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另一个世界逐渐展露着它的面貌。
第一幕之一画外音:生活在都市却醉心于神鬼传说的男人由于灵感枯竭,工作搁浅,踏上了寻找缪斯女神的旅途,伴随着舒缓轻柔的音乐声响起,一个充满了梦幻与诡奇的国度正式开启。
第一幕之二舞台一:c省乡下的小旅店中,一群人正在低声交谈,前来躲雨的男人因此听说了附近有一座神秘消失的村庄,村庄里的人们由于得罪了山里的鬼怪,在几十年前的某个夜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留下。对于男人想要深度追问的请求,那些交谈者讳莫如深,只有一个醉汉在收了男人的钱后,告诉了他如何前往村庄遗址。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的僧侣在一旁默默地念经,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在男人起身的时候,看了男人一眼,当然,男人没有发现。一个女驴友推门进来,与男人擦肩而过,大声要了间房,灯光暗淡下来,夜虫鸣叫声中,舞台缓缓转动。
第一幕之三舞台一:男人雇佣了两名当地人,一名担当司机,另一名担当向导,动身前往消失的肖家村。出发的时候,女驴友来了,她也听说了肖家村的事情,想要和男人一同探个究竟,年轻僧侣也来了,他声称自己正在修行,既然听说当地有鬼怪,当与他们一同前往。抱着人多力量大的想法,男人同意了,一行五人启程前往名叫肖家村的地方。
第一幕之四舞台二:绵延无际的高速路上,司机一声不吭地开着车,只有青筋暴起的双手可以显示出他有多么紧张,导游则装得很轻松,车子平稳地开在公路上,女驴友提议大家一起唱个歌,于是公路上传出了年轻女性张扬的歌声:“我在不断寻找,寻找梦里的故乡,我的故乡是什么样啊,为何我已记不起来……”干冰制成的雾气弥漫开来,慢慢地将几人包围,突然,浓雾前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司机大吼一声,猛踩煞车打方向盘,车轮打滑侧翻,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和金属翻覆撞击声中,整个场子黑了下来……第一幕,终。
第二幕之一舞台二:鸟鸣声、溪流声,灯光忽明忽暗,露出背景改换为森林的led屏,男人被压在翻覆的车子底下,满脸鲜血,动弹不得。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远处传来,男人努力睁开眼睛,他看到一个白衣服的“人”漂浮在空中向他走来。ta浑身包裹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手执一根绿色藤萝缠绕的木杖,举止从容,步态优雅,踏空而下时,背后的青丝被风扬起,无比美丽,但ta的脸上却戴着一张极其狰狞的半截面具,额头上的一枚长角又弯又硬,只有露出的小半个下巴秀气白皙。ta向男人走来,随后将手杖立在地上,口中喃喃有声,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然后ta开始伸手拉扯男人的胳膊,男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遇到了前来接引的牛头马面,所以没有挣扎。ta把男人拉出来后,只说了一句话:“走。”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含混不清,如同瓮中传声,男人跌跌撞撞地迈出了脚步,场中突然又黑了下来。
第二幕之二舞台三:男人醒来,明媚的夏日阳光洒在他的床头,他看到一间整洁的屋子,正在茫然之中,门被推开,女驴友出现在男人面前。
“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真是急死我了!”女驴友说着将男人扶起来,递给他一碗东西,“这是药汤,你喝一点吧。”
药汤的味道带着奇怪的浓香,令男人皱眉,他勉强喝下了问:“这是哪里。”
女驴友说:“肖家村。”
“肖家村?”男人大吃一惊,因为肖家村正是传闻中被山中鬼怪毁灭的村庄。
女驴友按住他:“别激动。”她把事情一一道来。男人坐的车遇上了山雾,由于司机驾驶不慎,车辆翻覆从高处坠落到林中,车上另外三人不知所踪,只有他们俩被肖家村进山打猎的村民无意中发现,救了回去。
“肖家村的人都……活着?”
