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神鸡身上三枚金铃脱身悬空,直直朝鬼车砸了过去。
神鸡艰难的抖了抖羽毛,还是那般英姿非凡,它身形不稳的蛮横站起来,踏着天边泛起的一丝破晓的光,最后发出一声长鸣。
金鸡报晓,阴阳立分,黑白当辩。
在这声长鸣中,张霏霏又听见了一声短促的怪异乐音。
呛!
好似用来匆忙收尾的短音,只有非常急促的一下。
霎时间,鬼车身上的黑气被金光剥去一层,它痛苦的怪叫一声,砸在了地上,仿佛一瞬被抽走了那股莫名狂暴的力量。
它的九头吐出最后九道黑光,冲已失了往日神采的神鸡打来。
张霏霏一咬牙,心中立刻下了决断,凝了气力将一枚金铃推出,扫净两道黑光,又把一枚金铃握在手里,跳到跟前,收了四道黑光,转手以指为剑,扯出一道灵力,再破一道黑光。
唯有一道,仍破开她的防备冲向了后面。
云哥儿叫的撕心裂肺,“不许再伤害神鸡!!”
他抱住仅剩的一枚金铃,效仿张霏霏的做法,自己扑向了最后一道黑光。
轰!!
二者陡然撞上,云哥儿体内没有张霏霏修炼的那种灵力,只能硬凭自己的肉体和这枚金铃与之对抗。
熊巍见状,忙跑到他背后,顶住了他的身体,“我来帮你!”
片刻,黑光总算化在了金铃里。
云哥儿这才感觉到痛,双手已抓不住铃铛了,展开一看,原来是被上头沸腾的神力灼去了一层皮。
天亮了。
鬼车身上黑雾渐散,接触到第一缕阳光的刹那,它又变回了朱夏的模样,再看神鸡,也早倒在了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张霏霏朝不省人事的朱夏走去。
熊巍打断道,“小姐!”
“……太危险了,让我去吧。”
张霏霏朝他淡然一笑,示意他安心,安置道,“你照顾好云哥儿。”
走到朱夏跟前,看着她闭着眼,与她熟睡时那种面容大不相同,张霏霏能从她脸上看出无尽的疲累,想必……她也挣扎了很久吧。
伸手捏住她的脉象,张霏霏脸色
微变,“这是……?”
脉搏不平,体内气息狂躁,这不就是中医上高热不退的癫狂症吗?
而治疗这种病状,就可以用给十三鬼穴施针的方法!
张霏霏望了一眼初升的朝阳,心一横,打算冒险一试,她把朱夏放平,先细致的确认了身上的穴位。
说实在的,她虽然是中医世家、中医出生,学医时也深得真传,但后来跑生意的时间的确远超她亲自治病的时间,更何况要用到十三鬼穴的治疗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所以说不手生是假的。
一旦出错,不仅她自己要怀疑自己的医术水平,更会因此连累病人。
她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起来。
“阿夏……成败在此一举,千万……千万不要乱动。”她在心里如是道。
张霏霏泠然凝力,以灵化气针,开始施针。
一针鬼宫,入人中三分,二针鬼信,入少商三分。
三针鬼垒,入隐白二分,四针鬼心,入大陵五分。
朱夏皱了皱眉,张霏霏的手轻微一抖,差点扎偏,好在她只是动了眉头,没再有别的动静。
五针鬼路,入申脉三下,六针鬼枕,入风府二分。
七针鬼床,入颊车五分,八针鬼市,入承浆三分。
九针鬼窟,入劳宫二分,十针鬼堂,入上星二分。
十针下去,张霏霏额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见自朱夏身上这些穴道中浮出丝丝黑血,顺着灵针消散。
十一针鬼藏,入玉门头三分,十二针鬼臣,入曲池五分,十三针鬼封,正在舌中,亦是稳当落针。
鬼封一落,便见朱夏猛地睁开了双眼,吓得张霏霏摔在地上。
她眼中的黑色被灵气驱除,恢复了正常的眼眸,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了,张霏霏这才敢一一退针,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文迪所言暂不曾出错……”
再看熊巍那头,云哥儿一心照看神鸡,全然不顾自己手上的伤痛,眼泪也不争气的一个劲儿掉。
神鸡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了,它每呼吸一下都是极其困难的。
看着云哥儿,它从身上落下一片彩羽,微弱的金光忽闪,彩
羽变成了一枚煞是好看的发卡。
发卡被推到云哥儿跟前,神鸡看着他收下,而后终于缓缓的闭上了那一双曾震慑万灵的眼眸。
云哥儿扑到神鸡的尸身上嚎啕大哭,任谁听了都不禁为之哀恸。
熊巍想要安慰他,但不知如何开口,看他模样又实在有些心痛,便道,“云哥儿,别难受了,神鸡很看好你,它也不想你一直这样哭下去。”
“何况你是个男子汉,咱们坚强一些!”
