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太子府墙上贴的试题抄了一份递到王君的案前,王君看了一遍,也没说合不合体统的话,只召来青岚问她:“我观你这些试题的着眼处并不大,都是些小事小情,挑太子属官并不是挑吏使,你这些试题是挑吏使的法子。太子属官,不必要知道这些太详尽的事务,他们的作用于你而言,是日后可以协理你处理朝堂的一应事务。或是有人能答好这些试题,但是他不一定能处理好大事。时间还来得及,你回去改一改,如果不知道怎么改,就去请教司徒大人。”
关于这个,青岚觉得要和王君解释一下——
“不用改了,就这么着,我挑了这些问题出来也没想着在今年就把属官召齐全,这只是我给士子们投递的一个信息而已。我喜欢用的人,既能心怀天下写出锦绣文章,还能脚踏实地知晓百姓疾苦,懂民生,善民事,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当个真正的父母官。”
真是好大的志向,王君不由的冷哼一声,这混账最是会戳人心窝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的臣子都会是忧国忧民的能臣,那自己的臣子就都是即不懂民生又不善民事的平庸之臣呗。
臣子怎么会平庸?是殿上的王君平庸才教不出好臣子吧?
他这边一变脸,青岚立刻就换上了讨好的笑容:“我这不是图以后呢么,你手上的臣子交到了我手上那日,估计老的连牙都掉完了,走道儿还得让人抬着。人家给你尽忠了一辈子,到了晚年总得歇一歇吧,没道理人家伺候完了老子还得迈着老胳膊老腿再伺候儿子,这也太不人道了。您看看祖父的臣子到了您手上还留下几个?这满殿中都找不出五个。祖父还算英年早逝,要是换了您,您想,这满殿的文武还能给我留下几个?不还是那句话么,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的臣子我不能用,那我得培养出几批我得用的人手吧?民生之事就是国之大事,下面的官员懂民生,上面的君王就能轻松几分,我以后要想睡个安稳觉,不就得早早做准备么。”
说完还狗腿的给王君斟了一盏茶,完后做乖巧状的站在一边。
王君可没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住,他太知道自家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会儿伏低做小的,过会儿说不得就敢跟他拍桌子瞪眼。
这可是个从来都不做无用功的人,但凡做事,必定有目的。且他心计深胆子大,脸皮还比旁人厚,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两面三刀混不吝。
青岚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说那么多,又是暗拍马屁又是讲道理,说白了,不就是这混账看不上他的臣子么。本来还想指点太子几句的,然后发现,白惹一肚子气。
得,这混账,爱咋咋地吧。
这要不是他唯一的儿子,早被打死八百遍了。
“得了,你说的这么些,我也不爱听,你向来主意大,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找你来,还有一个事,你也通了人事,该选太子妃了,听说司徒家孙女儿贞静端柔,她嫡亲兄长就在你手下做事,临风对他也极是推崇,可见能力不错,兄长如此,估摸着妹妹也错不了。过几日,你挑个得闲的日子,让你姑姑邀了京中的闺秀们去她家玩耍,你去公主府走一遭,看看哪家女孩子能入你的眼。你……前阵子是不是欺负平萝了?年前她还说要嫁给你,年后又死活不愿意嫁给你了?”
说到选太子妃,青岚就开始头疼,她身上少了个零件要拿什么娶人家?
倒是有一个法子——
“太子妃的位子别人坐着不合适,再说我这阵子也忙,抽不开身去相亲。我买的那片坡地要种土豆地薯子,那块地浇不了水,我让人整理成了梯田,这会儿正忙着打井呢,好歹是我自己的地,种的又是新鲜物什,免不了要上几分心。再一个,春闱结束后,大概会有很多人往太子府投帖子案卷,我想先看看这届的士子,中不中的,先看了再说。太子妃的人选么……不如父王给玥国主修书一封,让他挑一个公主做我的太子妃吧,这样的话,玥国主应该会很高兴,对璃玥两国的联盟很有好处。至于其他人选,现在不用着急,等太子妃嫁过来再说吧。还有有戎的那个小公主,等太子妃嫁过来,她也该嫁过来了,现在有这两人,也就够了。
平萝嘛……哈哈哈……前些日子我说表兄妹成婚容易生出小傻子,她就不敢再嫁我了,怕生下一个小傻子。小丫头年岁还小,过两年再让姑姑给相个八角俱全的好人家,你给下一道赐婚旨意就好。倒是五姐六姐,她俩年龄都挺大了,趁着夏王室正乱,感紧给她俩挑两个附马。”
说要给他选太子妃,他倒吧吧一通别的,王君觉得头有些大。
太子妃的人选算是解决了,虽然和自己期望的不同,但是相比于挑一个朝臣家的女儿当有子妃,玥国公主的身份当然更好。最稳定的联盟莫过于他俩生下一个两国血统的继任者,玥王室和玥国民众对璃国的归属感会增加的。
五公主六公主——
内库空虚,国库也不宽裕,京里又没有现成的公主府,新建一个公主府少说也要花费十万银,两个公主就要新建两个府邸……二十万银,再加上每人五万嫁妆……去哪儿找这么多的银子去?
