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得了宫里的赏,家里的姐妹都上门来恭贺了。因着她身份最高,初到京城两日,江家就把家中最好的一处院子碧晴阁给了她住了。
碧晴阁就像一座小园林,地方很大,景色很美,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四时观景应有尽有。不过现在是冬天,别的景都谢了,梅花又还没开,看着灰秃秃的,只留两座假山可观赏一二。
江丨青岚从苏州带回来的人不多,大丫头竹枝梅枝,小丫头喜鹊黄鹂鹦歌百灵,还有一个伺候吃喝的厨娘黄姑姑。回来之后,老夫人给了她两个大丫头,赐名松枝柏枝,大夫人拔了四个二等丫头,让青岚给赐名,青岚想了一下,咽了阿一阿二这些名字,看了院子中的花卉,取名海棠、山茶、杜鹃、惠兰,这四人蔫巴巴的行了礼,看样子就是对自己的新名字不中意的很。另拨过来十来个小丫头,也不用特意赐名,就唤原来的名字,先在院子里做洒扫传唤的事儿。
江家别的姑娘也是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和一个姑姑,青岚多出来这么多,也是因着身份之故,姐妹们最多酸几句,别的倒是一句不敢多说。
碧晴院很美,原本江五姑娘想住来的,但是她不好开这个口,因为家里的姐妹,大多都想住进来,但是谁都没开这个口,然后就被空降的青岚给住了。
青岚即不讲面子也不讲排场,也不带一点儿矜骄自持,她说让家里的姐妹们常去碧晴院玩儿,老夫人和大夫人也不便阻止,所以有时江家二十多个姑娘会呼啦啦的全进了碧晴阁,玩好了再呼啦啦的全出来。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五房的小堂妹还会问青岚:“四姐,你若是嫁出去了,我们能搬进来住吗?”
青岚就特大方的说:“能呐,这房子不就是给人住的么,我走了之后,谁想住就住过来吧,这么多屋子呢,放着白可惜了。”
这话一出,家里十几个小姐妹就开心了,她们还小,还得在家多住几年才能出嫁,上头的几个姐姐,估计只能住个一半年的。
她们过去闹老太太,老太太说:“既然你四姐让你们住进去,等明年开春,就搬进去吧。”
这就妥了。
有了这么一茬,各房的酸话倒是少了不少。宫里赐了东西下来,姐妹们便相携着到碧晴阁恭喜青岚。
来时,竹枝正给这些东西造册,凤钗锦缎两样,看了就能写出名字数量,但是六匣子东珠都得倒出来一颗颗数,还要分品级,就比较麻烦。
江家姐妹来时,就看见青岚的一个软榻上,滚了一榻的珠子,青岚撅着屁股弹的欢,几个丫头急的团团转,这珠子落了一地,几个小丫头钻到桌子下面看,生怕落了哪一颗。
竹枝说:“祖宗,你可别闹了,这一颗珠子顶几百两银子,扔了一颗,可不要心疼死人?”
青岚还在玩儿,她抓了一把珠子说:“来来来,咱们玩儿投壶,你拿着个瓶子接着,我来投,梅枝来数,唉,那个瓶子就不错。快些。”
竹枝无奈的抱了那只梅瓶,往里塞了一块棉帕子,乖乖的站在门口,等着青岚投珠入瓶。
江家五姑娘是大夫人的亲女儿,性子极是端庄温厚,礼法在胸,半步都不错。
她见了青岚这样闹,丫头们不仅不规劝反而跟着一起闹,那娴淑劲儿就上来了,苦口婆心的劝道:“四姐,此珠乃是娘娘赏赐之物,怎可轻抛亵玩儿,是为不敬……吧拉吧拉……”
青岚笑嘻嘻全当耳旁风,这点儿规劝的力度怎么能让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脑袋里嘤嘤怪又哭又哼唧的也没让她停下动作,五姑娘这样就跟蚊子响差不多了。
姑娘们仍在七言八语,劝的劝,闹的闹,有几个小姑娘还拍手称好。青岚不理这些,自顾自的开始投壶,先是一颗一颗慢慢投找感觉,到到感觉之后,手速就放快了,天上洒雨点儿似的,梅枝的眼睛和嘴都跟不上青岚投珠的动作。
哗啦啦,几匣子珠子全都落进梅瓶里,一群小姑娘也不说话了,全都愣愣的看着青岚投珠,这也太神奇了,珠子还能这么扔?梅瓶里面乒乓作响,不几瞬,珠子就投完了。
梅枝动了动嘴,她没数清珠子的数量,越到后来珠子飞的越快,七颗八颗九颗一起串着入瓶,速度又快,飞星一般,看的人眼花缭乱,哪还记得数数?
