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领着祁家的下人四处查访,但都找不到遗弃婴孩的那户人家,应该说那天压根就没有人家生孩子。
祁有望只好让人进林子里查找线索,在此期间,这个孩子就一直养在别庄里。
仅仅两日,朱珠与林檎就被孩子闹得疲惫极了,夜里睡不好,白天精神都开始恍惚了,祁有望与周纾只好请了个乳娘回来带她。
二人捡了个孩子的消息也很快便传了出去,尤其知道这孩子是灵鹿送过来的,都认为不是别人家遗弃的孩子,定是上天赐给二人的孩子。
去林子那边查探的人回来后,道:“林子里并无异常,也没有血迹,所以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只有灵鹿知道了。”
祁有望再次来到灵鹿的面前,她盯着正低头吃果子的灵鹿,好会儿,灵鹿抬头与她对视,她才问:“孩子哪儿来的?”
灵鹿没理她,她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将这儿圈起来,不让你们进来了。”
这话的威力果然强,那灵鹿踢了踢蹄子,然后转头慢悠悠地往林子里去。
祁有望忙让人跟上。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祁家的仆役才回来汇报:“我们跟着灵鹿穿过了林子进了山,然后它停在了一条小道上,上面有干涸的血水痕迹,那孩子可能是在那儿生的。”
“还有呢?”
“我们也打听过了,那边没有盗贼出没,小道上也有马蹄印和两道深深的车轱辘痕迹,所以我们认为这是路过的人生了孩子,随即将孩子扔在路旁的。”
祁有望沉默了,对她来说,未知往往比已知的事情更可怕,因为不在掌控之中。若是这孩子是乡里人所生,她认为倒是容易处理;可偏偏这孩子是谁生的都不清楚,而对方却很轻易地便可以查出孩子在哪里。
过了会儿,她又想开了,对方查出孩子在哪里又如何?他们当初舍弃了她,难道还敢回头跟她抢孩子?
是的,当她生出这样的想法之时,她便已经决定收养这孩子了。可她不清楚周纾的想法,于是等她回来后,便将她的决定连同孩子的来历也说了明白。
周纾微微诧异,道:“四郎是真心想养这个孩子的吗?”祁有望自己都还十分孩子气,她真的能接受养孩子的后果?
祁有望道:“那日与你围炉吃火锅时,我就想过了,火锅是越多人吃越美味,家里也是人越多越热闹。这个孩子出现的巧合,加上找不到遗弃她的人,要么将她送到慈幼院去,要么交给别人带。可是这又是灵鹿送到我面前来的,我想,或许是天意。”
又道,“我只是和娘子商量,娘子若是不想养,我也会尊重娘子的选择。”
周纾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道:“以我们的身家要养一个孩子不是难事,甚至多养几个都行。只是养孩子并非给她衣食住行就成了,日后要操心她的健康,操心她的婚事,还得操心她未来的人生。四郎都考虑过了?”
“我自然考虑过,我们要给她找乳娘,每日都要陪她,教她说话,教她认人,教她世间的道理。给她讲故事,给她攒嫁妆……不攒嫁妆也行,那就备聘礼,日后找个倒插门的。”
又道,“还有娘子教她种茶、制茶,如果她不喜欢,那就跟我一起养猪,要是再不喜欢,那就随她喜欢吧,我们护她长大,让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个判断就行了。”
周纾看着眼睛发亮的祁有望,嘴角噙着笑,道:“既然四郎都已经规划好,有了心理准备,那就照四郎的想法将她留下来吧!”
祁有望勾起她的手指,问:“娘子的想法呢?这事并非我一人所愿便能这般定下来的。”
如果只是因为她想养个孩子,周纾是因为她才答应,而不是周纾也想养孩子,那她是不会养这个孩子的。
周纾愣了下。虽说她问了祁有望是否做好了养这个孩子的准备,可真正没有心里准备的是她,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想过养这个孩子,只是爱祁有望,才遂了她的意。
殊不知祁有望是十分在乎她的想法的人,所以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她时,她才会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
在心里装下祁有望之前,她的心里就只有茶与营生。她爹给予了她足够的关爱和信任,她娘虽说遗憾她不是男儿,可对她的事情也算上心。但若说她的爹娘对她如今的行为没有影响,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的爹娘以及世俗对她的影响都很大,她想证明自己即使是女子,也能做的比男儿更出色。一心扑在这上面,她甚至挤不出一点时间去想情爱的事情。后来祁有望闯入,她却依旧没做好为人母的准备。
祁有望似乎并不愿意让她为难,道:“那就先给她找户人家,我们可以给些钱,待追查出是什么人遗弃这个孩子再做决定。”
周纾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好默许了。祁有望将孩子送到一户孩子已经两个月大的人家,给了他们一些钱,希望他们先养着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灵鹿送来的,又有祁有望给钱,这家人自然是乐意。
周纾有些愧疚,偶尔会去看那孩子一眼。
随后这个孩子的事情便传到了祁家与周家的耳中,周员外自然也是不愿意周纾与祁有望替别人养孩子的,但是陈氏受身边的人影响,对灵鹿也颇为崇敬,闻言,便道:“可那孩子是灵鹿送过来的,那是不是说孩子与燕娘有缘?”