“当然都活着。”女驴友说,“我已经问过了,那是个误会。”
女驴友告诉男人,所谓肖家村的神秘失踪只不过是村子里的人集体搬迁入了更深的山林中罢了。由于村子位置偏僻,村里人又不爱出山,所以并不受人关注,这就使得村人明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搬迁才撤出老村,到了山外人的嘴里却成了突然之间集体消失。
男人大失所望:“居然是这样啊。”
“是啊,有点可惜对吗?”女驴友说,“你的身体受伤不轻,最近还是在村里养着吧。”
“其他人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女驴友说,“这里的生活条件很落后,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等我找到肯带我出山的人,我再想办法报警。幸好还有你在,否则一个人呆在这深山野岭还真是感觉有点害怕呢。”女驴友似乎是娇嗔着道,“你还是再歇会吧,晚些我再来看你。”
男人躺下了,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累的情况下,他很快陷入了睡眠。
第二幕之三舞台三:(同一场景,夜)黑暗中传来低音男声合唱,伴随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一道白光划破了黑暗,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做了个噩梦吗?”男人自言自语,他抹去了额头的汗水。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古老的村庄里连狗叫声都没有,宛如一座荒村。男人掀被下床,车祸使得他崴到了腿脚还有一些外伤,庆幸的是,他并没有骨折。男人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男人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他咳嗽着看了一眼茶壶,跟着干脆拿起来,掀开了壶盖看。
“怎么馊了?”男人疑惑地翻来覆去看那个壶。虽然是夏天,但是茶水要放多久才会馊啊?
风声从耳机中传来,灯光渲染出树影婆娑摇曳的场景。忽而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来,来我这儿。”
男人一开始没有听见。
“来,来我这儿。”树影摇晃得越加厉害,落叶从窗棂外吹了进来,在舞台上洒了一地,男人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
“来,来我这儿。”
声音愈发清晰。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发觉,这个声音他竟然有些熟悉,那似乎是……是那个十分聒噪的导游?他还活着?他也在这个村子里吗?
“小杜,是你吗?”男人转过身去。
一记重锤。全场的人都跳了一下。
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窗扇发出战栗的声音。
男人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向窗外望了几眼,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连风都好像骤然间停了。
“听错了?”男人嘟哝了一句,伸手拉上了窗扇。
男人重新钻回被窝中,蓝色的夜光灯暗了下来,场子里黑下来了。突然,一个人影凭空浮现在舞台背景中,银白色的光晕中,是一个戴着狰狞鬼面具的人。第二幕,终。
第三幕之一舞台一:(重新布置过的外景舞台)男人拄着拐杖在村子里和人聊天,一个妇人在喂鸡,一个老者在抽旱烟,一个壮年汉子正在给一只不知什么猎物扒皮放血。男人看着这村子和平安宁的场景,颇有些感慨,想不到自己采风的目的地竟然如此不神秘。
女驴友背着行囊走来:“宋大哥,你这几日身体好些没?”
