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走的时候,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要去追你，如果那天把你追回来了,我就给我妈说,我不回家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和你在一起，然后告诉所有人以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你要开公司要怎么样我都陪你……”
他蹲在地上，眼泪蜿蜒从苍白的脸侧滑落。
“我们就呆在这座城市，我不回我的家，你也不出国，我们可以租一间小小的房子,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饭打游戏上床……困了就抱着睡觉，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再一起去上班,从那之后我们就可以再也不分开了。”
他抬头看着吴铭千，穿过一层薄薄的水雾和他对视：“可我那天……真的没有追到你。”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从你离开我的那天开始，就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东西也在离开我……等我丢掉所有的东西后，我也就连我自己都丢掉了。”
吴铭千跪下去抱住余宸,胸膛里发出艰难而又沉重的呼吸：“哥哥……”
他永远都没有外表看上去的无动于衷,也永远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爱他。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有一直在想象……”他听见余宸轻轻地说，“想象有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每每一想到我就很开心……事实上，我确实很开心。”
吴铭千收紧手臂，将他紧紧抱住。
余宸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猛地将吴铭千推开，这一下大概是吴铭千始料未及的，他被推得稳不住身体，朝后撞在墙壁上。
不远处有人大喊一声：“你轻点嘞，等下又要把人往我这里送！”
吴铭千摸着有些痛的后脑勺抬头，发现是经常给他看病的那个医生，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诊室外，应该是刚准备出门结果就看到这边两人。
医生见他们眼神不善盯着自己，还半点没有自觉地摆了摆手：“我懂噻，你们两个想在这里抱一哈子，抱就抱嘛，我又没有说啥子，就是你……”
他用手指点了点余宸：“别老是对你男朋友啷个凶叉叉的，等会儿又要把脑子摔坏。”
余宸：“……”
他偏过头去，感觉解释也无法挽回他的形象了。
·
医生走后，吴铭千拉着余宸去药房取药，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余宸带着一脖子的红痕回到余妈住的病房外面，面无表情地在余玥身边坐下来。
余玥一眼就看见他神色不太好，眼睛也有些发红，脖子上除了受伤被包扎的地方以外，还带着这么一大片明显的咬痕……她斟酌着，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懂：“宸宸，你脖子怎么红啦？”
余宸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狗咬的。”
余玥说：“啊啊啊哥你好直接啊！你这个样子，我想不懂都没法了噻。”
“你懂什么了？”余宸转头冷笑着看她一眼，“你这个样子我也懂了。”
余玥心里忽然一阵不好的预感：“……你懂什么了？”
余宸说：“你说呢，这会儿回去我就好好检查一下你的学习机，我忽然反应过来了，可以用别的方式查找关键词，然后找到……”
余玥捂脸尖叫：“啊啊啊啊啊不要——”
“原来真的有？”余宸问，“刚才那句话是乱说的，不过我现在证实了我的想法。”
余玥再次捂脸尖叫：“啊啊啊啊啊——”
她眼巴巴看着化身大魔王的余宸，神色十分诚恳地问：“哥，哥哥，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我去帮你收拾他好不好，你别生气拿我撒气呀……”
“你哥才能收拾得了那个人，”吴铭千手里提着一袋子药走过来，“别人都不行。”
余宸冷漠地看他一眼。
端着托盘的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朝余宸喊了一声：“她醒了，你们进去吧。”
余宸起身推开病房门走进去，余妈躺在病房上，睁着有些呆滞的双眼，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余宸微微皱了一下眉：“没必要吧，吓成这个样子？”
余妈动了动眼珠子，灰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看起来真的被吓得不轻。
余宸无声叹了口气，给她拉了拉被子：“……平时你不是凶得很吗，天天打麻将和我吵架也没见你这么狼狈过。”
余玥皱着脸凑过来看了看她妈，担忧地抬起头看着余宸：“哥，妈妈不会有事吧？”
“没事，别瞎想，就是被吓到了。”余宸说，“让她缓几天，过几天忘得差不多了就会好起来。”
余玥神色郁郁地点了下头。
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是余妈的手机。余宸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于是按了拒接。
还没有等他放下手机，那个号码再一次不依不饶地打了过来，余宸想了想，拿起手机出了病房接通电话。
吴铭千还坐在走廊上，余宸朝他做了个手势，然后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喂，你好？”
