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嚣吵闹的酒吧倏忽间就静了下来,就连在台子上弹着吉他的姑娘都停住手上的动作,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
徐长日下意识摸了一把濡湿的额头。
红色的。
是血。
剧痛是红色,如同潮水一样涌动过来,他连视线都是模糊的,愤怒先于理智烧上来:“没王法了,报警啊!”
哪怕是他找的这群人又怎么样?居然连雇主都削,这可不是有没有职业道德的问题,这简直是要翻天啊。
然而女神的动作比他还要快。
只见沉默坐在角落里的高挑女人抄起手边的一瓶没开盖的酒,“哐”一声碎在了打头那大肚腩流氓的头上,动作干脆又利落,显出来一种成熟潇洒的女性魅力。
这次的动静可比刚才徐长日被爆头的声音大得多,更何况酒瓶是满的,有殷红的酒液顺着那一头嚣张炸起来的头发就流了下来。
冷艳女人的声音低靡而哑:“报警。”
被眼前这反转的画面震慑,徐长日呆呆地站在原地,连额头的血都忘了擦,讷讷道:“漫漫,你太冲动了。”
“都被人揍了还忍着?”陆尽慢嗤笑一声,挑起来的眼睛很是不以为然,倒是比流氓还嚣张,“他们先挑的事,就算进了局子也能说明白,不用怕。”
你是不用怕了,他徐长日可不一定啊。
这些流氓虽然不称职的很,但说到底都是他自己花钱雇来的,那转账记录可是还白纸黑字标着的。
倒不是说徐长日不小心,但是一个“英雄救美”戏能演变成这个样子,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完全就是阴沟里面翻了船。
这万一要是真进了局子,以他对这些流氓的了解,估计都不用重复逼问,第一次就会全给秃噜出来。
江湖道义这种东西,那是完全不存在的。
徐长日再怎么想和女神拉近关系,那也不想先唱一首铁窗泪啊。
看着眼前的一团狼藉,徐长日的理智倏地回笼,什么报警不报警的事情早就抛诸脑后,眼下只想要把事情压下来。
他赶忙拉着眼瞧着就要炸翻全世界的女人的衣袖,低声道:“这事闹大了也不好,要不就这么算了?”
“算什么算?”流氓头子身边的小弟不干了,撸起袖子就是个要开战的架势,“怎么的?一个女人都能欺负到我们爷爷头上来了?真他妈是反了天了!”
说着,这干瘦的小弟就捞起一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铁棍,眼看着就要真的干群架,徐长日才真的慌了。
目前还可以说是能调节范围内的事件,这要是再流血可真要变成刑事案件了。
而且,徐长日这时候才意识到,漫漫一直被千万男人当成女神、从来没被欺负过这是不假,但是另外一方面也意味着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让步、退缩的意图,说是要干架也是真的不计后果。
问题是徐长日没这个底气啊。
更要命的一点是,饶是他再怎么说不在乎、不在乎的,但是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呢?
又不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这要是真干成群架,别的不说,他又得赔老板的钱,又要应对警察的拷问,还得再安慰女神,要是平台第一女主播进警察局的事情被爆出来,那他这个事件的当事人百分之百是要架在火上面烤的。
头上的血黏糊成一团,把精心打理好的头发都弄得稀乱,现在脑袋还在嗡鸣作响。
生气吗?
那是肯定生气的,如果要是不需要被负责人的话,他现在早就挥椅子把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捶在地上了,凹陷的坑都能被他做成艺术品。
然而之前也说了,徐长日最大的优点就是顾全大局,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那都是衡量在心里面的一杆秤。
比如说,即便他现在气得要死,也知道闹大了之后,自己绝对吃不到好,这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他强行挺身而出,挡在了不出一言的女神面前,为了帮漫漫拦铁棍的袭击的时候,手臂上可是结结实实被来了好几下闷棍。
“又挺身出来当护花使者了?小子你挺痴情的啊,还是说棍子的滋味确实不错,还想让哥哥们多给你来几下?”
打不到漫漫,这些流氓也不纠结,转而专心对付起一个劲儿想要劝架的徐长日来。
这回可真是脑袋也疼,胳膊也痛,心里还憋屈,徐长日只觉得自己要炸了。
“别那么窝囊,要打架就赶快点。”他这边窝着火,奈何漫漫还不吃他这套,冷冷地推了下他的肩,“姑奶奶还赶时间呢。”
这还得了?
眼看着这群流氓身上的愤怒又要被点燃,徐长日赶忙上前说和,赔个笑脸:“哥哥们,你们也不想真的进局子啊,像是之前说的,我再给你们添上这个数行不行?”
他手指头隐秘地比了个数字出来,不过那几个流氓对视一眼,冷冷地对着他的肩又来了一下狠的:“跟谁在这套近乎呢?我们大哥可是被她整成了这个德行,你在这是糊弄鬼呢?”
