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活祭被抬到中央,上头躺着的仍是明流火,只是她这回睁着眼,淡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朱夏与她也没有眼神上的交流,继续走程序,道,“献祭!!”
黑雾汇聚到明流火身侧,但没有化出利爪,也没有变作飞诞。
与此同时,黑影穿梭于没有人的坐席中间,给零星的几人分发饮品,汪文迪扫视一圈,只有他们三人手里拿到的是红色的饮料。
张霏霏咽了口口水,以眼神推测道:不会是血吧?
一边如是想着,一边凑近了杯子,闻了一闻。
可她并没有闻到一丝属于血液的气味,汪文迪和萧秋也同样如此。
萧秋指了指自己的杯子,又把杯子递到她跟前,示意她闻。
张霏霏一吸鼻子,好家伙,这居然只是一杯普通的西瓜汁?那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让她立马就辨认出了萧秋杯中的饮料类型。
汪文迪还是警惕的摇了摇头,示意两人都别喝手里的东西。
不过这次参加祭礼的人本来就没几个,又有规矩说了得在十秒内喝完,其他人是早早的就解决了饮品,就差他们仨了。
再看高台上,短短几秒之内,黑雾之中伸出了两只手。
人的手。
几个村民连同身边的黑影陡然暴起,纷纷朝三人冲了过来,要把他们手中的东西灌进他们的嘴里。
汪文迪一皱眉,直接摔杯为号,手中化出双剑,金光一扫,将黑影倏尔湮灭。
张霏霏和萧秋也立刻丢开了手里的饮品,杯子砸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音打乱了整场祭礼的节奏。
听见这边传来的动静,朱夏也当即撤掉了身上的黑袍,双手抬起,正对黑雾,念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上投朱景,流盼无穷,飞霞腾身,降我光辉!”
这一招猝不及防,黑雾全数被朱夏吸去。
笼罩在黑雾之下的,不是飞诞,而是另一个明流火。
或者说,阿妹。
她有些懵然,大叫道,“你、你们……?!”
还未说完,原本躺着的阿姐就挣开了束缚,凛然起身,挡在了朱夏跟前,与自己的妹妹面对面,淡然道,“多谢你们帮我至此,最后的环节,就交给我吧。”
话音一落,她袖中飞出数张纸人,围住了她和阿妹,圈子刹那扩大,甚至将不曾防备的朱夏击退了几米远。
她笑了笑,看着对面拥有和自己一样五官的人,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不,我不想,”阿妹重申道,“我只是想找回姐姐,找回我的姐姐。你不是她,你不爱我,在你心中,总有人比我更重要。你不在了,我的姐姐就会回来。”
阿姐摇了摇头,道,“你的逻辑太偏执了,不过没关系。”
“今夜,我会和你一起结束的。”
阿妹的手中也现出两张锋利如镖的纸片来,咬牙道,“不,我不会结束,我会把姐姐找回来,永远和姐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刚一说完,两人便利落的动起手来。这两人出招之间,一点儿也不见手下留情的意思,好像与自己动手的完全不是自家亲姐妹,更像是真正的敌人。
一招相撞,就好似那玄冰烈火,双方力量难分上下,只有空气中一阵接一阵散开的邪力四散开来。
汪文迪一边观战,一边把会场打扫了个干净,剩下的就是等着自己出手的时机了。
朱夏则在他的授意下始终呆在高台上,以便近距离把控全局。
姐妹俩都以为自己才是布局者,可这局中局,谁又能说的清,到底谁是局中人,谁是局外人呢?
一道利落的纸张直冲阿姐心口而去,阿姐想要往后闪躲,后方却骤然刺来了另一道利刃,登时让她陷入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兵器没入了阿姐的身体。
但在下一秒,这身体就四分五裂,化作纸屑飘落,阿姐重新出现在了阿妹的身后,反手一掌拍在她后背上。
阿妹吃痛,转而后退,回身看着阿姐。
这一掌中用的力气算不上大,她不明白,道,“你若是要手下留情,想以德服我,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阿姐笑道,“我自然不会有这个想法,从小到大,你在我面前从不讲理。”
“只是你用着‘纸’的力量与我对抗,但不要忘了,这力量本是我的,你如今也不过是借助我的力量,又借助孟商的力量,纵使孟商她确是个能人,但这些东西终究不是你的,光凭借用,是不会有长进的。”
阿妹一甩手,似乎有些怒了,打断道,“不用你教我!!”
