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湖心小舍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冰月与阿炎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沉闷,她们不再像心意相通的同胞姐妹,反而更像是搭伙同路的陌生人,同行了一路,可彼此都不愿意先和对方说话。
阿炎知道她不应该先开口的,这就如同一场心理战,谁先开了口,其实在气势上就已经落了下成。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她应该是站理的,可最后先开口却也是她,她知道再不开口,她有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毕竟离湖心小舍已经越来越近了,等到了那里,恐怕对方也不愿意再说了。
为这种小事伤害姐妹情谊,并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也不至于。
打破沉默的是阿炎一句有些冷淡的话:“冰儿对九州魔尊的态度似乎很奇怪呢。”
阿炎觉得自己应该再冷淡一点的,明明确确的告诉她的小姐妹她很不开森!
“有吗?”
阿炎的话很冷淡,可冰月的态度比她更冷淡,就冲那淡淡的如同漠不关心地语气,就足以冰冻三尺。
阿炎本就是脾气有些暴躁,冷战了一路已经消磨了她大半的耐心,她有些冲地道:“难道没有吗?!”
冰月面色不变,只冷冷道:“没有。”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待南冥有什么特殊之处,她对南冥最多也就是有一点爱屋及乌之情,可那也只有一点。
“冰儿当真不是因为喜欢他?”阿炎也有些犹豫了,声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再加上其本身就是娃娃音,听起来就更弱了。
“喜欢?”冰月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然后摇头,“不是,我怎么会喜欢他呢?阿炎你想多了。”
“可你对他很不一样,你以前从不会和一个人说这么多的话……”说到最后就连阿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她感觉自己怎么有点无理取闹。
阿炎瘪了瘪嘴,她放在冰月身上的目光似乎太多了一点,她真的只是把对方当作同胞姐妹来看待吗?
阿炎为自己自己想法而心惊,她们本是姐妹,她除了把对方当作姐妹,莫非还能当做其他?
阿炎自认是个随性潇洒的人,可现在她有点慌神了,她讨厌冰儿还对其他人另眼相待,她讨厌对方还关心着其他人,这似乎已经不是单独想补偿对方的心态了,她……对冰儿似乎还有其它的想法,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念头。
可她似乎又不想及时纠正。
世人痴迷,屡劝不改。明知不对,却还是不知悔改,一意孤行。
沉默了些许,冰月一反常态,一手拉住了阿炎的手,她直直的看向阿炎,用一种平静的语调缓慢而清晰的问了一个略显无助的问题:“阿炎姐姐,你能相信你吗?”
阿炎愣了愣,不是因为对方的问题,而是那句阿炎姐姐,她略有些不自在,这还是冰儿第一次叫她姐姐,她面上的随意在顷刻之间便收敛了起来,这句‘我能相信你吗’包含了太多的意思,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她的同胞姐妹。
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略显苦闷的微笑:“我们相认一百余年,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姐姐。”
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缄默了一下之后,她的脸上如同平白沧桑了许多,无声喟叹:“冰儿,姐姐只有你了,难道就连这样你也不能信任我吗?我们一母同胞,若是连我你都不信了,那你还能信谁呢?”
这话已是让冷如寒冰的前魔界圣女巫神而有些微触动,可触动也只是触动,她与这姐姐只相处了百余年,而对那个人她却是心存爱慕了数千年,孰轻孰重,她心中自有定夺。
冰月低垂下的眸子,不再看向阿炎,低声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阿炎,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阿炎信誓旦旦。
“哪怕这个忙是帮我瞒着傅忆析吗?”
“忆析老大?!”阿炎怔了怔,脱口而出。
她的面色慢慢地冷了下来,难怪冰儿会说这么多东西,会突然问她可不可以相信她,原来在这等着她,如果说阿炎在这世间除了冰月还挂念着谁,那这个人一定是傅忆析,她对傅忆析忠心耿耿数千年可不是说着玩的。
阿炎皱了皱眉,还是打算和对方好好说:“冰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没有办法去欺骗忆析老大。”
“阿炎姐姐真的不可以吗?你不是说会帮我吗?”
阿炎狠狠地叠了叠眉,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两分,有那么两分咄咄逼人:“这能一样吗?信任是一回事,作为姐姐照顾你帮助你,是我应当做的,可为你欺骗忆析老大又是另一回事,恕我只能说不可能!冰儿你到底怕忆析老大发现什么,莫非你当真……”居心不良。
阿炎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同胞妹妹发火,自己已经很对不起对方了,怎么还能朝对方发火呢?
“阿炎姐姐你能不问理由吗?”冰月冷漠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以及一种无力感,“就这一次也不行吗?你只需要不主动告诉傅忆析我和九州魔尊的事情就好了,难道这样也不行?”
