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青松再次北上,常河的庄子交由三姑娘管理。
三姑娘做的第一件事就改良农具,把原有的旧农具扔进了煅炉,打制出了一批新农具。
山上的果树和茶树成活了八成,河边的荷塘里露出了两支新荷,桑枝子长势健壮,开出的五六亩水田新插了水稻,秧苗比旧田长的好。
仿佛一切都朝好了发展……
……
七月,三姑娘院里的那几株禾苗抽了穗,不出意外,果然是玉米。
青岚用棉布给它们互相传了粉,让了寻了一些鸡粪给它们埋在土里,满院的丫头全被薰的花容失色。
莲湖上又是碧波万顷的时节,谢家送来了贴子请明家游湖,老夫人应下了。
谢家人的游湖赏荷的阵势很大,专门包了湖边的一片地方,搭了凉厅客舍,包了百十艘小舟,供客人游湖。
谢家家学今日放假,小八小九像是撒欢儿的马驹子一样跑过来,给一众长辈磕头问过安后,就跑到青岚身边。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跟青岚说,但是当他们看到青岚那张被太阳晒成蜜色的脸颊时,突然忘掉了自已要说的话。
他们心里的无双公子那绝代风华的形象,嘎嘣一声,碎了。
正伤心着呢,身边又围上来十来个少年,叽叽喳喳的询问:“五表妹今日来了没有?我怎么没看见?她今日穿没穿男装?”
这下两个小少年更忧郁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低调到让人忽视的青岚,只能不甘心的伸手指向她。
“五妹在那里——”
谢家小公子们顺着手指看过去,那里只有一名普普通通的姑娘,如果不刻意去看,很容易就被人忽视了。
“骗人的吧?半年前,五表妹/表姑还不是这样的。”
小八忧伤的说:“一年前,五妹妹也长的和半年前不一样……她天赋异禀,会改头换面之术。”
青岚听的哭笑不得。
她只是收敛了身上的势而已,若不收敛,怕今日搅了谢家的场子。今日这场宴,与其说是游湖,倒不如说是大型相亲现场,春日宴中夫人们心中看中了某位姑娘,今日再带儿子来相看,若是儿子也中意,那就能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这种场合,青岚当然不能随便搅和进去。
四姑娘提裙小跑过来,向小八小九问:“你们看见五妹妹了吗?才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小八小九再次忧伤的指了指青岚,四姑娘认真看了一下,就跑过来说:“五妹,你今天的衣服妆容都不妥,平常我只要一抬头就能找到你,今天就找不到。走走走,陪我游湖去,八表姐她们都下湖了,我就等着你呢。”
青岚跟着四姑娘去了,一群过来要看无双公子的少年们,茫茫然不知所以。
无双公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不止他们有些失落,今日来的一众夫人姑娘们的心中也是失落不已,那清风明月星辰一般的少年,再不复相见了。
回首再看看自家小儿女,今日显得愈发俊朗挺拔、娇俏柔美……
唉呀,那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明月若在,谁能看见荧火之光?明月隐去,人们才能看见跳动的美如诗画的荧光。
那明月知人心呐!
今日荧火也皎然。
……
七月,裴铮又来了信,乐阳郡治下有七县,他己经控制了五个县,崔家主力转移到了上阳县。
尚未形成狗急跳墙之势,但是离崔家彻底反扑之时,应该不远了。
陇北方面,因为明重辉杀敌有功,新帝下旨晋封他为游击将军,可御兵一万。
这道旨,新帝下的太出人意料,直接打了李氏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青岚知道,这里面,明老侯爷没少出力。
……
八月,朝堂上以新帝无子之由,逼着新帝选秀填充后宫,朝中重臣及世家家中适龄的女子赫然在册。
青岚认识的人中,包括袁家三姑娘,魏家二姑娘,徐家四姑娘,谢家八姑娘和……明家三姑娘。
本该是四姑娘的,可惜四姑娘尚未及笄,便退而求其次的选了三姑娘。
庆国这一摊水,终于浑了。
……
九月,青岚再次归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青棣。
一看到青棣,青岚不由抚掌叹息,他要是早来两个月,魏家二姑娘就上不了那个册子,她就是强抢,也要把人抢来当青棣的媳妇。
可惜,他来迟了。
因为今年朝中抽风一般的动作,盛京各家的游秋节目也就不了了之了,只在亲近的人家去走一走。
谢八姑娘的眼睛都哭肿了,她对宫里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感,大约是听家里人讲先惠嫔的故事听得多了,在她一贯的印象中,宫中就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存在。
进了里面的人,无论聪明或是不聪明,都活不长久。
谢五夫人来明家的目的只有一个,想请三姑娘入宫后多照应自家女儿几分。
能不能得宠不要紧,能不能有孩子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得想办法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先帝后宫几百人,生了二十多个皇子,到最后,却只剩新帝和十七公主两个,可知里面有多凶险莫测了。
八姑娘性子娇弱,又不善与人争,这样的人,一旦入了宫,就是一场灾难。
得找个能护住她的人投靠啊,谢家看中的,就是三姑娘青淑。