想想还有七八九三个公主,王君的头突然猛烈的疼了起来……
人家的公主不愁嫁,到了自家,嫁不起呐。
谁的锅谁背,五公主原本是要去和亲的,太子死拗着不让,现在这公主府和嫁妆就该由太子负责。
“你知道,内库没银子,舞华陆华几个平日里和你最好,这公主府的一应花销就交给你想办法了,还有她们的嫁妆,库里也实在拿不出好东西,这些……你一并办了吧。”
这话简直不要脸至极,青岚重新打量了一番王君,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可惜是个渣渣。
当君王,勉强能当个守成之君;当夫君,钻了被窝后穿起衣裳就不认人;当父亲,他只是神华一个人的父亲,其他公主都是充话费送的……
还是灵姬常骂的那句老话:活该你没儿子。
那怎么办呢,亲爹靠不住,只能靠兄弟了,青岚认命的接下了这个差事,要不还能怎么着呢,再耽搁下去,舞华陆华两个就该变成大龄剩女了。
“那行吧,你尽快给找个好……算了,还是我给相看吧,你到时就下道赐婚的圣旨得了。内库的那些物件也交由我处置吧,好歹能给公主们置办成几样像样的嫁妆。”
啥也不是!
烫手山芋丢出去了,王君也就不计较青岚的不敬了,他私库里是有些宝贝,不过大头儿都得给神华留着,其他人,捡几件送过去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
“你和姬桓是怎么回事?”
青岚略显惊讶:“我和他?怎么了?”
“有人说你总频繁的出入他的府邸,他那日又宿在你那里……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养小郎,可你是一国太子,不可也学此陋俗行径。况且那姬桓也不像个甘于人下之人,你要多多思量他是不是对你别有所求。”
青岚捶手:“嗨,您听人说?谁逮着这种没影儿的事跟您瞎说呐?是莫临风跟你说的吧?别人也不会捕风捉影的乱说。等回去我就收拾他,在他心里我成什么了?龌龊,太龌龊了。”
王君轻咳一声:“不是他说的。”
青岚:“那不是他说的还能是谁说的呀?谁能这么清楚的知道我的行踪还这么容易的上达天听?这事就只有那个棒槌才能干的出来。个损人不利己的憨货,若是不教训教训,迟早得给我闯下乱子。”
这回王君再不说话了,两个男子说起来不是大事,但是听起来总归不好听,尤其是事关一国太子和另一个国的质子的时候,就更不能传出不好听的流言蜚语。
既然太子说并无此事,那就是真真实实的并无此事,太子从来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慌。
那么,这个乱说话的人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王君要问的事情都问完了,他摆了摆让青岚下去,青岚正好也不想和他东拉西扯了,行了一礼出了勤政殿就往凌华宫去了。
这阵子,天气越来越暖,灵姬在宫里待的有些烦,就想出门走走,可是王宫不比别处,除了已经看厌了宫墙宫柳宫花,再没个去处。
青岚安了安灵姬的心,让她暂且稍安勿躁,等过些天,想办法带她去外面走走。
新买下的那片坡地,地方挺大,盖个农家别院正合适,现在已经动了工,再过一个月,就该峻工了,晾一晾,再用地炉子烤一烤,秋天就差不多能住了。
过了这阵子,等暑热的时候,正好带灵姬去庄子上散心。
回了太子府,姬桓又在她的专属沙发上窝着,像一只大猫。天气晴好,他让人把沙发搬到了外面一处向阳的园子边,就这么在大日头下面窝在沙发里。
他身边的园子里是一簇长的正密的红薯藤,茎叶在微风里轻轻摇动。
初春时候,苗正青听青岚的话在他院子里育了一些红薯秧苗,他也不知道这些秧苗栽进地里会不会长出大红疙瘩,只是青岚这么吩咐了,他就这么做了。
红薯秧子长到了一筷子长的时候,该往地里移栽了,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移栽,便拔了几根薯秧过去找姬桓。
姬桓对这根红薯秧不感兴趣,苗正青又歪缠的紧,他不耐烦的随手将秧子插进一块空地上。十多天过去了,苗正青移栽到地里的秧苗长的细细黄黄,姬桓随手插下的秧苗已经长成了一小片。
红薯藤长的其实挺好看,心型的叶子,紫红的藤条,一簇一簇,长的挨挨挤挤的。
当然,这些薯藤不止好看,它还好吃。清炒凉拌都不错,虽然叶子吃着有些许的黏,但是嫩茎吃的挺清爽。
青岚正愁手里没钱给几个公主办嫁妆,看到这些红薯秧子就突然有了主意。
这里原来只插了几根秧子就长了这么大一团,她在外面的地里可种着好几亩呢,可惜没有姬桓的加持,这些红薯藤都长的可怜巴巴的。
刚好,眼下不正好有这么个得用的人么,把红薯秧子当做盆栽卖出去,除了这人,别的人是很难办到的。
青岚笑眯眯的盯住了姬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