“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女驴友说,“阿吉今日要出山去换盐和油,我请他带我一起出去,顺利的话,大概后天中午能够到附近的一座小镇,到时候我就联系外头,找人来接你。”
男人说:“一路小心。”
女驴友答应了:“你也是,记得每天按时吃药。”
女驴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阿吉——那个肖家村的人临走前回头看了男人一眼,面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场景快速变黑、鸡鸣、快速亮、快速黑、鸡鸣,如此反复了七次,终于又回到了亮起来的场景中。依然是那个外景舞台)
男人拄着拐杖在村子里和人聊天,一个妇人在喂鸡,一个老者在抽旱烟,一个壮年汉子在给一只不知什么猎物扒皮放血,和七天前没有任何不同,除了,女驴友没有带回任何音讯,也没有任何外人来接男人。
“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出意外了吧。”男人开始担忧起来。
“阿吉也还没回来呢,许是有事在外头耽搁了。”老者咧开缺了门牙的黑洞洞的嘴,笑得阴森森的。
第三幕之二舞台三:(室内舞台夜)男人独自坐在房中,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但是才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怎么又坏了?”男人疑惑,他发现这个房间,只有这个房间里的茶壶,无论他是几个小时前还是几分钟前倒入了茶水,等他再喝的时候,那茶水都已经变馊。
“怎么搞的啊?”男人有些不安起来。
女驴友始终没有回来已经超过半个月了,阿吉也没有,可村里的人似乎一点都不紧张,不管男人怎么表达自己对二人的担忧,都只得到他们再耐心等等的回复,同时令男人焦躁的事是,明明他的伤并不严重,明明每天他都准时吃那个香味浓重的药汤,可他的脚一直都没好,至今还是如同刚来时一样的一瘸一拐。
“再不去医院的话,该不会残废了吧。”男人郁闷。
外头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男人回过头去,一道白光闪过窗棂,那是……
“小杜?”男人认出了导游,匆匆忙忙开门追了出去。
第三幕之三舞台二:男人一瘸一拐地在林中努力追赶,他不明白小朱为什么会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于窗外窥伺他,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看到他就跑。
“小杜!”男人喊。
前面的人影突然间停了下来,背对男人站着,一动不动。
男人气喘嘘嘘地说话:“小杜,你跑什么啊?把我追得!”
背景音乐停了,只有人说话的声音加上回声,显得场景格外空旷和诡异。
“小杜?”
男人走上前去,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小……”
男人猛然愣在了原地,前方的导游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极其可怖狰狞的脸孔。他的脑壳碎掉了一大块,脑浆和着鲜血流淌在他的脸孔上,一只眼球因此被挤出眼眶,悬悬吊垂在外头,脖子上还有一大块被划开的伤口,显然他已经,死了。
死了!
每个人都在心里嚎叫:“他已经死了!”
男人当然也明白过来了,骂了一句“操”,转身就想跑。
小杜猛然动起来了,朝着男人追来。
紧张的背景音乐中,男人在林间拼了命地与之周旋,很快,男人发现他的处境更加不妙了,因为他发现追他的“人”不知不觉又多了个一个——司机。
浑身血污的两只“鬼”和一个又瘸又惊的人在黑夜森林的背景中奔跑、追逐、跳跃、翻滚,上演了一支出色的现代舞。
男人终于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他绝望地看着向他逼近的两鬼。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光划过,虚拟成像技术首次登场,一尊金色的佛像缓缓在流光中由虚到实,高高悬垂在舞台上方,引起观众的一片惊呼。
年轻的修行僧侣出现了,赶跑了那两只鬼。
“跟我走。”僧侣带着男人离开了此地。
第三幕之三舞台三:(室内舞台,山洞)男人在洞中和年轻僧侣守着一堆篝火,明明是夏季,却冷得发抖。
“那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鬼雾。”僧侣说,“贫僧修为不足,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自己逃生,那以后一直在附近寻找几位施主。”
男人惊魂未定,哆嗦着问:“小杜和老刘已经死了吗?”
年轻僧侣莫测高深:“生亦可以死,死亦可以生,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他们被鬼雾中的妖鬼杀死吞吃,如今成了伥鬼。”
“怎么会……”男人抱住头,“太可怜了。”
年轻僧侣捏着佛珠,念着心经:“施主莫要太过伤悲,万物皆有因果,昨日因,今日果,今日因,他日果,天意不可违。”
男人说:“幸好大师、我和小吕都没事。”
年轻僧侣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小吕?”
男人说:“是的,就是那个驴友。”
年轻僧侣道:“你曾见过她?”
男人说:“她这几日一直与我一同住在肖家村中。”
年轻僧侣道:“那不可能,小吕是贫僧亲手埋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