二人成亲已经近两年了,周纾的肚子也没有动静,所以陈氏也有些替她着急。若是二人真的命中无子,那灵鹿送来的孩子或许会带来一些福气。
祁家人里,祁忱虽然不信什么祥瑞,但也有自己的考量,便对祁有望道:“你信不信缘分不重要,我信不信祥瑞、鹿是否有灵性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相信。他们认为灵鹿送给你的孩子,那必定是你们有缘分,若是你将孩子送人了,世人会如何想?你若想继续为你自己增加好名声,那就该养那个孩子。”
世人都认为那灵鹿有灵性,通人性,还有送子的祥瑞,它将孩子送给祁有望那就证明祁有望跟孩子有缘,也说明在灵鹿的心目中,她就是大善人,所以孩子交给她才能得到很好的未来……
古往今来圣人和一些皇帝都喜欢往自己的身上套祥瑞,他不说希望祁有望成为什么圣人和皇帝,但是能为她的生平增添一点神圣感也不错。
祁忱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为祁有望着想,方氏拉着祁有望,道:“你爹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养孩子或许可以带一点自私的期待,但是不该带着功利性。”
方氏的话,祁忱不敢反驳,他也不想反驳,反正只要祁有望决定养那个孩子,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我知道了嬷嬷,只是我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呢,我可没把握能养好她。”
祁有望看出家人的意图,自然不会说是周纾没准备养,万一他们给周纾施加压力,周纾肯定会同意养的。可是养归养,她内心没有真心接受这个孩子,那将来对她们任何人都没有益处。
方氏道:“既然如此,你先将孩子抱回来,嬷嬷养着,等哪天你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再把孩子抱回去。”
“嬷嬷,这不太好吧,万一她长大了,问起她的身世呢?”
“如实说就行了。既然她的命运如此,那么她就该选择接受。”
孩子送到了方氏那里,这一日祁二郎、郭氏、祁三郎与陈见娇都在祁家,围着这个被灵鹿送来的可怜又神秘的孩子。
她出生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原本皱巴巴的小脸也越长越开,瘦弱的身子在那户人家的悉心照料下也有了些肉,眼睛也从一开始的单眼皮,慢慢地出现了双眼皮,并且变圆了许多。
众人围着她许久,终于找到了这个孩子和祁有望、周纾相似的地方:“这眼睛还挺像燕娘的。这嘴唇像四郎……”
祁有望:“……”
这群人都在自我催眠这孩子是她跟周纾生的吗?
不过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怕生,见这么多人围着她,也不哭闹,而是躺在摇摇床上挥着双手,蹬着双腿,小脚也从被子下蹬了出来。
围着她的众人目光都在她的脸上,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察觉,倒是周纾站在床尾的方向发现了,伸手将被子拉下来。
她刚触及被子,那双小脚便蹬到了她的手腕上。不痛,但是像一颗石子,往她平静无波的心湖里砸出了点水花,泛起了涟漪。
孩子的腿依旧蹬着。周纾回过神,重新将被子给她盖好,又看向她,刚好见她吐了吐舌头。周纾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是无法接受抚养、教养这个孩子。
“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祁三郎问祁有望。
“叫祁周,或者周祁。”祁有望说完,看了眼周纾,又改口,“嬷嬷决定养这个孩子,那自然还是嬷嬷起比较好。”
见她避开自己的眼神,周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人分明就想养这个孩子,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态度而在祁家人面前表现得满不在乎。
只是这种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方氏呢!她瞥了周纾一眼,道:“那就叫祁周吧,周是周全,也是始终。这是大名,那我便再为她取一条小名吧!她是灵鹿送来的,那就叫来来。”
于是大名“祁周”,小名“来来”的女婴的名字便这么决定了。但是她没有跟方氏生活,而是被周纾带回了楮亭乡。
祁有望有些忐忑:“娘子,嬷嬷身边有个孩子陪着挺好的……”
“你认为嬷嬷能养她多久呢?”周纾问。
祁有望道:“我希望嬷嬷能长命百岁!”
周纾抱着熟睡的孩子,轻声道:“嬷嬷已经七十多了,连马车都坐不了了,又怎会有精力去抚养一个孩子?况且就这么将一个孩子交给老人家,那我们也确实不负责任。”
“可是……”
“我并非不愿意抚养这个孩子,而是担心我做的不够好。因为我们将来要陪她度过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年,直到她找到自己的路。在这二十年间,我们不可能时刻都在做正确的事情,一旦有差错,或许会影响了她的后半生。”
祁有望道:“没有人能一生都在做正确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一对夫妻在为人爹娘的路上做到毫无差错。再说了,正确的事情又是如何判定的呢?做到问心无愧便好。况且娘子,还有我呢!”
“是呀,因为还有你,所以我才愿意尝试与你养一个孩子。”
祁有望知道她不是在勉强自己,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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