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在他怀里,闭着双眼,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胳膊,她有点害怕,却安慰起他来,道,“文迪……我没事……”
他抚着她的脸,道,“你躺一会儿,我去翻资料,很快……”
“不,不要……”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抓住他的手,发出了拒绝的声音,道,“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一会儿,能不能熬过今晚浓重的夜。
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汇成汗水淌落下来,他心如刀绞。
汪文迪知道自己必须要去翻找如何拯救她的方法,但也实在不忍心将她独自留在黑暗之中,凝神静心下,他只得把三清宫的资料库同自己的灵力相连,在脑海中一点点的搜寻起来。
他一边找,一边同她说话,以免她真就这么睡死过去,道,“霏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轻轻的应声,似嘤咛一般,复又道,“他早有预谋,要巍哥成为他的实验体,这次的植物人事件……”
他接话道,“都是他一手操控的。”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植物人比起常人来说,身体机能更为低下……”张霏霏往他身上靠了靠,既然他说了不会让她有事,那么她只需要安静的躺在他怀里,随波而去,飘向天地亦可。
汪文迪耐心解释,道,“非要说的话,可能是看中了精神天赋吧。”
“精神天赋?”
“即人在疯疯傻傻、缺魂少魄等情况下,更容易通阴阳神鬼。”
他继续道,“吃梦真丸的人有很多,但只有他自己,没有出现异常的情况,这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有异于常人之处。”
“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身上有一股自然一体的力量,像是那种与道门有缘之人,这种人很少见,所以这一点很有可能就是导致他没有出现异状的原因。”
“他自己或许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故而盯上了植物人,有一部分植物人是因为生理病理原因,可还有一部分,就是精神病理原因。”
汪文迪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道,“再说准确点,他并不只是盯上了阿巍。”
“如果非阿巍不可,在你拒绝与他合作之后,他大可直接杀了你,何必非要给你喂下梦真丸?他是盯上了我们所有人,因为我们是他能接触到的人中,最近、最直接的,与常人不同的人。”
张霏霏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神情,惋惜道,“……但那些卷入此次事件的植物人全都死了,显然没有能接受梦真丸的病体,他大可不必再继续,为自己徒增杀债。”
“不,”他替她擦了汗,道,“死去的病人状态各不相同,有的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有的只有初生婴孩的模样,这足以说明,各人的接受程度不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实验方向或许是对的。”
“此前吃过梦真丸的所有人,身上都以十三鬼穴为点,扩延出僵化的黑线,那是高氏父子为利用他在梦真丸中设下的邪法。”
“可他并不知道,而如今他拿植物人做实验,身上却没有那些变化了,这会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为自己的推测更加疯狂的搜集植物人、或者说是有异能之人,去成为他的实验体。”
只要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成功率,他都愿为梦真丸的成功研制,付出一切。
她问道,“那……在上次的事情中,他为什么会和阿妹合作呢?他也没有给明流火姐妹俩服用梦真丸啊……”
“关于这个,我有一个猜测。”他翻找资料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相关联的东西,一边接着道,“还记得子季暑分离自己三魂的事吗?在羽村中,飞诞也将力量分成了三份。”
“而关键就在于剪纸,特殊的剪纸力量,也许可以使自己身体内的几股不同源的力量同时存在,而不产生排斥。”
张霏霏接着问道,“他体内有多少力量?”
汪文迪答道,“不清楚,目前知道的,有月歆的红羽和偷学来的巫法,以及从高氏父子身上,也学了几招。”
“你被治安队带走后,我调查此案,算准了他晚上会对那即将醒来的植物人进行观测,本想守株待兔,可没想到这一切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在人民医院拖住我的他,力量不足,而且所使的招数,俨然与离火有关,最后我斩破了月歆的红羽,他化成了一张上头有特殊咒文的纸人。”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她抿嘴问道,“怎么了?”
