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机慢慢地往前走,机械过去,是六行翻新了的土壤。
配套的机械设备有一样好处,不会出现误差损害秧苗。
阮文操作着播种机,后面跟着的是陶永安开着机械,把塑料薄膜给铺上。
这道程序后,种植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里这五千公顷土地呢。
只有这么一台机器,播种工作可谓是任重道远。
原本贾天山是想着连轴转,从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这么算下来一天一夜下来差不多能有六七百亩地。
这还是托边疆幅员辽阔的福,这要是换到其他地方,播种机得来回调整,一小块一小块土地的播种,别说几百亩,一天能有一百亩那就顶了天了。
不过阮文还是拒绝了贾天山这略带着“急功近利”的做法,现在虽然夜间温度没那么低,但也不合适。
而且机器也需要休息。
这次阮文在边疆待得时间有点长,从四月初来到这里到劳动节后离开,待了整整一个月。
当然这次边疆也不止是种棉花。
四月中下旬正是种甜菜的好时机,和棉花不同,甜菜的种植还得靠人力。
李教授带着俩学生,将几个团的人召集起来,乌泱泱的人群去种甜菜。
等把这些甜菜种子都种完,跟着李教授的俩学生晒成了黑皮。
女同学叫杨明月,原本白白净净一女生,现在黝黑着一张面皮,不过一双眼睛越发的闪亮。
“阮文你都没晒黑。”
阮文笑了笑,“我会偷懒。”
“那不一样,你是有技术的,等回头有空我也去学,对了你还能再搞一些这玩意吗?”
杨明月觉得有机器就是好,瞧瞧多省事啊。
人家半个月种了四千多公顷的棉花,再看看他们甜菜组,同样是忙活半个月,几千人一起忙活,才种了多大点。
也就是阮文他们工作量的四分之一。
虽说这也有刚开始种植技术不够娴熟的缘故,但杨明月觉得还是机械化作业好。
“行啊,机器的话我回头再看看,不一定非要进口,回头我去联系下,看看咱们能不能自己搞一些,总是从国外进口太麻烦了。”
路途遥远运输麻烦,哪有自己做方便啊。
杨明月点头,“那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嘛,咱们得自力更生,自己有了比啥都强。”
这话倒是很对阮文的胃口,“怎么下决心跟着过来了?”
第一次见到杨明月的时候,她记得小女生还有些犹疑,毕竟是边疆太过于遥远了。
杨明月笑了笑,“没啥,反正就过来了嘛。”
她不想告诉阮文,自己当时一直拿不准主意,索性就在那里抛硬币。
要是字的话那就去。
当然,那枚硬币掉到了厕所里,谁知道是字还是什么啊,反正她就跟着李教授来了。
“在大城市很好,不过我还是想出来看看。”杨明月托腮看着阮文,“阮文,你要回去了吗?”
“嗯,后天就回去,还要去忙别的事情的,大概等九月份的时候我会再过来。”
她要忙的事情还挺多。
要去一趟日本,在去日本之前还要去找几个化学研究者搞一下落叶剂。
落叶剂有毒的,想要使用得先保证安全。
尤其是在边疆这边使用,就更要慎重些。
阮文对落叶剂的配方倒是有研究,不过想要搞出无毒的药剂,单靠她自己不行。
她得去找人帮忙。
落叶剂是化学药剂,自然是找她最亲爱的杨主任来帮忙咯。
杨主任毕竟是北山大学化学系的系主任,平日里和其他高校也都有联系合作,这时候找他再合适不过。
反正阮文怎么都要回家一趟,索性把这件事交代清楚再去日本也不迟。
……
回去的列车上,陶永安打一上车起就十分的警惕。
仔细的打量了一个车厢的乘客后,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看到什么了?”
阮文正在那里奋笔疾书,她最近太忙了,白天要么是自己操作机器要么是带着人操作播种机,晚上的时候还要给兵团的小战士们讲课,提高他们的文化知识。
等回到住的地方,阮文闭上眼睛就想睡觉,是真的没有多余时间来创作。
她几乎能够想象赫尔斯催稿不成结果生闷气的模样。
陶永安坐到她对面,“阮文,你当时怕吗?”
他也觉得问这个不好,不过阮文既然敢再来边疆,肯定已经消化了这件事。
好奇心驱使陶永安提问。
阮文思考了下,“有点,不过人被逼急了,哪还管这些?”
她当时唯一的念头是活下去。
要么你死要么我亡,就这么个结果。
“对了,我也忘了问你了,之前我提过一句的创办杂志的事情,我听谢蓟生说后面是陶伯伯的一个学生在搞,怎么样了?”
