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心态崩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是为自己的愚蠢吐血,而是如何将说出口的浑话圆回来。
万一造成纯阳和藏剑山庄交恶,可就不是轻易能善的了。
她虽然很遗憾不能成为庄主的家养鸡,但是最基本的责任心和身份义务,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这辈子,生是纯阳的家养咩,死是纯阳的烤羊咩。
emmmm……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等等桥豆麻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要怎么糊弄男神的爹自己其实只是一时失言啊!!!
窝草刚刚那番话怎么看都是在对着男神开反讽吧?!!!窝草男神你听我解释不要讨厌我咿唔呜呜呜——!!!
江寒默默地眼神死了。
但是落在叶孟秋的眼中,就是面前这位高远孤绝的美丽女子,那静如止水的眼眸忽然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
似是恍惚,也似是无意识的呢喃,叶孟秋只听得她低低地,低低地道:“……不可能啊……我卜卦的结果应当……”
话音未落,女子便回过了神来,自知失言一般抿了抿唇,却是垂眸避开了叶孟秋探究的目光。
科科,点到即止就好,其他的就靠对方自己脑洞了。
毕竟虽然是只羊咩,但是这么多年来她除了剑术和装逼以外真的什么都没学到。qvq
而事实上,叶孟秋心细如发,自然发现了面前这位寡言女子的欲言又止。
叶孟秋素有君子之风,本应体贴地揭过此事,莫让姑娘家为难。
但是他虽然冷落长子叶英多年,对这个儿子却并非完全没有期待的,只是最初在长子降生之时期待越高,发现自己后继无人时方才越加失望。
——若是有一线生机,他又何尝会放弃曾经被自己视作生命延续的长子呢?
叶孟秋尚未来得及思量其中的利弊关系,话语便已经脱口而出道:
“若事关犬子,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于叶某?”
“在下也知天机不可泄露,但犬子之事乃是我多年心病,若让姑娘为难,实在万分抱歉。”
不,这没什么不可泄露的,简而言之就是你儿子有些天然呆有些话废还有些脑洞大开,依靠脑内剧场完爆全场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跟你说。
天机不可泄露的其实是你儿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懂不懂?!!!
他只是一个萌萌哒身体跟不上大脑速度的孤高天才!像你和我这样的凡人怎能明悟我男神心中的百川之阔,云海之宽?!!!
江寒心中内牛满面,却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装逼了。
“这……的确有些难以言明,不知晓叶庄主可否让我见长公子一面?毕竟在下学艺不精,怕是卜卦有误。”
——qaq劳资真的学艺不精啊您老可千万别去跟我师父师兄求证啊!
叶孟秋自然求之不得,江寒安置好随同而来的纯阳弟子之后,便端着高冷的表情内牛满面地随着叶孟秋入了内院。
叶英被叶孟秋冷落了六年之久,生活起居虽然无人为难,但是那坐落在剑冢旁侧的院落相比起藏剑山庄的大气雅致,还是显得有几分落魄。
但是即便如此,当江寒看见那背对着他们站在花树之下抱剑观花的少年时,依旧觉得心脏一揪,似乎最柔软的那块血肉被人触动。
她敬慕的那位大庄主,强大,沉稳,坚定,气质沉静而又谦和。
他信奉君子之道,心怀大义与家国。
她曾经以为他是不染尘埃的九天谪仙,可是他不是,他只是藏剑山庄花树之下,那个抱剑观花守了藏剑弟子足足半生的叶家长子。
——那个观庭前花开花落而悟出慧剑之道,最终却又为了藏剑而选择了守护的叶大庄主。
——为此自缚脚步。
——为此瞎盲双目。
亦不言悔。
江寒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修道日久,道心坚毅,某种从前世带来的执念应当也逐渐淡了。
但是没有,执念终究是执念。淡了却并非消逝,只要一点星火,仍旧燎原。
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段最痛苦最磨折的岁月里,她是仰望着面前的人苦苦熬过来的——而不是选择一种更懦弱的逃避,向现实低头。
她会如此敬仰他,何尝不是因为她渴慕他的坚定与强大,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像他这样的人?
