手。
如果说对方想重新做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好导游,那他就更不该把村长的尸体抛在河边,还故意拿着一块大石头压着。
这简直就像是故意让别人发现一样。
这不像是背地里捅黑刀,更像是旗帜鲜明的报复。
综上所述,鲁勿退觉得很可能不是导游做的。
而是这座山有邪乎的东西在。
抱着这样的念头,鲁勿退又吸掉了小半条烟,就着劣质的咖啡粉刷刷肠子来壮胆,捞起点瓜果肉干就去探望村长老婆。
毕竟,在这么多人中,可能只有这个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村长老婆会了解一点背后的事情,之前不也念叨着什么大椿山上有神灵吗?
要是真的犯了什么事,他也能拿着这些东西当祭品,好好地拜一拜。
就坡下驴是鲁勿退的美好品质,总之他绝对不会一条路走到黑,而是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地调整自己战略的人。
不然他的头是怎么秃的?
还不是每天都努力地思虑过多!
炊烟袅袅升起的地方,就是村长家在的小洋房。偌大个山里头,也就只有村长家是个气派的洋房,也怪不得之前游客们总是喜欢往这里跑。
虽然里面的装潢也是土炕和半潮不湿的土墙,但也绝对比他们住的小破地方条件好。
“祭拜?”村长老婆都不需要看,就娴熟地拿起油瓶往锅里面一道,刺拉拉的声音响起后,翻动起锅铲开始炒菜。
当然,村长老婆本来也看不见。
她慢悠悠地用那双灰翳色的眼睛瞟了他一下,好像自己能看见一样,又收回了视线,冷声道:“如果你是因为村长的原因来我这里的话,那大可不必。这么多年,就算是我们不供奉神仙,也没出过什么邪祟的事情。”
没憋得住,鲁勿退怒骂道:“村长就只剩下一层皮了,这样还不叫犯邪乎?”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没做什么坏事情,坏事情自然也不会找上你。”
她的眼睛蒙着晦涩的阴翳,就像是窗台上永远擦不净的水痕,“不过要是你真的做了什么,人家要复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吗?”
鲁勿退猛地打了个颤,冷汗涔涔而下。
作为一个旗帜鲜明的无神论者,鲁勿退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死瞎子的话的。
特别是这人还是个山里没见识的女人,搁在古代就是神神叨叨的骗钱的神婆,搁在中世纪就是需要被火烧掉的女巫。
也就是现在时代好了,她居然还能活着。
一边骂骂咧咧地出门,可是后背上黏腻的汗水却像是和他不屑的神情作对,诉说出主人不安的心情。
这种不安持续到他看到导游走进了村长老婆的屋子。
原来如此。
他松了一口气,也不管逻辑上对不对,已经说服自己要去相信这个事情。
绝对就是这个导游做的。
和这个疯婆娘一起。
两个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精神病,连疯人院都没看住的变态,应该去死的两毒虫。
鲁勿退望着窗外,下意识握住不住颤动的手指,眼睛发出了冷而戾的光,“这个龟儿子,倒是欺负到了爸爸头上来。”
因为伍觅一没有跟着他们去吃野味,因此也并不明白他的恐惧来自于哪里,还在挺快乐地在那里嚼着自己的蜜汁小鸡腿,涂了芭比粉的嘴唇油亮亮的,“是我想的那种只有男人和男人之间才会发生的欺负吗?”
他这下来了精神,连嘴巴里甜甜的小鸡腿都不香了,“他欺负你是为了啥?图你嘴巴臭?图你不洗澡?图你有脚汗还是图你面口袋?”
咂么咂么嘴巴里的鸡腿,伍觅一震惊道:“导游看上去和和气气一人,没想到背地里口味这么重啊。”
幸好他说这话的时候,鲁勿退已经操着棍子出了门,因此没有听见这位穿女装小个子的抱怨,不然保不准可能会一脚把他踹到山下去。
鲁勿退的眼睛是亮而夺目的锐利,眉梢是十年磨一剑的料峭,腰上别着的小型水果刀很不起眼,但是被他攥在手里就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
鲁勿退要杀了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