这居然还带坐地起价的。
先有酒店老板,后有这些漫天要价的臭流氓,徐长日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凄惨,最近的追妹史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凄凉。
心里的郁闷直接就表现在脸上,徐长日摊开手小声问:“哥哥们给个数吧,这么拖下去也没有意思。”
就当是花钱买了个安静算了。
这些流氓还挺遵守秩序,趾高气扬地打量他两眼之后,转头去请示斜靠在桌面上直哼哼的大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又给他比个数字。
徐长日眼睛一下子瞪成青蛙,怒火就要从心中喷薄而出,偏偏还得告诉自己多忍耐三分,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一个字:“好。”
等到这些人收了钱心满意足离开后,他耳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你们认识?”
是陆尽慢。
徐长日悚然一惊,慌忙转过头去,就看到他的漫漫女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玉白的手指摆弄着一片玻璃碎片,妩媚又危险。
果然只有这样拿..捏不住的女人才够味。
不过戒心这么重、好像对什么都质疑的样子也着实难顶,就在他踌躇着生出点退意的时候,却看到冷艳的女人莞尔一笑:“我开玩笑的,还要多谢你救了我。”
刚刚欲落未滴的冷汗蜇过伤口,掺着血落在了他的腿上。
拿起块方巾替他擦掉血,罂粟一般的女人声调不疾不徐的,明明是低醇的嗓音,却好像每一个都带着钩子:“你是?”
“我姓徐,别人都叫我猛夫。”徐长日忙不迭地答,心里简直开满了红艳艳的鲜花,“漫漫你随便叫。”
陆尽慢收回染满着他鲜血的纸帕,不经意间折叠起来收好,带着点歉意:“不好意思,我不太会照顾人,弄痛你了吧?”
陆尽慢擦血的技术实在是非常要命,擦的又痛又氧、掌握不好力道不说,最关键的是脏污的血完全没有擦拭干净,现在像是化妆一样糊的满脸都是,都不用换衣服就可以去参加万圣节的变装晚宴。
偏偏徐长日还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变得多么恐怖,还在那里咧着个嘴巴笑:“没关系,漫漫你没事就好。”
陆尽慢也真就不和他客气,又冷又媚地一笑:“我明天早上还要上播呢,如果这边出了这种事,确实有一点麻烦。”
被对方这种高级的美感震惊,徐长日好半天才找回走丢的语言系统,应和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流氓真是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做这些臭不要脸的事情,女孩子在外可真是要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不说男人该管管自己多出来的那条腿呢?
陆尽慢宽大的手掌转着手机,“说的是,我刚才报了警,现在警车应该快到了吧。”
“什么!”徐长日傻傻笑着的表情一收,屁股底下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弹跳起来,张大嘴巴的样子可以去试镜《飞越疯人院》。
意识到周遭本来就没散去的眼神在大量,好半天徐长日才勉强露出个笑模样:“漫漫你到底是个女主播,这些流氓是没皮没脸的,但是你一个妹子肯定要面子,这要是被人看到了照相放到网上去,可怎么办啊?”
“是他们的错,又不是我的错。”可惜他的漫漫女神不能按照常理推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手机,漫不经心的,“说不定借着我这一击,还能吸引来更多女粉呢。”
陆尽慢该不会疯了吧?
徐长日微愕地张大嘴,但是下一秒又绝望地意识到,对方说的可能是对的。
陆尽慢瞥了他一眼,好像被他逗笑般弯了下眼,“逗你的。看小徐你好像不太想惹麻烦,我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当然不能把见义勇为的雷锋同志也牵扯进来啊。”
她还翻出手机露出个二维码,“我可以叫你小徐吧?”
当然可以。
徐长日简直要被她这种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推拉行为弄得心脏都跳出嗓子眼,兴奋地发送添加好友邀请后才晕陶陶地出了酒吧门。
却在这时,他看到一伙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人往酒吧走。
怎么的,今天除了他徐长日邀请的流氓,还有第二波人要开战吗?
就在他侧过身想旁观的时候,那伙人却径直走到了他面前,很有秩序地停下脚步。
打头的人低声问:“猛夫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
徐长日眼睛猛地瞪大,就听到那打头人稀里糊涂地皱起眉:“不是您让我们来找一个漂亮女人的麻烦,然后上演英雄救美的吗?”
这伙人才是他邀请来的群众演员。
那之前的人是谁?
“猛夫先生,你还好吗?”打头的人看他状态不对,赶紧挥了挥手,事先预警道,“我们人已经来了,定金是不可能退的哦。”
完蛋。
徐长日大脑当机,陷入一片空白。
真的认错人了。
之前那群人就是纯粹的臭流氓啊,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