陶永安哦了一声,“那个啊,说是等今年七月份正式创刊,名字就叫《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别搞成事故就行。”
“怎么会,我家老头盯着呢,你放心好了,我家老头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才不会由着那群人文青病犯了胡搞乱搞,肯定会好好采风讲故事的。”
提到这个,陶永安叹了口气,“前些天你生日,书燕说送你一个生日礼物你也看不到,不过等回去你就看到了。”
“还这么神秘,谢蓟生也跟我说了,说让我回家看。”
阮文好奇,“你给个提示?”
“你回家看就知道了。”陶永安嘿嘿一笑,“你肯定喜欢就是了。”
阮文没想到陶永安竟然还坚决的卖关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开始忙着创作。
这次归程倒是没什么意外发生,阮文阔别回到省城,离开的时候还光秃秃的一片,现在的省城春光明媚,还能够看到那些花红柳绿。
可真好。
阮文回来的不巧,谢蓟生这两天有个会议,等过些天才能回来。
他不在家,谢元元就交给陈主任和香梅一起照看。
孩子不闹腾,倒是不怎么让人费心。
“前天那个乐薇又打电话过来,说是要找你,要我给个电话号码,之前谢老师交代了我就没给。她昨天还打电话过来了呢,估摸着过会儿又要打电话。”
阮文笑了笑,“就乐薇?”
“还有一个,是国外打过来的,本来是找你的,你不在就找了陈厂长。“
“那是春红大姐,找到了陈主任,那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香梅继续说,“还有一个事,我就是觉得有点瘆得慌,五斤说我疑神疑鬼的,可是阮文我总觉得不舒坦。”
阮文皱了下眉,温和的拍了拍香梅的手,“怎么了?”
“就是我这两天,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跟踪?
阮文心中登时有了几分警惕,“你有没有注意到是什么人?”
田婆子倒是闹腾了好一阵,后来就偃旗息鼓了。
听说是大病了一场,没力气再闹了。
如果是田婆子,香梅应该不至于这样,毕竟都是街坊邻居,很熟悉。
“我没看清楚长啥样,不过我知道他是个男人,很瘦很瘦,走路跟没声音似的。”
她这两天还做噩梦了,觉得那个男人像是骷髅一样缠了过来,香梅想要发出求救声,可任凭她嗓子喊破,都没有人来救她。
身材枯瘦的男人?
阮文有些没想出来会是谁,“五斤最近在忙什么?”
“我们攒了点钱,他想倒腾个店面卖东西。”
“那挺好的,我过几天还要再出去,元元还得麻烦你几天,你这样,往后让五斤送你过来接你回去。”
香梅有些不好意思。
阮文跟她强调,“你就说是阮文说的,你是他媳妇,他也敬着你,你该提要求就提要求,别不好意思。”
香梅抿了抿嘴,“嗯,那行,我回头跟他说。”
谢蓟生不在,做饭的就是香梅。
和之前相比,香梅做饭的水准还真提升了不少。
“味道真不错。”
香梅有些羞涩,“谢老师给了我不少指点意见。”
“那也是你聪明,像我怎么学都学不会。”没等香梅开口,阮文又继续道:“香梅,你想去首都吗?”
“首都?”
“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月嫂,咱们省城在省里那是大都市,不过比起首都不算啥,去首都才能发展你的事业,你想去吗?”
一切的主意,最终都是由香梅自己来拿。
即便是阮文,也只能给她提供一个可选择的可能性而已。
“那我能回去跟五斤商量商量吗?”
离开省城去首都不是一件小事,她和五斤是两口子,总归要商量下才是。
“当然,夫妻之间达成共识,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香梅回去的时候有些心事,以至于连自己的小包都忘了带走。
阮文看到挂在那里的帆布包,想要追出去,偏生正在睡午觉的谢元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阮文连忙过去看她。
“怎么了宝贝,是拉臭臭了吗?”
进入五月份后天气就暖和了不少,次卧这里的窗户开着小半,有暖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但阮文多少有些担心,还是过去把窗户关好,这才过来查看。
没有。
纸尿片还挺干燥。
阮文把孩子抱了起来,“是不是饿了?”
七个多月大的孩子还挺沉,阮文抱着她去泡奶粉有些费劲。
听到敲门声时,她也没顾得去开门,“稍等。”
喊了一声,好不容易把奶粉倒进去,阮文连忙晃了晃奶瓶,等着这一切都弄好,这才抱着女儿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卫生巾厂员工的家属。
“阮文,刚才有个年轻人站在你家门口,我一过来他人就跑了,咋回事啊?”
阮文有点懵,“可能是走错地方了?婶子您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这不天气好,我打算把被子拆了翻新下,用帮你弄一下吗?”
