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太过于突然,阮文一点防备都没有,“你有了?”
虽然汪老是以主持汪萍婚礼的借口离开回了首都,但阮文知道,汪萍还没打算结婚。
在这个年代,未婚同居是大事。不过汪萍并不在乎,她很少会把别人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能够促使她结婚的,只有一件事——怀孕。
“嗯,前两天刚查出来。”她生理期没能准时到来,汪萍当时就觉得不太好,去医院查了下,怀孕了。
明明一直都做着避孕措施,可这个孩子说来就来了。
汪萍没办法,她要么拿掉这个孩子,要么就给这孩子一个名分。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后者。
“阮文,你说我会被这个孩子困住吗?”汪萍有些不太确定,哪怕是告诉了阮文自己打算结婚这几件事,可她还是有些茫然。
“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当时阮文和谢蓟生也没打算要孩子,谢元元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阮文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汪萍,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汪萍那满是冲动与热血的脑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和阮文的确不一样。
如果阮文当时没有选择要孩子,可能就再也没有当妈妈的机会了。
她呢?
主动权在她手里。
“我心里有点乱,你让我想想,等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给她一晚上的时间,她想一下到底该怎么做才是。
阮文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没跟谢蓟生说这件事,即便是谢蓟生能保守秘密,但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与男人说。
……
第二天阮文还没等到汪萍的电话,倒是先迎来了程佳宁。
在欧洲晃悠了五十多天后,程佳宁终于回来了。
“能给做点吃的吗?”程佳宁觉得自己贱嗖嗖的,当年吃西餐从没觉得中餐有什么可怀念的,可这次在欧洲,她前所未有的怀念国内。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好在现在她还有这个机会。
阮文倒也没着急,先安排程佳宁去吃饭,她则是去研发室那边跟几个研究员讨论。
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几次,目前还没有定论。
阮文的到来,让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毕竟最终做决定的到底是阮文。
关于是否招大学生扩大研发室规模,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
年轻的学生想法多,但也存在经验不足的问题。
到底是要老手,还是招一些新人,争取出现一些研究火花的碰撞呢?
阮文也没着急下定论,今天过来又是讨论起了这个事情。
“你们有去隔壁413所的么?那边今年有没有招新研究员的打算?”
这个问题问住了大部分人,当然陶永安是例外,他和彭书燕互为家属,这件事多少还知道些。
“涂所长说今年要招几个人,但不会太多,大概三五个吧。”
阮文点了点头,“那我们也按招三个吧,不一定非要是研究员,设计员也行。”
拿起了桌上的包装袋,“别忘了我们还要对产品升级,不能总用一个包装袋。”
阮文这几句话让这件事盖棺定论,只不过靳一鸣还有些想要说的。
瞧着阮文出了去,他迟疑了下跟了过去。
“怎么了?”
靳一鸣倒也没吞吞吐吐,“我想知道,这次招聘是只面向省大吗?”
工厂和学校关系密切,附属学校就说明了一切。
“当然不是,省大的美术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面向全国的,你要是能把清华北大的人拉来,我也不介意。”
靳一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那我可没这本事。”
他的关系都在南边,和首都的那俩高校没那么多牵扯。
送走靳一鸣,阮文坐在那里随手翻书看。
这是前些天才从国外弄回来的期刊杂志,上面有最新的研究论文。
养成了看国外期刊的习惯,阮文很快就从这长篇幅中提取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她抓着那本期刊,太过于用力,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书页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陶永安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阮文你没事吧?”
那细小的伤口渗出了不少血迹,像蜈蚣一样蜿蜒在阮文的手上。
阮文愣了一下,随手拿过毛巾擦了擦,“你看这个。”
她有些兴奋的把杂志递了过去。
陶永安看着她用笔圈出来的那一段,很快就明白了阮文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或许可以用这个办法,来提高竹子的出纤率?”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阮文,尝试了很多办法最终只能先把这个研究搁置。
阮文原本想,搁置下来,说不定哪天忽然间来了灵感,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
设想是美好的,但过去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灵感拜访阮文。
直到她看到这篇论文。
“试试看呗。”
阮文现在死马当活马医。
她费尽心思的帮着搞日本和纸,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推出竹纤维的产品。
如果出纤率始终提不上去,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那可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可不是阮文的风格。
所以现在,但凡是有一丝希望,且先试试看。
“那行,我去跟董姐他们商量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不用。”阮文笑了笑,“我来吧,他们最近都挺忙的,就别给他们添乱了。”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话实在是太客气了。
“什么叫添乱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研发,本来就是研发室的事情,职责所在。
不过阮文有心搞实验,陶永安倒也没拦着。
只是他没想到阮文行动派的作风是说干就干,收拾了东西就去实验室那边。
等程佳宁吃饱喝足回来后,阮文正在实验的紧要关头,压根没空搭理她。
程佳宁:“……”你都老板了,至于这么亲力亲为吗?