他突然道歉,“这次,是我的错。”
“我还不够强。”
她本欲开口安慰,可身体内的剧痛却不允许,猛然增重,让她仿佛从刀山上滚落,身体每一寸都在承受切肤之痛。
汪文迪搂紧了她,敛了情绪,道,“霏霏,再坚持一会儿,就快找到了。”
此书上有言:物在极南,以其精血神力,可破万般邪法……昔有九死回魂珠之效,天地枯萎,万花精露一滴难求,或用此血,亦能压制;又有用此血驱邪解蛊之法,屡试皆得明效,甚为有灵……
他眼眸微张,念出最后四个字来,“物名……朱雀。”
闻言,张霏霏揪紧了手,道,“此法与月歆有关?”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只应了一声。
汪文迪没想告诉她具体的方法,因为他知道她不愿陈月歆有损,一滴精血,可以压制,不能尽解。
但一滴精血对修为者的重要性,已不必多说了,往日有大能如十二祖巫一般,到死那天,也只有四颗精血凝练而成。
他道,“你乖乖的,我现在便做法,回到他们身边去。”
她喘了口气,身形又缩小了一圈,咬牙道,“我就这么离开了……治安队如何交代?”
“待来日真凶落网,一切自然有所交代。如今,你不需要想这么多。”汪文迪语气强硬了一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道,“抓紧我,走。”
一息之间,二人已落到了华胜的屋内。
这个点是睡觉的点,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铺洒下来的月光,看来这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察觉到他们的气息,瞿星言和陈月歆果然立刻从房内出来了。
见张霏霏虚弱无比的缩着,又注意到她与平日大不相同的身体,陈月歆哪里还淡定的了,一个箭步就跨到了跟前。
她握住张霏霏的手,忙问道,“霏霏?霏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
这一下子,把并未深睡的熊巍也给吵醒了。
他亦见到了眼前的状况,顿时便紧张担忧起来,也没敢伸手碰她,只是望着汪文迪,眼神询问,态度关切。
汪文迪没有回答,越过众人走进房间,把意识已有些模糊的张霏霏安置在了床上,扭头叮嘱道,“阿瞿,阿巍,你们俩守着霏霏……”
“汪哥,小姐到底怎么了?”熊巍没忍住,问出了口。
他冷声道,“霏霏吃了梦真丸。”
三人神色一变,陈月歆大叫起来,“你是怎么看人的?”
她差点要跳到他脸上去给他哐哐两拳,却被瞿星言拉了一把,示意现在不是争论责怪的时候,沉着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俩先守着霏霏,”汪文迪重复了一句,随后把目光移向了陈月歆,道,“月歆,你跟我来一下。”
依他所言,两人转到了阳台上。
她急得跺脚,道,“有话赶紧说,要是耽误了救治霏霏的时间,我跟你没完!”
“我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事。”他面色如沉静的湖水,转身拉上了阳台的拉门,阻断了两人的声音。
陈月歆有些不明其意,但仍是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快说!”
汪文迪盯着她的双眼,平静道,“要你一滴精血。”
她愣了一下,大约是需要一个反应的时间。
他又补充道,“而且就算是有了你的精血,也只是压制药性,保住霏霏的心脉与生命,其中的邪力要完全解除……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月歆没有犹豫,道,“拿去便是。”
“只是,你一滴精血,其中便是上万年的修为……”汪文迪面露难色,不知在想什么。
“我都一口答应了,你还磨叽什么?”她打断了他的话,直言道,“精血有多重要,我会不知道?”
“我说过,我把霏霏当成很重要的人,一滴精血没了,对我不会有什么大碍,日后再潜心凝练,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可若是霏霏没了……恐怕你和我都不能接受吧。”
因为在张霏霏的眼中,她先是陈月歆,再是朱雀。
他道,“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她盯着他,在他的眼中看见的全是对张霏霏的爱重。
陈月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那里会有朱雀的影子吗?
——不会,四圣于他,不过是助他重回巅峰的棋子罢了。
棋子,笑话,朱雀怎会甘当棋子?!
谁?
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