谢家和明家就是天然的盟友,青淑护八姑娘周全,谢家,会在其它方面给予青淑支持和帮助。
除谢家之外,与明家联盟的还有陈家和袁家,陈家势弱,只能依附于明家。袁家是青淑的外家,袁姑娘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和青淑互为臂膀最安全。
宫中的阴私之事,不止来源于世家女,还有一部分是来自内监局与内造局的。
内侍监和内使局,才是最防不胜防的存在。
好在选秀之日在明年二月,余下这几个月,还是有一番操作余地的。
比如,结交内宦,比如,收买内监,也比如,打探宫内六局的具体情况……
这些事,青岚是帮不上忙的,她不喜欢处理这种伎俩之事,若是让她处理,大概会选择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能帮的,就是制几瓶常见毒药的解毒丹。
最常见的且让人无法察觉的毒药大至分为三类,一类是毒草,比如马钱子、雷公藤,断肠草等;第二类是矿物,比如朱砂、水银、砒霜等;第三种就是蛇虫之毒,这一种,也最难防。前二类的毒物或多或少都有特性,小心一些总能防得住,但是第三类,那真就没办法防备,因为很多虫蛇之毒经过提炼后几乎都是无色无味,一旦用了,平常人是看不出一丝端倪的。
第三类,青岚也没办法制出相应的解药。
只前两类的解药就弄的她心力交瘁,又像做了一回贼似的,整天都偷偷摸摸的,先弄一点儿,再弄一点儿,一点儿点儿的往出制。
老姨奶奶一问起她在做什么,她就回答正在调香,撮香丸子。
感觉比三姑娘学宫中的规矩都累。
好容易把药都弄出来,贴上名称和说明,让吉祥送给三姑娘后,她倒头就睡。
可算是完工了,但愿能保三姑娘平安无虞。
……
新帝有一后二妃,皇后是他以前娶回来的王妃,待他登基后便理所应当的封了皇后。
二妃之中,齐妃是他以前的侧妃,凌妃是以前的夫人。
新帝登基后折腾的那一番,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反倒把自己作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大小老婆也让他作的吓出了病,三个人每天活的胆颤心惊,就怕有朝一日被别人当成儆猴的那只鸡。
这种情况下,有今天没明天的,见鬼了才有心思争夺宠爱,于是三个人就像抱团取暖一样,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至于无后——
挺正常的,她们不敢争宠,皇帝也不敢宠她们,他怕啊!万一有了小皇子,说不准他这个不听话的皇帝就该被人送着去见列祖列宗了。
活的憋屈归憋屈,到底还是活着的,活着,才有机会翻盘不是?
能不能做到先另说,梦想总归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但比现实更残酷的事情来了——
选秀。
选秀就代表着他将会有更多的小老婆,小老婆多了,就代表里面的情势更复杂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已枕边的那个人到底是人是鬼。
还有一点,他一点儿都不想宠幸那些女人,因为一旦宠幸了,就代表着那些女人或许会有孕,一旦生孕生下孩子,那些女人背后的势力或许会真的送他见列祖列宗……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个选秀时间,能推多迟就推多迟。
再三据理力争之后,才把各家女子入宫的时间定在明年三月。
然后,皇后就病了。
新帝吓的忙忙跑去看她,一脸担忧的劝道:“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你若是不好了,那些人心里虎狼之念会更大。皇后之位,真的不能落到他人手中。”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皇后心里一害怕,病的更严重了。
人生怎么就这样艰难呢?她贵为一国之后,竟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控不了。
活着吧,自已以后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各种阴谋诡计都要向她使来,躲都躲不开。她若不死,别人如何能上得了位?恐怕最后,她连个好死都落不下。
现在就死吧?那就是死了也白死,大概朝野上下真心悲慽的没几人,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普天同庆吧。
毕竟,自已这个后位被她识趣的让了出来。
横竖,死或不死之间差的那点区别就叫早死和晚死,总归都是死,现在死了,说不得还能留下一场体面。
她这里病的愈重,新帝急的更是不行,怎么劝都劝不好,最后没撤了,只能肯求道:“要不,你再撑一撑,好歹撑过明年,这样的话,我还能借着国丧把选秀再往后推一年……”
这个王八蛋的话一出口,皇后就气的直接坐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呸,姑奶奶我嫁了你是倒了八辈子霉,一天的清福的都没享过,天天都过的担心受怕。我活着也就罢了,谁叫我嫁了你这么个混账行了呢?我死了你还不想让我不得安宁,让人指着我的棺材板骂。姑奶奶我不死了,就是硬撑也要撑到那些女人进了宫再闭眼。哼,滚蛋。”
新帝:……还不如不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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