没有无缘无故的敬仰与尊敬,亦没有无缘无故的仰望与追逐。
哪怕她如今站在这里,武功比他高,江湖地位比他盛,江寒却清楚,自己能走到今天,是因为追逐着谁的脚步。
她看着他,微微湿润了眼角,不得不垂下眼眸,敛去那一瞬间席卷而上的酸涩。
她习惯了那个人永远强大宽厚的背影,此时看见这个身量单薄的少年,她心中竟翻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看到这样的他,她好想,好想——
……
…………
………………
——养个像男神一样的儿砸_(:3ゝ∠)_
………………
…………
……
等等桥豆麻袋啊这个莫名其妙的麻麻桑心态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其实我的真爱是叶孟秋吗?!!!
虽然听说过粉丝大部分会分为老婆粉和亲妈粉两种但是这个转变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啊!!!
等等江小寒你给我清醒点那是你男神是你男神是你仰慕追逐的叶大庄主为什么看见真人版萌动的不是少女心而是母爱啊?!!!
而此时年仅十四岁的叶英并不知道方才有一瞬间自己的脑残粉挣扎无望地掉进了亲妈粉的队伍里,他发现有人进了庭院,便恰好回首望来。
漫天花雨之下,不远处站着的正是自己深觉有愧的父亲,还有一位陌生的美丽女子。
她容貌清美冷艳,如覆霜雪,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沉静温和,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暖意和感情。
——那是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的温柔。
叶英抱着自己的剑,微微垂下那双暖棕色的眼。
他抬脚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微一行礼,道:“父亲。”
说罢,便缄口不语,自从父亲发现他在剑道上无比平庸的资质之后,父子两人便不曾再和颜悦色地说过话了。
叶英不知晓如何以言语描述自己对剑道的明悟,他并非资质平庸,只是思想快过身体的动作,是以才显得无比的笨拙。
他是真正的剑道奇才,天生一副赤子心肠,心性平淡却又暗合天道,说是剑道之子,也不为过。
但是如今知晓这一点的,也只有江寒这个以旁观者的角度阅览了叶英半生的穿越者了。
第二次名剑大会乃是叶英生命中的转折点,无意间闲逛至此的公孙大娘巧遇叶英,不由得盛赞一句,使得叶英重获父亲的重视。
但是此情此地,江寒也只有替代公孙大娘,来完成这个命运的转折了。
她江湖身份极高,勉强可算是和叶孟秋同辈而交,但是论内力修养,却到底还是青稚不少——因此只能另辟蹊跷。
“叶公子,在下江寒。”她姿态恭敬地抱拳一礼,微微躬身,凝视着叶英的眼眸。
叶孟秋心中诧异,不明了她缘何如此放低身段,如此礼遇。
叶英亦是微微一怔,他不知晓面前女子的身份,但是她能和自己的父亲并肩而行,定然身份不低——她没有必要做出如此堪称折节的行为。
叶英此时双目微闭,一双暖棕色的眼眸好似凝固的琥珀,那是一种沉凝盈透的美。
不过十四岁的少年郎,此时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都已有一番清微淡远的宁和平静。
江寒微微晃神,却是凝声道:“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公子,不知晓公子可否配合于我,只需点头摇头便是。”
这个要求显然有些莫名,叶英偏首望向自己的父亲,却见叶孟秋沉默不言,便只当父亲默认,乖巧地颔首。
“叶庄主传授于公子的剑法,公子可否能全部记下?”
叶英飞快地抬眸瞥了江寒一眼,点头道:“能。”
“四季剑法乃叶家真传,得春夏秋冬四季之真意,公子可觉得这剑法完美无瑕?”
“否。”
“那公子是觉得四季剑法是否瑕不掩瑜?”
“……是。”
“公子是觉得四季剑法能更上一层楼?”
“是。”
“其瑕疵在于剑法本身还是在于对四季真意的感悟?”
“后者。”
“公子使剑,是否觉得心念百转千回,却力不从心?”
“是。”
“公子……”
江寒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而叶英也从最开始的拘谨变得从容了起来,他回答得很果决,几乎毫不犹豫。
那双沉凝如琥珀般的眼眸,也亮起了微微的明光。
他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是在帮助他,帮助他将自己心中那些无法用言语倾述的了悟通过问题叙述出来。
他心性平淡,顺应天道,但是平淡不代表凉薄。
他知晓自己无法承担长子的责任,对于寄予他厚望的父亲以及不爱习剑却因他所为而不得不持剑的二弟叶晖,叶英始终是心中有愧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除了逆来顺受,竟想不出其他方法。
他木讷已极,言语穷已,无法述出心中所想,是以父亲也好,兄弟也好,都无人能窥见他心中的风静天高。
但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却仿佛能窥见他心中所思所想,一字一句,都恰好敲中他的心坎。
叶英也曾经是个孩童,也尝过百口莫辩的苦楚,内疚于自己竟然愧对父亲的厚望。
是以他才能清楚的感觉到,什么是最为难得可贵的。
——得一知音,何其有幸?
