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这个嘛,等我先找着了再说。”
“你不会要去学那些个小姑娘,抛头露脸的去当什么电影演员吧?”杜母的想象力开始发散,皱着眉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虽然看上去是挺风光,但是我总觉得那群人乱糟糟的,你还是别去了。”
池萤失笑,揽着她上了车后座,“你就别乱想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杜家在沪市西边拥有一套独栋的三层花园洋房,随着这几年家底愈发殷实,杜父还将这栋洋房彻底翻修了一遍。
洋房外的草坪修剪整齐,石阶上的门庭前立着几根白色大理石罗马柱,窗户穹顶大都换成了西洋彩绘玻璃,在阳光的映照下,地板上浮动着斑驳绚丽的光影,让人不由得目眩神迷。
福特车驶进了院门,稳稳停在杜宅大门前。池萤刚下了车,便熟门熟路地小跑进了门厅,一边问向侯在门前的管家:
“钟管家,爸爸呢,今天在家吗?”
“小姐,您终于回家了。”
钟管家年纪不算太大,也就四十岁上下,却有一种超越了年龄的老成持重。明明也就比池萤大了十几岁,但看向她的目光却总像在看一个没长大的小辈,他微笑着指了指楼上,“老爷在二楼会客厅。”
“谢谢钟管家。”池萤同他点点头,也没多想便顺着扶梯向二楼走去。
皮鞋硬底和木质楼梯相接,接连发出清脆的响声,池萤来到二楼会客厅门前时,便听得门内原本隐隐传来的谈话声明显一顿。
“爸爸...”池萤将门推开,却在见到正对着自己的沙发上坐着的人时稍愣了愣,但很快又对他礼貌一笑,“宗先生也在啊。”
杜父原本是个不苟言笑的严父,但在池萤年纪稍长后却不知怎么突然转了性,想着法儿的想要同她拉近距离,可杜萤从小便有些怕他,这么些年来二人的关系也只是稍有缓和,倒也算不上什么亲密父女。
他见着池萤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囡囡回来啦,正好小宗也在,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不如...你们先聊聊?”
很显然,杜父一门心思扑在他的生意上,对自家闺女的感情世界完全没了解。
“爸爸,”池萤立刻叫住了准备起身的杜父,“您先别走,今天我还有些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
她复而转身,对宗和投以一个看似抱歉的目光:“宗先生,不好意思哦。”
宗和的脸色原本有些缓和,但见了她这副明显是在赶人的态度,又立刻冷了下来,不过碍于杜父的面子倒没有当场发作,只冷淡道:“嗯,杜伯父,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池萤冲着他离去的背影笑道:“宗先生慢走。”
杜父的神情有一时的迷惑,盯着池萤看了半晌,复试探问道:“囡囡,小宗他是不是得罪你了?”
“没有啊,”池萤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摇头笑了笑,似是随口问道,“爸爸,你在和宗先生谈生意吗?”
“生意上的事情不用你们娘俩操心,”杜父又想含混地糊弄过去,紧接着转移话题道,“前几天爸爸去了外地看新厂,你醒过来了都没来得及去看你,今天才刚赶回来,囡囡没有怪爸爸吧?”
池萤却并不会这么就轻易地放过他,她目光一转,直直看向他的双眸,“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在谈什么?粮食?纱布?难道是军...”
“咳咳,胡说什么呢!”杜父忙重重咳了几声,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话。他急匆匆地去将会客厅的大门掩上,回首瞋了她一眼,“你这些年都出去学了些什么,怎么现在这种话都敢乱说了。”
池萤仔细观察着杜父的神情,在她刚才说到“纱布”二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失控。杜家是布商起家,做纱布生意本来也不算奇怪,但他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只能说明其中有鬼。
“哦,是纱布啊,”她顿时了然,复又摸着下巴思忖着,“爸爸要屯纱布做什么呢?我来猜猜...是要做绷带?”
“杜萤!”杜父终于怒斥出口,“我这些年真是太纵容你了,送你去西洋读书,结果倒让你学得口无遮拦,还不如就让你留在家里早点嫁人了好。”
“你现在不也一样想着让我嫁人么?”池萤的语气却依然冷静,“那我现在告诉您,我是不会嫁的。”
“你...不嫁人?”杜父被她反常的态度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很快又给她的话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不想嫁小宗吧,这个我听你妈妈说了,你放心,他身边那个歌女成不了什么气候,就算真的收了她将来也只能当个姨太太,没有娘家撑腰也越不过你去...”
“爸爸,”池萤抬手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劝嫁宣言,神色肃然道,“宗和这个人是靠不住的。”
杜父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是年纪轻了些,但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不少,我做生意这些年,看人还是很准的,你放心,爸爸一定不会坑害了你。”
池萤只无奈一笑,“爸爸,您也知道,我们现在虽然在沪市过得还算安稳,但这场仗,将来是一定会打的,不然您也不会去打纱布的主意。”
杜父的目光闪了闪,避开了她过于直白的视线。
池萤乘胜追击,继续谆谆善诱:“您觉得宗和是你和妈妈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觉得他知根知底好拿捏,现在又对我们家百依百顺,但是爸爸,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最清楚不过,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对别人好,他既然能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找了方百合,就绝对没那么喜欢我,现在表面如此付出,背地里一定有别的目的。”
“我也不指望他能给我们家带来什么,”杜父的语气稍软和了些,“爸爸是为了咱们家考虑,说多了你也不懂,你要是不愿意嫁就不嫁,爸爸不逼你。”
“我知道,您要屯纱布,等到战争打响就会成为紧俏物资,价格飞涨便能赚的盆满钵满,作为商人的女儿,我可以理解。”
池萤垂下眼帘,缓缓叹了口气:“但是爸爸,这是国难财,我们要是赚了这个钱,之后祖祖辈辈都会被世人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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