她再度凝出双刀一般的纸张,朝阿姐砸了过去,勉强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阿姐也果然不再言语,转手抛出无数纸张,化为纸人,手中有一道小小的利刺,全数刺向阿妹。
她抬手铺开白纸,竟是形成了一块屏障,将这一招化解,转而飞身上前,抽出那作为屏障的白纸向前一挥,不仅把纸人全部扫净,自己的身形更是隐藏之后,借助此势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张飘然落地的白纸。
但周围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出了浓重的强大杀意,阿姐定了定神,万分警惕起来。
瞬间,自某一点上射出一支利刺,她闪身躲过,随后这利刺的数量便越来越多,通体雪白,唯有尖端带有黑紫色。
数量实在太多,阿姐口中念咒,纸人把她围拢起来,形成了一面坚固的盾牌。
阿妹这才肯重新出现,不然这利刺对盾牌,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她周身携带了无数锋利的纸张,宛如能将人千刀万剐一般朝阿姐刺去,速度极快,破坏力同样极大。
阿姐没打算坐以待毙,自盾牌的空隙中也射出无数白纸,双方对上。
趁此机会,她从保护屏障中主动脱身,想要一招制敌,纸在她手里贴合成两把一米有余的利刃,她霎时间绕到了阿妹的身后,手起刀落,劈散了其身边所有的纸,纸张须臾四散开来。
但是阿妹又不见了。
在漫天飞舞的碎屑中,阿姐没有找到她的踪迹,而且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劈中的全部都是纸。
瞬时之间,所有的碎屑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两条纸做的链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阿姐的双臂,使她动弹不得。
阿妹出现了,她眼里的杀意与悲哀成正比,面上却笑嘻嘻,道,“姐姐,回到我身边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利刃对准了阿姐的心口。
似乎是胜负已定。
就在此时,汪文迪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本就在面前的朱夏会意,也是立刻出手,两人配合,剑挑纸张,将姐妹俩往中间一拉——
阿妹手里已然又化出了一张锋利的白纸,尖端离阿姐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而阿姐却收了本在手中的利刃,将手握拳,轻轻的碰在了阿妹的肩头。
阿姐看了汪文迪一眼,叹道,“这局因我俩而起,也该让我俩来结束。”
“什么结束?我不要结束!!”阿妹大叫起来。
她挣扎着,可是却被汪文迪的金光和朱夏的力量所束缚,根本无从反抗,她疯狂的想要摆脱,想要把手里的利器刺进姐姐的身体。
“收手吧,你说你怀念以前的姐姐,”阿姐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器,低声道,“我也怀念以前的妹妹啊。”
空气短暂的安静了那么一瞬间。
阿妹仿佛有点崩溃,但她找不到自己情绪决堤的溃口。
阿姐静静的看着她。
汪文迪在两人脚底画起了法阵,一边操作一边道,“我会让这一切都结束的,趁现在还有点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吧。”
“也是,我该履行我答应你的事。”阿姐应声道。
她将故事娓娓道来。
千百年前,在平行的异世界中,有一个叫做羽村的村落。
村中流传着许多从古而来的习俗,无论人们能不能够理解,这些习俗都是约定既成的,没有人反抗,没有人想过反抗。
其中有一条,就是羽村的人不接受双胞胎的存在。
羽村的神,被他们称之为‘覆来鹦’的东西,所修的道,在他们那个世界,从未曾有过。
但覆来鹦遵循阴阳之道,所以流传下来的箴言中便认为母体属阴,孩子必抱阳而生,若有共生,则将与母体相克,带来灾难。
又认为长者为阳,次者属阴,故而若有双胞胎者,杀后出生者,弃入塔林。
明流火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
很不幸的,她是一对双胞胎姊妹。
接生的产婆是自家亲戚,见孩子可怜,家长又苦苦哀求,答应了将此事保密,但与本家从此断了联系。
姐姐和妹妹只能共用明流火的名字和身份长大,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明家生了一个女儿,但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双生。
明家父母把村里的规定告诉了姐姐,为了保护妹妹,姐姐没有选择全说,只是简单地告诉她,不可以同时出现在别人跟前。
少不喑事的阿妹把这当做是一种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十岁生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