江寒的问题越问越深,越问越细,但是却并没有对叶英造成太大的负担,除了点头摇头和些许的选择以外,他竟不用担忧女子的所思所想会偏移了轨道。
亦或者说,女子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只是在引导自己,将之倾述于口罢了。
“公子觉得四季剑法的瑕疵,是在于四套剑法融为一体时的转折,还是在于每套剑法的本身有瑕?”
“前者。”
“可否请公子演示一遍?”
江寒话音刚落,叶英便猛然抿唇,再次缄口。
江寒心中微叹,却知晓倘若不拿出点证据来,终究是不够说服叶孟秋的。
“公子莫急,只需将剑法演示出来,再怎么缓慢,也是无碍的。”
江寒也是习剑之人,她自然清楚叶英如今最大的弊病在于何处——正正是那句“抱剑观花,不出一式”。
他的心快于身,常人修炼了剑术方可得道,他却反行其道,是悟得剑道真理,却并未锻炼好这具肉体凡胎。
身体素质跟不上思想,这些需要通过锻炼来弥补,但是偏偏他又被叶孟秋冷落了数年,这其中的差距,也无怪乎叶英十年后方才名扬江湖。
但是言尽于此,江寒也不愿逼迫他,只是眼里含着鼓励与期待。
叶英抱剑而立,沉默许久,终究是不愿意让父亲再失望一次。
他拔剑出鞘,剑随心动,缓慢地挥舞了起来。
呆滞、刻板、毫无灵气,毫无章法——无怪乎叶孟秋会对他的资质感到绝望,实在是叶英挥剑太像一个不知事的孩童。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江寒很有耐心地看完他练剑,等到他停下,又道,“请再演示一次。”
“请再演示一次。”
一次又一次,换一个人来,只怕是要心态崩坏了。
但是叶英心态始终平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没有半分不耐与忐忑,神情甚至始终是平淡的。
等到他再一次停下,江寒终于不再要求他再演示一遍了,她只是偏首望向始终沉默不语的叶孟秋,道:“叶庄主可能记住?”
叶孟秋微微一愣,眉头微微一蹙,却还是点了头——他为剑道天骄,这点小事自然难不住他。
于是江寒笑了。
她姿容冷艳,远如寒山,冷如玉树,此时弯唇一笑,竟有几分罢晓天光般的惊艳。
“那便请叶庄主忘掉自己的四季剑法,依照令公子的剑路,重新将剑法演练一遍吧。”
她话音刚落,父子两人皆是微微一愣。
叶孟秋不再迟疑,拔剑出鞘,当真依照着叶英的剑路,将剑法演示了一遍。
叶孟秋的演练,比之叶英快了不知晓多少倍。
那看似不知所谓的剑法,一旦加快,便显露出其圆融而坚的本质。
待到剑势停罢,叶孟秋握着剑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却透着狂喜。
“原有的四季剑法结合了春之和煦,夏之酷烈,秋之静谧,冬之坚冷,可以说,妙不可言。”
江寒近乎叹息般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悟——她或许并没有多少长处,但是于剑道之上,是当真下足了苦功夫。
“但是令公子却将四季,整合为了一年。”
——每一个承转启合都天衣无缝,在他的眼中,那不是四季,而是自然。
——那是叶英在这个寂寂的院落,不分寒暑枯荣,思量了整整六年才演变出来的剑法。
——唯有领悟轮回之理,心性暗合天道,有中正平和之慧,才能完善这本已近乎臻美的“四季”剑法。
“长公子之天资,实在难以望其项背。”
江寒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留下四目相对的父子二人,先行告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等到江寒高冷地回到了藏剑山庄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才宛如瘫痪一般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许久,她才宛如在暴晒中垂死挣扎的咸鱼干一般挣扎翻滚了起来。
“啊啊啊男神我对不起你抢了公孙大娘的剧情但是我名气不如公孙大娘啊是不是无意间降低了你的逼格啊!!!不——!!!qaq”
#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
#旁友,你们经历过绝望吗?#
#体内盐分超标跟你们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