阮文给她闺女安排了工作,让她这个老寡妇都能跟着闺女来享福,帮忙拆个被子就是顺手的事,不算啥。
“不用不用。”阮文哪能麻烦人呀,“我回头还得指使元元爸爸干活呢。”
“那行,有啥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阮文目送着大婶离开,看着这长长的走廊,她觉得有些奇怪。
年轻人。
之前香梅也说,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这年轻人,都摸到了家属院吗?
阮文当初之所以搬到家属院这边住,那是因为家属院就和卫生巾厂连着,有护厂队的人巡逻安全系数高。
如今连安全都不能保证了吗?
她抱着女儿回去。
奶瓶摇晃了好一会儿,阮文试了试温度发现差不多,她把奶瓶递过去,然而她家闺女压根不喝,还推开了。
阮文一脸尴尬:“……你妈妈我不要面子的吗?”
又没拉臭臭也不饿,这孩子咋了?
阮文实在找不出个缘由来。
她抱着谢元元去打电话。
然而很快阮文就发现了一件事——
电话打不出去。
应该是电话线断了。
这就有意思了。
阮文放下话筒,看着电话机好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元元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危险?”
小朋友脸蛋肉嘟嘟的,七八个月大的小姑娘粉妆玉琢的可爱。
阮文在她脸颊上点了点,“别害怕,爸爸不在家也没关系,妈妈会保护你的。”
她抱着女儿回主卧。
主卧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把枪。
谢蓟生过年的时候送她的礼物。
阮文只玩过一次,如今却是把子弹都装了进去。
等她搞完这一切,这才发现床头柜上的礼物盒子。
陶永安之前提到的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的和纸如今可不就在阮文眼前吗?
洒金的和纸上是彭书燕的字迹——
生日快乐。
阮文抱着女儿,单手拆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三个小工艺品。
亮晶晶的工艺品。
那是三个小动物。
阮文仔细看了眼才意识到这是他们一家三口。
她拿起了那个小公鸡,“元元喜欢吗?”
小姑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想要把属于她的小公鸡给夺走,但阮文又放了回去。
“这是彭阿姨送的,回头等元元大了也得送礼物给阿姨知道吗?”她又是强调了句,“爸爸妈妈也要。”
谢元元的小短手伸着,奈何根本够不到。
小姑娘颇是委屈,瘪了瘪嘴,没有哭出来。
阮文亲了亲她,“等先解决了这个麻烦,妈妈再陪你玩。”
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阮文不放心,万一对方不是一个人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算抱着元元一起出去。
今天外面很是暖和,倒是不用穿厚衣服,那样反倒是容易一身汗,最后着凉感冒发烧。
阮文看着女儿那蜷曲的毛发,想了想从次卧的柜子里找了个帽子给她戴上。
“真可爱。”
捏了捏元元小朋友的脸颊,阮文刚要抱着女儿出门,门又被人敲响了。
“阮文,你在家吗,还好吗?”
是韩建国的声音,阮文松了口气。
这个退伍老兵还是靠谱的。
韩建国发现阮文家里有情况也是偶然。
这事还得从乐薇说起。
她几乎每天雷打不动的给阮文打电话。
就算谢蓟生拔电话线,依旧不能干扰乐薇的信念。
今天又是打不通。
乐薇放下电话后就给保卫科打电话。
她早就把这边的电话都混熟了。
乐薇身份特殊,韩建国虽然退伍了,但当年是乐薇爸爸手下的兵,自然也耐心解释,“谢团真没回来,倒是阮文回来了,她不可能拔电话线啊。”
乐薇觉得这话说的过分,“那不信你打过去试试啊。”
韩建国打了电话过去,发现的确不对劲。
他连忙来阮文家看怎么一回事。
两人都松了口气。
“电话线被人剪断了。”阮文拧了拧眉头,“能够分得清,怎么也是个有点文化的,我这是被人盯上了?”
她想起香梅说的,觉得有人跟踪她。
跟踪香梅有什么用?香梅照看的孩子这才是个金疙瘩。
韩建国登时一脸严肃,“我让大家去检查下。”
还好阮文母女俩没出事,这要是出事了,自己怎么跟谢蓟生交代?
阮文跟着韩建国出去,她去了陈主任的办公室待着。
陈主任今天去省里开会,得下午才回来。
阮文索性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给女儿讲故事。
差不多两点半的时候韩建国过了来,“后院墙有个狗洞,那边长了一堆草平日里也没人注意,估摸着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他想了想,“这大海捞针似的找人可不容易,阮文你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阮文:“那可多了去了。”
韩建国:“……”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