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玥国主楚天阔将十一女儿楚澜儿送到了璃国,陪同的有玥太子楚凌风,还有诸多送嫁使臣使女,大约千数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璃京。
青岚带了几个随扈和礼部几个官员去京郊的官驿亲迎他们,七月天,璃京还有些热,有一阵子没下过雨,官道两侧的草木带了些无精打采,但是野花开的依旧挺绚烂,干热的空气中带了几缕无法忽视的芬芳之气。
楚凌风一马当先的走在整个仪队的最前面,一路风尘加炙烤,纵是穿了锦衣,也难免不了有几分邋遢疲惫之感。幸而到了官驿,一行人能在此休整梳洗一番再进京。
楚澜儿的母妃是先玥后嫡亲的胞妹,玥国主娶了人家两个姐妹花,姐姐为后,妹妹为妃,也是好福气。
玥国主对自家太子还是挺看重的,在挑和亲人选的时候,特意挑了与太子更亲近的十一公主。
玥太子是第二次入璃了,前一次脾气又爆脸又臭,像个被揪了毛的大狮子。这一次倒平和了许多,起码在给青岚行礼的时候,脸上还带了笑,虽说那笑带了些皮笑肉不笑,看着是不自然,好歹没在叫着要杀人了不是。
青岚擎着光风霁月的笑脸扯起楚凌风说:“舅兄不必客气,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咱们平常处着就好。”
七月送嫁,十月才成婚,这兄妹俩要在璃京住三个月。
稍后一会儿,使女扶着楚澜儿过来给青岚见礼。
小公主从小到大都没有遭过这么大的罪,大概是路上折腾狠了,看着憔悴又虚弱,豆蔻年华的女儿竟也看出了几分窈窕风流之态,但是眼神却仍干净澄澈。
青岚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却依然擒了一抹温柔款款的笑,伸手将小公主扶了起来。果然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主的双手又软又绵,柔若无骨,捏着很是舒服。
登徒子的性子一时没刹住,她悄悄的揉了那两只小手两下……再揉两下——
红霞悄然漫上了小公主的脸颊,就连耳朵也是粉粉的,眼里亮晶晶一片。
挺可爱的。
楚凌风眼看着青岚在明目张胆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占妹妹的便宜,额上的青筋忍不住的跳了两下,真想一拳把人打飞,但是又看妹妹那娇羞的模样,硬生生忍住了。
以前有多恼怒,现在就有多憋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青岚不敢孟浪太过吓着人家小公主,只揉了那几下就放开了手,接过使女手中的阳伞,护着小公主上了车辇。
楚澜儿含着甜笑上了车,又从里面扒开窗帘,伸出头笑着对青岚道谢:“多谢殿下。”
青岚将手搭在窗帘上面,护着不让她碰到头,听她道谢,便笑着问说:“不必客气,你是我妻子,对你好是应该的。好了,快回去,小心磕着,咱们回京。”
楚凌风看不过他故作体贴的样子,头一扭,和礼部的接待官说话,询问关于婚礼的一应事务。
“殿下放心,一应事务,都是我家殿下亲自看着准备的,客驿也都新装置过,都是按着公主的规格置办的,殿下说公主若是有喜欢或不喜欢的物件,尽可调换。至于两位殿下大婚流程,礼部已经拟好了册子,稍后楚殿下看看,可有添加,两国风仪都略有不同,我家殿下说公主千里迢迢嫁进璃国来,务必要办的合心合意,尽善尽美,不能委屈了公主殿下。”
谁要听你们吹你们那个阴险不要脸的殿下的彩虹屁?
不过心里倒是放下了几分,璃太子阴损归阴损,能力着实不能小觑,他既亲自干豫过一应事务,那么肯定是没有大问题的,至于礼习之类的小细节,另行商讨就是了。
这么多人不可能都进城,楚凌风将一千兵甲留在城外,只带了百十个伺候他们兄妹的人进了城。
会馆在西大街,他们自南门入城,要穿过朱雀街再转到西隆庆街,往北行十数里才到四国会馆。
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沿街站在两侧,打头带队鲜衣怒马的青年们一上街,糖果帕子立刻就往他们身上扔,街上两侧酒楼之上,女子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高昂,吓的楚凌风寒毛直竖。
这当口,如果有人不想让太子顺利娶亲,往公主的辇车上丢暗器都看不见,又是花枝子又是香帕子又是果子,零零乱乱遮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过闹市时,胆战心惊了一路,到底安全过来了,刚进了隆庆街,楚凌风就觉得自己被人盯住了,脖子上冷嗖嗖的,好像被冻了一个冬天的刀子架在脖子上一样。
凉浸浸的,寒毛竖的扎的自己都疼。
青岚无所觉的继续跟在车辇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车里的公主说几句话,还逮了几颗果子挑甜些的递到车里让楚澜儿品尝,然后自己也捞了一颗稍红了一点儿的酸苹果啃着。
这几天天热,有点儿吃不下饭,这个正好开胃。
啃了两口就觉得头皮突然有些发麻,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直直向她袭来——
青岚猛的抬头,嗬,怪不得她头皮发麻呢,姬桓高高站在一间楼台上直直盯着她,那目光,冰的似利剑一般,好似要千刀万剐了她。转瞬又嫌恶的撇开眼,好似她是一坨狗屎,看一眼都是脏了他的眼睛。
青岚心道:真是好一个神经病。
这一阵子黏她黏的死紧,见缝插针的握着她取暖,如今是捂过来了,倒开始嫌弃她了?