“姑娘,我没数出来有多少珠子。”
青岚说:“大珠子五十四颗,中等的一百二十颗,小珠子二百五十四颗,你记着就好。”
“姑娘怎么知道?”这是梅枝问的。
“四姐怎么知道的?”这是一众小堂妹问的。
青岚说:“数的呗,我一边儿扔一边数,就这么数出来的。”
这话说出来可真没人敢信,那珠子扔的飞星似的,眼睛都跟不上看,嘴巴能来得及数吗?
反正江家一众小姐妹是不相信的。
看过珠子,她们又看锦缎,江家是公卿之家,上好的缎子也不缺,不过都是些普通锦缎,不敢违了规格。上进的锦缎都用了金线银线的,一般是给有品级的女穿着,颜色也明亮,朱红浅紫明黄色都有。颜色大气,再用金线缠了花开富贵龙飞凤舞喜上眉梢并蒂鸳鸯等花案,又喜庆热闹又富丽堂皇,简直羡煞人。
小姑娘们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心想这锦缎穿在自己身上会有多么多么好看,别家姑娘看到会有多么多么羡慕……等啊等,摸啊摸,可惜青岚不开窍,就是不说要送她们几尺的话,可不就气煞人么。
青岚是真不敢送,前脚儿给娘娘们拍了那么多马屁,又被普及了这东西多么来之不易,它代表的意义有多重大……后脚儿就送人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她不真诚不老实没有信义么。
所以江家姐妹一直没等来青岚的傻大方。
锦缎不能送人,起码现在不能送人,那凤钗就更不能送人,最多让人过过眼瘾。喜欢吧?爱吧?就是不给你。
江家姐妹们:啊—嫉妒真是使我面目全非,凭什么这憨子就那么好命?
嘤嘤怪在青岚脑袋里哭的感人:“嘤嘤嘤,你听见了吗?她们说我是好命。嘤……我记得以前,她们总在背地里叫我病殃子的,说我福薄,压不住富贵……”
青岚小声哄她:“那是她们嫉妒你才那样说的,你看哈,她们啥都比你强,比你端庄有心计,比你沉稳大气,比你更有淑女之德,唉?偏偏就是当不上王妃,你说气人不气人?回头她们见了你,还得给你行君臣之礼,这就是命,你就是比她们命好。你家姐妹们心气儿多高啊,这能愿意?不说你几句不好的话,她们心里实在不痛快。人家特意贬低你才说的话,你若是真搁心里,指不定谁高兴呢。没事,啊,你看我帮你把面子里子都找补回来哈。”
嘤嘤怪感动坏了:“岚岚你真好,这次竟然没有骂我。”
青岚:“你只要不哭,我就不骂你,乖哈?”
傻子嘛,就得多哄哄。
……
日子过的飞快,眼看着婚期要到了,江氏族人们聚在一起,想给青岚办一个及笄礼,办了及笄礼才算成人,女孩子真正的可以嫁人生儿育女了。
这礼办的隆重,隔房的那位太妃姑祖母特意回来给青岚当了赞者,秦王府还送来了一份厚重的谢礼,把面子给青岚做的足足的。
正宾几十人,全是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她们每赞一回,全是十句不重样的好话,三回过后,青岚的品性德行已经能与古之贤妇相并论了。
容貌佳,气端沉,身量窈窕,对上纯孝,对下睦亲,行事大气周全,性宽厚,不卑不亢。福量重,是个真真正正的好命人,与秦王是千古难逢的佳儿佳媳,天作之合。
青岚:我就静静的听你们瞎吹,我只负责甜甜的,娇憨的,端庄的笑就行。
嘤嘤怪:嘤嘤嘤,原来我竟是真的好命么?
青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对,你就是福气太大,江家整族加起来都压不住,那是他们福薄,不关你的事。”
嘤嘤怪:“嘤~好羞涩……”
青岚:“……”你个傻子。
……
及笄礼之后的那天夜里,江大夫人扭扭捏捏的去了碧晴阁。这京城的冬天很冷,青岚早就泡过热水澡钻进被窝了,大夫人进来按住要钻出被窝的青岚,面色红窘的说:“不用出来了,免得着凉,我就说两句话就走……你两日后就新婚了,你母亲也没在,我就代她教你两句话……咳,新婚日,你就随着你夫君,他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害羞……疼的话,忍忍就过去了……这是一本秘戏图,你一个人的时候多看看,夫妻之间的事,这上头有教。咳,你自己先看看吧,我回去了……”
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说了几句摸棱两可的话,扔下一本彩色画本……青岚都给她整懵了。
大夫人走了,青岚就着灯光打开那个册子……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图么?这年头,竟然是大人主动教未成年人这些?不过,这册子上的人画的好丑。
太丑了,看不下去,青岚随手扔了册子,重又钻进被窝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