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太子喊这一嗓子,谁都没在意,这明显就是被太子气的暴跳的状态,往深了想,太子坑的人家这么惨,被骂两句也是应该的。
就是可怜了玥国国君,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罪。
好奇归好奇,正事可不能耽搁,今日是王君的寿辰,虽然出了这么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即使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王君心里有些恍惚,这种事情,太不真实了,暴跳的玥太子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自家太子,以及满殿的神色不一的朝臣,宫妃,都让他觉得这好似一出闹剧。
这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一直到了夜晚,他握着太子的手踏过长长的台阶,越过一片红灯笼,来到王宫的最高处。
站在这里往回看,各宫的情形一览无余,灯笼,彩带,花树,各处都被装点的喜庆热闹。转过头,却是整个京都都在眼前——
街上人群涌动,红灯笼汇成一片亮堂堂的人间景象,朱雀街上更热闹,食肆铺子和杂耍摊子,一家接着一家,欢呼声一直传到他的耳中。
王君突然有种踏实感,这是他每年都会看到的景像,已经无比熟悉,就是这种熟悉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青岚爬在栏杆上看外面的热闹,见王君终于回神了,他便笑着说:“父王,你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了。”
王君不理她的搞怪,只温声问道:“太子,望着眼前的一切,可有感悟?”
青岚咂了一下嘴,离王君站了两步远之后,才开口——
“感悟还挺多,最大的感悟就是……你的儿子不如我的儿子,我爹不如我儿子的爹。我的儿子未来会被他爹带着登上这天下最高的山峰,他爹会豪情万丈的指着远方说:“看,儿子,这是爹为你打下的江山!”我爹只会登在宫楼上说:“看,儿子,这是咱祖宗传下来的王国。”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啊?这里,是你的王国,而我的天下,它在更远方。”
王君都被他绕晕了,终于弄清楚关系后,脸就黑了。
这太子是越来越让人糟心了。
礼炮轰隆,烟花漫天,王君看着如盛世欢腾的景像,突然想起青岚刚说过的话,这是他的王国,下面呐喊万岁的是他的臣民。
他的继承人是眼前这个上窜下跳不停跟臣民们挥手打招呼的窜天猴。
这可真是太让人糟心了。
“太子,仪态,注意仪态,你这般动作太轻浮了。”
青岚刚数了一下同他一起挥手的人数,她的人回来了一些,除了这些人,谁敢公然挥手和太子殿下打招呼啊。
“与民同乐嘛,没有互动怎么同乐,来,您也挥挥手。”
“胡闹,如此不雅观的动作,朕如何能做?”
“来嘛,看我的,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复,挺简单的。”
“这……成何体统,你放开朕……朕自已来,放手。”
“哎?你看,简单吧,挥手而己,又没让你摇摆。噢~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摇摆……”
王君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好似抽了风的太子,一脚踹了出去……
这太子太遭心了。
……
晚宴上青岚被灌了几杯酒,灵姬直接把快迷糊的儿子打包回凌华宫,让阿媪阿卫两个亲自伺候着洗了澡换好衣服,摁到床上睡觉。
以前她总是胆颤心惊的睡不安稳,也不敢给青岚多拨伺候上的人,只有阿卫阿怀两人伺候青岚的起居。
如今太子即将开府,内侍局一定会给太子府往过去拨人,她又怕又后悔,后悔没有早早调'教出一批得用的人手给青岚,怕的是,有朝一日,青岚的身份会暴露。
“阿媪,你说,太子的身份要不要让我父亲知晓?”
阿媪躬身答:“女君,不可,颜家有那么多小郎,如果被司空大人得知太子的身份……恐生其它枝节。”
颜家有那么多小郎,如果司空大人动了心思,对太子来说,决不是好事。
灵姬也叹气,确实不能把太子的身份告知别人,就这么着吧,太子如今的地位很稳,至于以后,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阿媪,等太子出府的时候,你和阿卫四个一同跟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女君这里也离不得人,阿卫几个跟去,我留在这里陪女君。”
“不必担心我,为着太子,这宫里也没人跟我为难,我又不争王后,也不和人争权,这么些年都稳着过来了,再稳几年也不难。”
青岚睡的迷迷糊糊,渴醒后听到了一些,她眼晴都没睁,嘟囔着说:“不用争,你要的我都给你,等以后,我送你一屋子面首,你喜欢哪个就点哪个伺候……嗯,阿卫,我要喝水。”
灵姬:“……”
阿媪:“……我给殿下倒水去。”
面首什么的,她没听见。
……
太子府的牌匾还没正式挂上,里面的大件儿倒是都换的差不多了,屋顶明瓦琉璃璀璨,廊柱上画了彩凤金龙,红漆大门的铆钉上图了金漆,看着挺威严华重。
进了院,反倒不显了,空空阔阔的,旧石板缝里长着青苔,杂草除尽后,青苔是唯一的颜色了。
后院的木工活儿一直没停,松木香从后院溢到前院,清清淡淡的原木味,青岚觉的没有一款合香能比得上它的味道。
清风徐徐而来,青岚闻着松木清香倚在廊下昏昏欲睡,太子这位子,真不是人当的,一连忙了几天,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这会儿好不容易躲了半刻清闲,可惜也躲不安稳。
“殿下”
“殿下,我们来了。”
呼啦啦涌进来一群少年,他们把青岚围住,眼神晶晶发亮。
青岚对上他们兴奋又好奇的眼睛,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就知道,他们一来,她的清静就飞了。
“殿下殿下,你给我们说说玥国的事情吧?”