论起忘恩负义,这王八蛋才算是第一个。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还是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招人喜欢。
青岚无视掉那个鄙薄的眼神,转过头又往车辇里塞了几颗水灵灵的桃子。
小公主又探出头欢欢喜喜的道谢,车子里闷热,小公主的脸上热的粉红粉红,额上浸了一层汗,留海儿都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脖子上也冒着几滴汗珠儿,里衣领子也浸了些湿气。
像个放在蒸笼上蒸过的小粉桃,粉嘟嘟湿答答。
青岚看她实在可爱又可怜,忍不住用冰丝帕子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儿,又呼啦一下打开扇子扇了几下,小姑娘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青岚正在体贴小姑娘,猛的又一阵恶寒袭上心头,转头一看,那人还在瞪她——的双手,目光如刀,像要斩断她这两只活泼泼的手。
她这双手又怎么得罪他了?他这一副除之而后快的样子是闹给谁看。
真是糟心的没边了。
楚凌风磨蹭着过来,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那个杀气的源头,仔细一看,哟呵,还是个熟人。
夏国送往璃国的质子。
那眼神杀实在是太渗人了,楚凌风有点儿扛不住,便慢慢吞吞的把头转过来问青岚——
“你……杀了他爹?”
青岚暗中翻了个白眼,玥国主是有多眼瞎才挑了这么个棒槌当太子?当下连话都懒得回,一扯缰绳,马儿答答答的往前追上了莫临风几个,把那道带着刺的目光远远的甩在身后。
……
第二日大朝之上,楚凌风携妹觐见,钦天监当朝卜了个良辰吉日做为太子大婚的日子。
十月初八。
楚凌风和礼部官员们商议婚礼流程,青岚带了楚澜儿去后宫礼见公主妃嫔和宗室夫人们。
人都说夏国内室不平,其实,璃国王室也不平过。前些年,王君一直生不出儿了,宗室里有些人就起了心思。青岚三四岁那时,那两年着实不平静,阿媪把个凌华宫守的和牢笼一样,日夜提防,还折了两个小侍。
王位上面的那把椅子太诱人,总有人会为了通天富贵挺而走险。
当时一年之内病誓了三个郡王,五个王夫人,这事才算落下的帷幕。
七岁时,一拨墙头草把自家儿子送到青岚耳边,即是伴读,也是为质。
这几年,青岚把宗室都压的死死的,纵是有心也蹦达不起来。
宗室夫人们经常进宫来多是为了交好灵姬,既然蹦达不起来,那就老老实实的弯下腰吧。有什么好东西总免不了要敬上来一份,她们送过来,灵姬就收着,她虽不缺钱物,但是也没人嫌好东西太少,总得想办法给青岚弄点儿家底,王君那里一眼看去就知道靠不住。
今日是未来太子妃来拜见婆婆姑姑的日子,她们闲着没事干,便进宫来瞧热闹了。
王君明示暗示了好几回颜家让上折子封后,颜家听从青岚的吩咐,就当完全听不懂,即不上请封后的折子,也不让灵姬瞎掺和宫里的破事,只领着一众失了宠的王姬夫人们整天的吃喝玩乐,整个小团体完全脱离了王宫的体制。
王君也没辙,儿子不听话,妃子不听话,臣子也不听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的,王君直接将后宫的制配权给了瑶姬,瑶姬还真就接手了。
灵姬也不争,爱咋咋地,是她的不用争,不是她的争了也没用,再说没了六宫尚局的那些人制肘,她的日子过的更舒服。
今天是个大日子,宫里王姬夫人都聚到凌华宫,就连出嫁的公主们也回了宫。
多稀罕呐,宫里自来阴盛阳衰,生了十来个公主之后才终于有了太子这一根独苗,如今独苗已经长大,要娶亲了。
青岚拉着楚澜儿进了凌华宫,一进门就发现,今儿这阵势是有点儿大,乌乌央央一群眼冒精光的女人们,都在像盯着西洋角儿似的盯着楚澜儿,把人家小公主盯的想逃。
这里面能光明正大的受楚澜儿的礼的,只有灵姬和众位长少公主。
灵姬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青岚长的龙彰风姿风流灵秀,论风议姿态,她若是排在第二,没人敢排在第一,谁都不会把她和女儿家扯上关系。
但是……唉,算了,就当是儿子给领回来一个儿媳妇吧,只可怜了人家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撞进来了。
“好孩子,快起来吧,自家人,不用多礼。”
灵姬怜惜的扶起楚澜儿,十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看着瘦了些,不过小脸蛋还是圆乎乎的怪可爱。
“来来来,小澜儿,我给你找几个小姐妹。小七小八小九,快过来,这是你们的弟妹,小姑娘初来乍到,你们几个当姐姐的要护着她些。”
“唉哟,这就护上了?”徐姬不由的开始调笑起来。
“可不是么,生怕咱们抢了去。”魏姬接住话头。
“要我说,娘娘担心的没错,楚公主这水灵灵的俏模样,可比咱家孩子招人稀罕多了。我家小七要是个小王子,我定是要抢了来的。”
“就你想的美,小七纵是个小王子,那也比不过咱们太子的气度人才,抢不走的。”
“就是这话,我不抢,我要抢也是抢咱们小太子,有了小太子,楚公主自然也是我家的……”
一群王姬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有意无意的把个清平公主挤到一边,连个话头都搭不进去。
宫里没有太后王后,因着青岚和神华,灵姬瑶姬两人就成了约定俗成的后宫之主了,但是在礼法上,两人都低了清平公主一头。
今日这事,楚澜儿拜过灵姬之后,接着应该拜见清平公主,不过宫里女人们嫌弃长公主时常将手伸进宫里隔应人,便故意设了点儿小心思,排挤了一回清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