到了晚上,程佳宁到阮文家,这才算是堵到人。
“你有时间吗,我跟你说说欧洲那边的情况。”
“稍等下。”阮文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出来的时候神色好了一些,“你说吧。”
她这举动让程佳宁有些晃神,有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这样的,四大时装周你是知道的对吧?不过我这次主要是在欧洲,所以就米兰,巴黎和伦敦这几个城市来回飞。”
她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机票、火车票还有酒店、饭店的小票,“这是我最近的花销,要不你先看下?”
阮文瞥了一眼,“给你的钱花完了?”
“没有。”程佳宁嘿嘿一笑,“还剩下两百块。”
两万块支撑将近两个月,程佳宁早前可不是这么会省吃俭用的人。
不过阮文就给了她这么多的预算,她花超了怕是阮文压根不给报账。
程佳宁没得办法,只好省吃俭用一些,这不还有点结余。
“嗯,回头去找永晴报备,先谈你最近的收获。”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程佳宁虽然是在美国读的大学,但并不影响她在欧洲交际。
欧美那边阶级分明,靠着自己程家千金的身份,程佳宁很快便是融入了几个名媛圈。
这个名媛可不是那些交际花,而是豪门千金甚至不乏一些贵族小姐之类的人。
名媛圈有名媛圈的规矩,过去向来走在时尚前沿的程佳宁如今打扮“不入流”,一度被几个贵族小姐所排斥。
好在程佳宁在阮文这里待过一阵子,早已经不是那个一点就着的小炮仗。
最新的珠宝首饰没办法讨论,程佳宁就开始聊衣服。
她的专业和服装设计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来之前也做了不少的功课。
聊着最新款的服装,跟着去时装周,结识新的设计师,这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照你这么说,你这是白嫖了那些名媛的下午茶和点心?”
“什么叫白嫖啊,我也有请客的呀。”程佳宁觉得阮文的评价有失公允,“再说了你曾经跟我说过,人与人之间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她们也不是平白无故带着我玩啊。”
“图什么?图你‘不入流’,好用来陪衬她们吗?”
“什么叫不入流,至简至繁,这才是大道。我去看那些秀,你说那些设计师设计的衣服,花团锦簇的恨不得能有二三十磅重,有几个人会穿着去参加宴会?大部分时候,他们的宴会不都是那些简单点的礼服吗?”
程佳宁穿牛仔裤和白t恤怎么了,她觉得这样很酷啊。
“你继续听我说啊!”程佳宁觉得自己是主角,阮文不能这么乱插嘴,故意歪掉话题。
阮文笑了下,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润润嗓子接着说。
一向优雅的程家千金宛如牛饮,一口气闷了这杯茶,继续说自己的欧洲历险记,“……我才知道原来那些设计师还有自己的品牌,你别笑,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给那些奢侈品提供设计图纸。有几个还是在做潮牌,你知道什么是潮牌吧?”
“不知道。”
阮文的配合让程佳宁颇是得意,“我跟你说哦,咱们的牛仔布和棉布就能做成各种潮牌!”
出国的时候,程佳宁带了一行李箱的布料。
对她来说,这些棉布和牛仔布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不了有什么区别,她还真感受不出来。
就是人云亦云的别人说好我也说好。
可对于设计师而言,只摸一下那就能判断出这布料的好坏。
“我一共找到了五个做潮牌的设计师,他们都有意和我们合作。”
程佳宁十分的得意,她可没有沉不住气,觉得找一个就行了。
这一下子,就是五个呢!
“挺好的,具体的合作意向,怎么谈的?”
程佳宁就知道阮文肯定会这么问,不过她才不怕呢。
毕竟自己早有准备。
“我打听了下他们之前的合作厂商,发现他们真的好抠门,给我的意向价格竟然比他们原本的进货价格还要低!”
而且还要她们这边支付运费,购买运输保险之类的。
程佳宁觉得这简直是欺负人。
“然后呢?”