“对呀对呀,殿下你说说嘛,我们都好奇死了。”
一群少年叽叽喳喳吵的人脑袋疼,躲是躲不开了,青岚只能点头——
“行行行,你们先躲开点儿,挡住我的风了。”
少年们立刻散开,一个个坐在青岚下面的台阶上,一溜排开,仰着头望着青岚。
坐的这个别扭,脖子扭的不酸么?
估计他们也觉得这种坐法不舒服,又一个个的下去,坐到地面的石砖上,面向青岚。
这还差不多。
青岚用胳膊支着头,将目光投向天空。
七月初,暑气尚未消散,天空却开始变的空阔高远,府里没有大树,所以她听不到此时节知了的叫声是悠闲的还是焦灼的。
地上只有房子的影子,静静的伏在被日光晒的明晃晃的地砖上,像一只兽,悄悄的吞食着时间。
“事情的最开始,是从我给玥国主写了一封信,我问他,要怎么样才肯附庸璃国。然后玥国主给我回了一封信……”
莫临风忙问:“写了什么?”
青岚开始笑,漫不经心的说:“你们不防猜猜看。”
“小儿无知?”
“小儿狂妄?”
“竖子尔敢?”
青岚:“真是一群文盲,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只说这几个字呢?”
陆清歌:“璃太子小儿之言,着实令人怡笑?”
青岚摇了摇手指,少年们顿时不再猜测,只想听青岚说出正确答案。
“他说,放——你——娘的屁。”
少年们顿时呆了。
“唉?玥国君是个这么粗鲁的人么?”
“不、不会吧?堂堂一国之君怎能说这等污言秽语?”
青岚点头说:“没错,回信就是这么简单明了,然后,我便知道,这位玥国王君是位极爽快之人。知道他为人怎样,我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蓝天佑问:“您是怎么做的?”
青岚轻笑:“我啊,激将大法从头用到尾。最先给他传信说,我会让人把他最引以为傲的那一头狮子鬃头发给剃光,他不信。然后第二天就变成了光头。”
一阵风吹过来,少年们齐刷刷抱住脑袋,剃掉头发,这招太狠了。
“殿下,您能答应我们一件事么?日后生了气,或罚银子或打板子我们都认,千万别剃我们的头发。”
青岚说:“这就要看你们作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一定会乖的。”
嗯,只要你们乖,我给你们买条街,要是不乖,我会亲手把你们的天灵盖拧开。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啊,玥国主很生气,快气疯了,比玥太子那天在殿上还要生气。然后,我又让人放话说,要给玥国京都守卫营下药,他日日提防,提防了半个月,守卫营的人直接累崩了。最后一招,我让人给玥国王子们送了一颗五彩糖豆儿,玥国王君以为那是颗毒药,就含泪签下了协义,愿意臣服于璃国。”
少年们又愣了。
“这么容易么?玥国主都没让御医看诊么?”
陆清歌说:“殿下攻的紧密,偏又东一棒子西一榔头让人摸不着顺序,玥国主当时已乱了阵脚,再加上关心则乱,他是中了殿下的计。”
青岚接住他的话头说:“嗯,他是率先被我逼乱了阵脚,过后冷静下来后,写信问候了我和我的列祖列宗们。不过,愿赌服输,他只能认了。”
三言两语间,只能说这么多,真实事实,远比故事更精彩更惊心动魄。
只是她向来不会讲故事,很多故事经了她的口就立刻变的干巴巴没有味道。
横竖,玥国国君慑于她的威胁,不管甘心还是不甘心,事情已无转圜余地。
玥国,已经对璃国构不成危胁了。
故事已经讲完,青岚拍拍手站起来,准备去后院看看他要的家具做的怎么样了。
走了几步,莫临风突然说:“等等殿下,你的发冠松了,我给你重新挽一下吧。”
青岚摸了摸发冠,果然松了,大概是刚才抓头发抓松的。
“你会挽吗?”
莫临风有些犹豫:“应该……会吧,我看罗绮每天给我挽发都挺容易的,一拧一挽就好了。”
青岚可不敢让他挽了,万一他眼睛说:“挺简单,我会了。”手却说:“对不起,我还没会……”
“那算了,就这么松着吧,回宫后我让阿卫重新梳一下就好。”
刚穿过游廊,就看见前面站了一个人。
姬桓?
“姬王子?”
他怎么在这里?
月白色的银丝锦又厚又重,现在这天气,穿上能热死个人,他却穿着裹的严严实实。
面色一如既往的白皙到透明,浑身上下,还是只有眼晴和头发是黑色的,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难言的脆弱精致和入骨的凉薄。
他说:“我会挽头发。”
迤逦行来,冰凉的双手触到青岚的手背,冷不丁的,青岚的鸡皮疙瘩顿时又起了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太艰难了,昨天写了两千多,总觉得不对味,今早全删了,重写。好不容易写了四千字,我家老二一闹,得了,忘保存了,一场空。下午事情超级多,好不容易才挤出了点儿时间把今天的写完,就先这么着吧,我的手指疼的受不了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