闻言,熊巍也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云哥儿却是哭得更加厉害了。
他又哭了一阵,才把神鸡的尸身整理后抱了起来,朝张霏霏身边走去。
张霏霏为朱夏施罢十三鬼穴针时,云哥儿恰站到她的后头,沙哑着声音问道,“霏霏姐……你是医生对吧?你救救神鸡……你救救它好不好,哪怕要我用自己的命去换……也可以的霏霏姐……”
“别这么说,”张霏霏起身,用温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头,也不忍再看神鸡尸身一眼,垂眸道,“神鸡让你好好活着,你可不要辜负它的期望,乖,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走出来的。”
正在此时,地上的朱夏也眨了眨眼睛,缓缓醒转过来。
“唔……阿哥……”她迷迷糊糊的还是先叫了一声熊巍。
熊巍连忙跑了过来,差点把自己绊倒,他一把覆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已难以自抑,“阿夏,阿夏,你终于醒了!!”
朱夏依赖的攀上他结实的胳膊,轻轻倚靠住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开心还能再见到阿哥。”
但视线一转,她就看见了一只鸡的尸体,还有抱着鸡尸体的人,以一种既悲痛又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可她脑子里一点记忆都没有。
“霏霏姐!这个姐姐她是怪物!!她……是她对我们、对神鸡……!我要杀了她!!”云哥儿根本没法冷静,放下神鸡的尸身,扬起那略显锋利的发卡就要刺向朱夏。
张霏霏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手腕,焦急道,“不可以,云哥儿!”
熊巍也是一转身,将朱夏护在怀里,意欲用自己的背去挡那发卡,他不能让云哥儿对朱夏动手,
可他也没办法否认云哥儿说出的事实。
让他们如今悲痛难当的,本就是鬼车。
“霏霏姐!你帮着她?!”云哥儿的眼泪又重新如珍珠一样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不、不是……我……她……”张霏霏为难道,“我们要借神鸡救的……就是她。”
“什么?!”云哥儿的语气活像能把朱夏生吞活剥了。
张霏霏立马将来去缘由说了一遍,末了不忘强调道,“云哥儿,你相信我们,阿夏原本不是这样的,她也是被人害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幕后操控的人,给你和神鸡一个清楚的交代!”
“神鸡专克邪祟,它容不下的绝不是阿夏,而是控制阿夏为恶的人!”
云哥儿不答,只仍旧断断续续的抽泣着。
朱夏心中猜了个七八分,抬眸问道,“阿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没有……”熊巍眼神闪躲,不想她承受这些。
“阿哥,”朱夏严肃了一些,重复问道,“我做错事了,对吧?告诉我。”
熊巍败给了她的视线,粗略讲了,又道,“阿夏,我们知道你是被……”
朱夏摇了摇头,打断了他,“阿哥,话不能这么说。”
她恢复了一些体力,爬起身子,走到云哥儿面前,抱歉道,“神鸡死于我之手,我一定会为此事赎罪。”
“赎罪?说什么好听的话,神鸡都已经死了!死了你懂吗?!”
云哥儿不买她的账,也不想她靠近自己,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强调道,“死了就是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永远也不会再和我较量,永远也不能保护村子里的人了,你赎罪?!这罪你怎么赎?”
朱夏看了一眼神鸡的尸身,上面还有残余的、能被她看见的黑气。
她依旧保持着诚恳且自责的态度,继续道,“神鸡……也许还能重新活过来。”
“你说什么?”其余三人皆异口同声。
“听你们所说,这神鸡……应该与我是宗亲,表面长得像大公鸡,实际鸣音似凰,能驱邪魅,能退百鬼,乃是凤神一类,其真名曰‘凰鸣鸡’。”
朱夏说的极有把握,接着道,“
有能让凤族起死回生的灵药,此前汪先生也提过,让我记忆复苏、重回九凤之身的灵药,定能救得凰鸣鸡。”
熊巍接过话茬,道,“初生灵泉之水?”
“正是此物。”朱夏答道。
云哥儿眼里果然重新泛起了火光,忙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霏霏面露忧愁,叹气道,“可是阿夏,我们如何找得到灵泉所在?”
“我虽暂时没有法子,但也不碍事,我可以先用法术将凰鸣鸡尸身封定,只要抓住操控我的人,就一定能找到灵泉,进而救回凰鸣鸡。”
朱夏给出了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道,“我一定会亲手揪出这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