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警察局陷入胶着发展相对的,是舆论超出想象的发酵速度。
“你有没有看那个出轨男原配的发声?”刚一和花抒岚碰面,虞梨就气咻咻地挽着她的胳膊问道。
花抒岚摇摇头,说她没看,还猜测这妻子是不是在谴责丈夫出轨。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生气了。”虞梨把手机调出对应的页面递给她,想了想却又重新收回去,“算了你别看了,我怕再重播一遍我就要三高了,我给你大致复述一遍。”
说罢,她拿起矿泉水瓶大大地灌了一口,这才有闲裕尽量平静地开口,说这个原配先是批判了一下她的老公,就是说可能因为是农村奋斗出身,这老公太淳朴太呆鹅,性格愣头青到了傻的地步。在公司的时候按时按点工作,上司如果不付费的话,让他哪怕多干一分钟的活对方都不会去干,还动不动就说要按照劳动法去告上司。
“这是在批判吗?”花抒岚疑惑地眨眨眼睛。
这难道不是在夸吗?
虞梨舔舔唇,“你接着听我讲。接着,这个原配还表示,自己的老公心肠特别直,从来都不会帮朋友隐瞒任何事情。他有同事去喝酒或者泡小姐的时候,有时同事的伴侣会打来电话问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正常人可能会碍于面子搪塞一下表示肯定,只有这个愣头青老公从来都一板一眼地讲实话。”
好像已经可以猜出来接下来的进展了。
“这就是这位原配觉得是那个死者勾引她老公、仙人跳她亲亲老公的证据!我那个学法的姐姐听到恐怕都要发疯。还有一堆亲朋好友放屁,说她老公就连路边的母狗都不会多看上一眼,家里和和美美、子女双全,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离婚没人要的破鞋?这原配还恳请大家不要过多苛责自己的老公,说什么他是有错误,但是一定会改正的,就差跪下来求鸡花不要杀她的亲亲老公了。”
“言语矛盾得让人不敢直视,合计着她老公去死者家里全是因为身上被绑了炸.弹逼迫所致,真是公猪看了都要生气,母蜻蜓看了都要晕厥。”
复述完,虞梨狠狠地吐出了一大口气,不禁疑惑一般地嘟囔着,“她老公也姓雁,要不是因为她家里两个孩子都还活着,我都快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雁聘她爸妈了。”
“责任都是死人的嘛。“花抒岚慢吞吞地问,“然后呢?”
虞梨泄气地摇摇头,“没有然后了。底下还有一堆脑子和屁股装反的人道歉,说一看这个死者就不是什么好人,死有余辜结果害了两家人。”
“都这么说吗?难道不是因为博主精选评论了?”
“我看看,哇,还真的是诶。”
不知道为什么,虞梨反而被这个有点无厘头的结果给逗笑,心气也顺了不少,这才想起来别的事,“对了,我们当时学期初议论的那桩本市第一次杀人案,就是家暴男血漫浴缸雨夜的那个事情你还记得吧?他的妻子陈大姐倒是发声了,我差点把这个忘了。”
视频里的女人手腕上还绑着绷带,但是面色很显然比当时的新闻图好上不少,甚至还圆润了一些。拍摄的背景是在公园里,还有小姑娘跑来跑去地追逐吹出来的泡泡。
“非常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心。之前有很多的网友在关心我之余,也鼓励我能再多谈一点具体的境况和细节,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回应,在这里表示诚挚的歉意。有可能是我过于怯懦,调节自我的能力也不是很强,从创伤中走出来也比平常人也慢一些,并不能及时站出来。在这里我想感谢陈taro博主,说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在她的安慰下才明白,就算不能发声或者鼓励别的姑娘站起来,也不代表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受害者。”
“然而看到最近的事情,我还是想要说一些可能没什么用的废话。在亲密关系中受到侵害的姐妹们,我想说,”陈大姐似有哽咽,却很快平复下来情绪,一字一句道,“求助外界并不可耻,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婚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遮风避雨的堡垒,在我和他领取结婚证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有时候、有时候,它催生出来的恐怖要远远大于其他所有事情带来的压力总和。识人不清或者性格太软弱永远都不是你的错,永远都不是。但只是,绝对不要妄想一个孩子可以挽救你摇摇欲坠的家庭关系,它只会加剧。”
在密密麻麻遮盖了全部视线的“姐姐别哭”弹幕中,她揉揉眼睛,轻声道:“很多人都猜测我的心理创伤来源于鸡花。但是,我想在这里说,我的全部创伤只来源于外界看来完美无瑕的好老公。作为一个公民,我真心诚意地希望这个掠夺掉多条性命的杀人犯可以早日被绳之以法;但是作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受害者家属,我又没办法不庆幸她曾经出现过。”
“我的亲身经历很干瘪也很无聊。但是你要问我的经验和看法,我也只能说,鸡花不会是杀掉这个姑娘的凶手。要不然,还怎么能叫做鸡花呢?”