“冰儿,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这辈子就算是骗谁也不能骗他,是忆析老大救了我的命,是他教我修真之法,是他给了我浴火重生的机会,不然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也许早就死在当年父母仇家的手上了,忆析老大对我来说如同有再造之恩,有些事是不能有开头的,有了第一次就总会还有第二次,所以,冰儿抱歉……”
“阿炎姐姐。”
冰月挣扎了一下,只得放低了语气,将心比心道:“姐姐,我不想傅忆析怀疑我,我是从魔界背叛出来的,傅忆析明面上极为赏识器重我,实则一直都不信任我,姐姐又不是看不出来。
若是他还知道了此次我们分明当面对上了九州魔尊,却就连对付也没有,他会怎么想,他一定会更加不信任我,莫非这样就好了吗?
阿炎姐姐,我只不过是顾念旧情,不想与九州魔尊为敌罢了,莫非这样也有错吗?同时对上九州魔尊与流云仙尊我们根本毫无胜算,这样的一战有必要存在吗?”
这一个个的问题让阿炎有些犹豫了,她不由有些懊恼,暗道莫非真的只是她想多了,冰儿怎么会另有所图呢!她们相认之时,对方压根就不知道她的身份,对方为了她甚至背叛了魔界,她怎么能那样恶意揣度对方。
当看见阿炎的犹豫时,冰月就知道她赌赢了,此次的做法虽然风险了一点,至少能让阿炎更加的任性她。
阿炎本是已想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猛然想起忆析老大在她们离行前私自和她说的话时,她又住了嘴。
当日傅忆析对她可是耳提面命一定要留意冰月的一举一动,如若有任何不妥,第一时间向他汇报,如今她知情不报真的好吗?就连她自己都有点开始怀疑冰儿来诛峰大世界是另有所图,更何况是忆析老大,可冰儿怎么会是那般人。
见阿炎又开始有些犹豫不决,冰月像一个彷徨的小女孩一样小小声问:“阿炎姐姐可以吗?”
向来冷漠的冰月用上如此已算是求人的语气实属难得。
这毕竟是她的同胞姐妹,是她心心念念的人,阿炎闭了闭眼,淡淡道:“也罢也罢,我答应你。”
不等冰月松一口气,阿炎就继续幽幽地道:“冰儿,如若有一天你当真做出了什么对不起忆析老大的时,我一定会与你不死不休!”
说到这句不死不休时她的声音已是极为狠厉。
冰月没有感到任何的委屈,她反而还笑了,她唯一感到遗憾的便是她欺骗了这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同胞姐妹。
“阿炎,我知道了。其实你这样挺好,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从而对我小心翼翼,你并不亏欠我什么,也并不需要感到愧歉,毕竟当年本就不是你我的错,只能说……命运弄人。”
阿炎:“……”
好气哦,刚刚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好听,一答应了事情就过河拆桥,马上叫回了名字,不带这么玩的。
“冰儿就算我不说,莫非老大就真的什么也察觉不到吗?”阿炎还是决定不能让她这糟心的妹妹高兴地太早。
冰月安抚性的看向阿炎:“放心,傅忆析最近被那位惜花魔尊缠上了,脱不开身,正烦不胜烦,毕竟那位惜花魔尊杀又杀不死。”
阿炎一时也乐了。
哎呀,没想到这斜阳大世界还有能让她家忆析老大吃瘪的人。
冰月继续道:“至于石遥他可是日理万机,可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友方来客,而无鹇仙尊本就对我们诛峰大世界和暗影帝国的事不感兴趣,我们唯一需要小心的只有陆老。”
而陆老便是此次诛峰大世界来人中那位老者。
……
道寻子临湖而立,脸上的红莲魔纹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都妖艳了几分。
他最近有些烦躁,近来修真界被那些蠢蠢欲动的暗势力搞得有些乌烟瘴气,他的沈师弟大抵也被这些烦心事搅的不得安宁吧!
可近来似乎有许多事都与诛峰大世界以及暗影帝国无关,既然与这两者都无关,那就一定还有别的大势力在搞事情,例如那魔化的九尾妖狐,这件事既然不是这两方势力所做,那幕后又究竟是谁?
能让妖兽森林那头九尾妖狐魔化,对方最起码和魔界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那究竟会是谁呢?
道寻子越想越有些心绪不宁,他揉了揉眉心,话说他想这么多做何,又和他毫无关系。
难道他是在担心他的沈师弟不成。
因为这个想法,道寻子太阳穴突突地跳,面容开始有些扭曲,他不屑的冷笑,手中握着白骨的力度加重了好几分,直到听到咔嚓响声,才稍微放轻了一点。
他怎么可能会担心对方,他不过是想亲手杀了对方而已!仅此而已!
望着无边的湖水,道寻子眼神有些空洞,他疲惫的闭上眼,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明明已是痛苦欲生,恨不得生吃对方的骨血,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呢?
茫然的捂住心头,他唇边浮出一个自嘲的笑,原来哪怕被伤害,他还是喜欢当初那个冷漠的少年。
呵!
人,当真是犯贱。
刚刚来到这里,目睹了一切的石遥如同没有看见般,面容带笑地道:“尊者可真是风雅,我这湖景另外几位大人可是一点欣赏的意思也没有,也就尊者会给上遥几分薄面。”
“风雅?”道寻子冷笑一声,“使者说笑了,本座是个俗气至极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哪来的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