“您好，请问您这里是秦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这边了解到您手中持有一支股票，是这样的，我们希望能够从您手中收购这支股票的全部股数，当然，我们会给出一个十分合理的价格。”
余宸微微皱了下眉：“等一下，你说的是哪只股票？”
“请问您和秦女士是……”
“她是我妈。”余宸说。
对方了然道：“啊，这样吗，没关系，和您说也可以，请您之后转达一下就好。是这样的，我们想要收购您持有的全部宸光铭影的股数。”
余宸沉默了一下。
“我们会给出十分合理的价格。”对方见余宸久久没有回答，连忙说，“总之您应该不会失望。”
“我问一下啊，”余宸说，“让你来收股民手里股票的人，是不是叫陈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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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宸拿着手机走到吴铭千身边坐下。
吴铭千侧身搂着他的肩膀，看到他发红的眼尾还没有消退，有点心疼：“出什么事情了吗？”
余宸愣了一会儿，转头盯着吴铭千：“你之前在天台上，给李前东看的股票是……？”
“股票？”吴铭千想了想说，“是我的，不是，是我们公司的。”
余宸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吴铭千感觉余宸情绪有些不对，担心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发誓除了记忆这件事，我没有在其他事情上欺骗过你。”
余宸稍微有点无语，又问：“所以宸光铭影股票大涨？”
吴铭千点点头：“就上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股票大涨了，我还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手机没了。”
余宸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你先用我的手机。”
吴铭千还是不解地看着他。
“有人在二级市场大量收购宸光铭影的股票。”余宸说，“所以你们开始大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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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宸带着余玥从病房里走出来时，吴铭千拿着手机匆匆过来了。
他的脸色并不算轻松，余宸问：“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吴铭千说，“在中国市场，试图通过从二级市场收购股票的方式来操纵一家上市公司，难度很大，再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大集团……就是这样的行为可能有点恶心人。”
他似乎有点烦：“不知道是谁在干这种事，等他们去查。”
“因为你们的游戏即便公开宣发，嗅着味的都赶来了。”余宸难得地笑了笑，说，“陈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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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吴铭千从集市上买了两斤梨，自从说开之后他甚至都懒得像以前那样假装这样也不知道那样也不知道，十分大方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余宸在看余妈名下的股票，那是他之前偷偷拿余妈账户开的，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余妈绝对想不到自己名下还有那么大一笔无形的财富。
他看了看股票和股市，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联系人是陌生的号码，余宸自己手里也有宸光铭影的股票，他一边想着陈耀西那狗东西该不会不死心地还想买他手里的股票，一边接了电话，语气不善道：“喂？说话。”
电话那头响起男人熟悉的声音：“宸儿，是我。”
余宸愣了一下，下意识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确认这个号码不认识，但说话的人却是他认识的。
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宸儿……我这边工作结束了，所以准备回来了。”
余宸一晃神，手机从手中滑落出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顾不得捡起手机，冲出房间，对坐在外面等着吃吴铭千蒸的冰糖雪梨的余玥喊道：“余玥……你爸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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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玥就激动了那么一下子，她甚至还没有余宸情绪波动来得大，毕竟这男人在她出生不久后就离开了，每年就回来那么几天，虽然要给她带礼物，但父女俩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层说不出感觉的隔阂。
吴铭千将蒸好的冰糖雪梨从锅里端出来，在余宸和余玥两兄妹面前各放了一个碗，然后均匀地划分了食物。
余玥拿着勺子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呜呜……好烫！好好吃！”
“你别跟个饿死鬼一样没吃过似的，”余宸嫌弃地看她一眼，然后拿着勺子有点嫌弃地戳了戳碗里的梨子。
一看就很甜的东西，他真的有点下不了嘴。