鸡花鸡花,是要在鸡上雕琢出花来啊。
对于变态连环杀人魔来说,最恐怖的事情不是被警察抓到,还是败坏自己的名誉、毁了自己的名声啊。
“还有这样的说法?”不过,这样的看法在刑警小零眼里就尤其离谱还有点可笑了。
她摆摆手,“没有的事情,我们队长也说过,这个事情是男人作案。叫什么鸡花女士啊全都是用来混淆视线的,他早就已经发现决定性的证据了。”
花抒岚切了块红丝绒蛋糕吃,“那这样说来,其实那名出轨男的妻子讲的确实是实话呀?”
“倒也不能这么说,”小零皱起眉头来,“我这样说也是希望你们多多保护自己。这个出轨男绝对是最垃圾的那一个。”
那花抒岚就真的有点迷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妻子没必要去维护她的丈夫啊,总不至于要说什么是出于真正的爱情吧。
小零失笑,“你们大学生也得少看一点情啊爱啊的偶像剧了。主要是他们家里有两个孩子,小儿子刚出生还没满月,这位妻子现在属于自由职业者,如果自己的丈夫因此失掉工作的话,他们一家也很难继续生活下去了,这位原配更是不可能独自抚养起两个孩子。婚都结了,就是捏着鼻子往下过呗。”
话说到这里,她正色道:“不过你上次说的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是午棘,这话没错吧?”
“是啊,不过小零姐你不要担心,知道这次的事情后我就马上去询问他了。这次的受害者确实是他的母亲,上次在ktv的时候被杀的也正是他的哥哥。不过看起来他确实不清楚自己的家人到底是怎么惹了这么大仇恨的,现在也是悲伤又愤怒。不过他表示虽然去世的正是自己的家人,但是也是罪有应得,然而这样的罪过应该让法律来惩戒,而不是遭受鸡花的私刑。”
这话倒是让小零有点惊讶,“你们不是刚交往没多久吗?这么坦诚还看得开的男生倒是很少见。”
“是啊,就是因为他大度又拎得清,才会这么受欢迎的。”花抒岚说着说着,递过来一张纸条,“他知道我要来找警察的时候,还给了我这个东西。”
展开之后是报纸拼凑剪切的痕迹。
「叶要从英国回来了,要抓紧。」
刑警小零讶异道:“这是什么?”
“哦,我忘了小零姐你刚加入刑警的队伍没多久了。”花抒岚慢吞吞地把蛋糕嚼干净,三言两语间大致描述了高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包括雁聘的离奇自杀与叶湛昭出国避难的事情,“这个纸条是叶湛昭回来的当天有人塞给午棘的,后来他也和我说这是他鼓足勇气向我表白的契机。”
一提起叶湛昭的名字,小零就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s中的那个事情?当时动静不小,我看过卷宗的。我说当时提起这个出轨男姓叶的时候,你怎么会这么震惊呢?原来是因为这个。但是这位雁同学去世的时候,我们见到过她的父母,并不是现在的这一家。”
看来只是巧合而已啊。
花抒岚点点头。
“不过这样说来,我就明白为什么你交往的男朋友会着急了,”可能是刚入职不算太久的原因,小零还啧一声撞了一下她胳膊,“我们局里倒是还有叶湛昭的档案照片,真不是说,那孩子确实很俊,是不是?”
俊不俊不说,打架的次数倒是确实不少。
花抒岚摇摇头,“不是吧,午棘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男生的小心思当然不能和你说了。”小零会意地眨眨眼。
“那倒也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是带着三分困乏的原因,花抒岚即使是很认真地说话,眼睛也是柔软的半圆形,“午棘亲口和我说,与叶湛昭有交往会非常危险,因为雁聘学妹的事情和他也有牵扯。”
小零苦恼地咝一声,和她对视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坦白道:“由于缺少物证和足以令人信服的人证,这个案子确实是搁置了。但是最后以我们警察的调查,特别是尸检来看,这个叫雁聘的同学确实是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午棘不说,不是还有巴郁的人证吗?”沉默几秒,花抒岚轻轻地问,“还有,尸检有什么问题吗?”
“午棘并没有看到现场。而巴郁那个男生说话反复,逻辑都不能自洽,不能作为证词,”小零摇摇头,接着轻声说,“根据我们的化验结果……啊,天啊,我差点又说出来了,这个我们要为了保障受害人的隐私,不能往外说。但是她有个不错的朋友,叫做将泷。或许你可以去试试问一下?”
她眨下眼,看过时间,露出个阳光爽朗的微笑。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祝小侦探你调查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