阮文依旧十分淡定,这反应让程佳宁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阮文多少会紧张呢。
原来自己压根就没能骗住她。
“然后我就想了个办法啊,我就一一跟他们说,我这边的产量有限,怕是只能供应给一家,如果有意向的话,尽快跟我说一声,我好跟总部那边汇报,看能否尽快签订合同。”
程佳宁觉得这一招聪明极了,“我记得当初我爸就是这么对付下面那些不听话的代理商。服装和其他东西不一样,是穿在身上的,设计感很重要,那是张扬个性,但舒适度同样重要。”
对这些设计师而言,布料很重要。
差不多的品牌,除非是那些设计师的忠实拥趸,否则几乎分不出高低的服装自然要选穿着舒适度更高的衣服。
这个道理,程佳宁打小就明白。
但一群鸡贼的人总觉得她太年轻,就想骗她,这未免有些太过分。
“……所以啊,跟他们打电话后,我就出去玩了,哦,考察市场了,一星期后这才回来。”
着急的变成了那些设计师。
他们甚至一度联系了香港的程家,但程家压根不做服装纺织生意,压根没办法给回应。
设计师们傻了眼,等到程佳宁回来纷纷上赶着请她约会吃饭看电影。
“不过我还没签订最终的合同。”
归根结底,阮文要她去寻找潜在的客户,没有给她签约的权限,对吧?
“这件事做的不错。”阮文并不吝惜赞词,“回头你去跟他们签约就好了。”
她既然放手让程佳宁做这事,自然是给最大的权限。
这让程佳宁瞪大了眼睛,“真哒?”
她有些雀跃,她要真没点想法那是假的。
毕竟这些潜在买家,从头到尾她发展了两个多月,还被那些名媛们冷嘲热讽,怎么可能不想成为最终那个拍板定案的人呢?
不过她怕自己真这么做了,再打乱了阮文的机会。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没敢走最后一步。
如今阮文让她来搞这事,程佳宁有一种自己也能独当一面的成就感。
这是从没有过的喜悦,即便当年爸爸给她买奢侈品的首饰配饰,都无法带来的喜悦。
“阮文你真好!”
程佳宁一个忍不住抱住了阮文,整颗脑袋埋在阮文胸前,“我现在发现,我有点喜欢你怎么办,我该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她都几十个男朋友了,结果最喜欢的竟然是女人?
这不科学。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阮文倒也没推开这颗小脑袋。
她依旧是小阮老师,只不过这次的说教温柔多了,“程佳宁,你看你也是有能力的,不要怀疑自己,老话说温柔乡英雄冢,沉迷于珠宝首饰奢侈品并不是错,但你不止姓程,记着你身上还留着唐家的血,所以你得去努力自己挣大钱买那些珠宝首饰,懂吗?”
“知道。”程佳宁抱着阮文的腰,“你比我爸好。”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谁真心对自己好。
阮文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爸则是黑心肝,彻头彻尾的黑心商人。
“程先生对你也还可以,只不过他是个商人。”阮文摸了摸那颗小脑袋瓜,“在欧洲这么久,没交往个男朋友?”
“有……什么好交往的,我不能公款吃喝谈恋爱。”程佳宁有些心虚,她从阮文怀里挣脱出来,“我去睡觉了,明天再联系他们,选择合作对象。我们选择两到三家吧?”
只选择一家不好,毕竟要是把其他的潮牌给干趴下了,那这个仅有的潮牌短时间内垄断,很可能反噬卖家。
“嗯,你看着办就好。”
程佳宁觉得坐在沙发上的人真好看,像个小仙女似的,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阮文这么漂亮啊。
便宜谢蓟生了。
年轻的姑娘说话时都温柔了许多,带着几分娇憨,“那我回去睡觉啦,你也早点休息。”
她瞧了眼那边的小卧室,里面隐隐有男人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谢蓟生在里面哄孩子呢。
想到阮文曾经跟自己说的,程佳宁觉得或许也就只有阮文这样的人,才能让谢蓟生心甘情愿的放弃事业,照顾大后方成为一个半全职的奶爸吧。
……
谢蓟生讲故事哄睡了女儿,关上次卧的门,他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看杂志,那是程佳宁从国外带来的时尚杂志。
目前来说还算是最新发行的。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条项链,蓝宝石被雕刻成了心形。
“喜欢?”
“还好,你之前不是说让我送给汪萍新婚礼物吗?”
谢蓟生看了看,“她肤色没你白,不好衬,换个白。”
“别胡说,小心汪萍知道了回头跟你没完。”
谢蓟生莞尔,没反驳什么。
汪萍打小就不算白,小时候还被叫小黑妞。
皮肤不够白是她的一个难以言说的痛处,只不过现在工作了,谁还管你皮肤够不够白呢?
这些年来没人再这么说。
但那也不能胡说!
“那送给程佳宁怎么样?”阮文想了想,“算了,之前她的那块玉送给了我,我找师傅做成一个项链送给她好了。”
那块让程佳宁难堪却又上了一堂大课的羊脂白玉,对程佳宁来说更有意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