他戳了几下还是犹豫着没往嘴里塞，抬头正看见吴铭千盯着他动作，忽然没由来地心底冒出来一些心虚。
“我出去拿手机，”吴铭千没再盯着他，起身说，“很快就回来。”
他刚一走余宸就把碗推给余玥，余玥碗里的糖水和梨子刚吃得快要见底，见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唔？宸宸你不吃吗？这是千哥特意给你做的。”
“太甜了，”余宸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吃，你都吃了吧。”
余玥十分不客气地接管了他那碗吃的，余宸想了想嘱咐她说：“别给吴铭千说。”
余玥吃得正开心，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有点晚了，折腾一天三个人都还没吃饭，余宸也累得不想做饭，于是点外卖要了一锅小龙虾，这会儿等着外卖上门。
他等余玥在吴铭千回来之前吃掉所有的冰糖雪梨，然后把碗拿去洗了。余玥瘫坐在饭桌前，心满意足地问：“哥，你要去接爸爸吗？”
“不去，接他做什么，又不是找不到路回来。”余宸洗着碗说。
余玥“噢”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想去呢。”
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吴铭千一只手拎着他们的外卖小龙虾，另一只手里拿着余宸的钥匙。
余玥高高兴兴地把他手里的外卖接过来放在桌上，拆开外包装，然后有些苦恼地看着香气扑鼻的小龙虾：“哎呀，刚才吃了两碗梨子，现在好饱啊。”
屋里忽然冷飕飕地静了下来，余宸在厨房里听见了这句话，差点没把手里的筷子捏断。
他深吸一口气：“余、玥——”
余玥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坑了大魔王，歪头看向厨房：“喊我干嘛？宸宸快点过来吃饭，好香呀小龙虾。”
吴铭千走到厨房帮忙拿碗筷，余宸洗完碗转身背靠着水槽，警惕地盯着他。
但男人只是真的进来拿了碗筷，只不过临要离开厨房的时候，转头看了余宸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开口了。
“晚上收拾你。”
余宸一边心想妈的我还怕你了，一边又觉得牙疼腿有点发软。
·
吃过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余宸待在房间里看股票，吴铭千在客厅里陪着余玥看青春偶像剧。
余玥指着电视说：“我觉得男二好喜欢女主啊，可是女主为什么一点都不喜欢他？”
“因为他是男二。”吴铭千说。
余玥年纪不大，青春偶像剧看多了还能说出点挺有深意的话：“可是生活里又不是演电视，我们怎么知道谁是男主谁是男二？”
“你喜欢谁，谁就是你的男主。”吴铭千说，“生活确实不是演电视，或许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以后还会出现其他你喜欢的人，如果什么都像演电视一样，那现实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离婚和出轨了。”
余玥捧着脸歪过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可是，千哥就喜欢了宸宸很久吧，难道你没有遇到过其他喜欢的人吗？遇到喜欢的人时你没有想过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遇到过，也想过。”吴铭千点了下头，“但是思念就像是魔咒，让我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是走在大街上你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然后就冲上去喊住他，结果转过头来那个人却不是你认识的人……就这样，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反复沉沦，时间似乎也变得没什么意义了。”
他看着余玥，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愣神：“对你来说，余宸是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吧？”
余玥点头：“那当然啦！宸宸虽然嘴巴超级讨厌，但他绝对是天底下最好的哥。”
“对我来说，也是这样。”
他是最好的哥哥，也是最好的爱人。
吴铭千看着这个长大的小姑娘，他曾经暗暗怨恨过她抢走了余宸的注意力，也因为余宸要回去照顾她放弃留在大城市发展，而和余宸吵过架，现在想起当年的那些行为，只觉得自己幼稚无比，像是一个争着吃糖的小孩子。
他当时太没有安全感，他嫉妒余玥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余宸的爱，只因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他却要走过一条漫长而荆棘的道路，只因为他什么都不是。
后来才发现什么荆棘坎坷的道路只是自己的臆想，其实有很多东西他早就得到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知道的人尚且还会不珍惜，更遑论不知道的人。
余宸从房间里走出来倒水喝：“你们俩又在说我什么呢？”
“说你可爱呢！”余玥说。
吴铭千从沙发上起身，端过他早准备好放在桌上的新鲜梨子，拉着余宸的手腕进了房间。
余宸连忙说：“我只吃一块，刚才我真的吃得太饱了……”
“好啊，一块。”吴铭千看了看他，说，“含在嘴里，不能一口嚼掉吞下去。”
余宸：“……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吴铭千用叉子挑出来一块梨，在余宸面前晃了晃：“没有痛快，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余宸疑惑地看着他。
“你含着梨，或者含我。”吴铭千说，“选一个，剩下的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