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大婚真遭罪,从前一天大半夜就开始折腾,一直到晚上才进了秦王府,又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半夜才终于坐到婚床上。
青岚这一整天就全当自己是个木偶,人家怎么提点她就怎么做,撇开心里那点儿莫名其妙的不情愿,认真算起来其实还挺好玩儿的。徐教授曾教过她的古礼,从纸面跃到了画面,直观性的感受更深刻些。
婚床上散落着核桃花生桂圆甜枣,青岚正好坐了一个大枣儿,她稍稍挪了挪,借着袖口的遮蔽将大枣捏进手里,又借着覆额的动作,顺利把枣子偷渡到口中……
屋里面人很多,都是年轻媳妇儿,说话还算矜持,就连笑声都是细细的,听着就觉着娇柔的不得了。
大约一刻钟,她们就走了,屋里又空了。青岚想看看房间是怎么样的,刚撩了一下喜帕,一边的喜娘就“咳嗯”一声,她又把手放下,重新寻摸床上能吃的东西。
核桃桂圆花生都有壳,吃着不方便,她便专找大枣吃,吃完后,将核吐回手心,再偷偷扔进床底。
那苍鼠一般的小动作,哪能瞒住喜娘锐利的双眼,但是思及江家大夫人暗中给她的五十两银子让她多费心几分的份上,喜娘就全程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末了,她怕青岚吃的口干,还特意到桌上倒了一杯茶过来。
青岚喜出望外:“……您可真是个好人。”
喜娘瞪着一双死鱼眼:“不敢当,姑娘尽兴就好。”
这江家姑娘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呐!
吃了枣子喝了水,青岚微微抿了一下唇,重又端端庄庄的坐好,带了几个肉窝的小胖手重又叠好放置小腹前,又坐回了端庄娴淑的模样。
喜娘:“……”这江家姑娘确实是百闻不如一见。
若是江家姑娘都和这位一样,她就能在京郊买个小庄子了。
……
所有的意外都发生在揭喜帕的那一刻……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眉,你的眉毛……真熟悉,熟悉到青岚失态的把核桃都捏碎了……
掀盖头的人还轻笑:“很意外?”
嘤嘤怪却娇羞难掩的说:“啊,夫君还是如此俊朗……”
青岚咬牙:“你个花痴,看清楚他是谁了么?他空有你夫君的皮,没有你夫君的瓤儿。”
秦王的这身皮囊是真好,俊雅绝伦,一双桃花眼看谁都似在传情,面若敷粉,目似点漆,唇色微淡,形状却好。
皇家儿郎身上自带了八分矜贵气度,现如今,又多了三分锐意三分洒落,倒真像几分世外高人。
但青岚知道,这人皮囊虽好,心肝儿却是黑的,那时她茫茫然的就被推进来,受了好一番苦楚,他自个儿一转身却变成了个王子皇孙,半分儿音信都不给她露,临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欺负人么这不是。
喜娘尽职尽责的唱着新婚贺词,假装没看见青岚快喷火的表情,笑盈盈的念着吉祥词拿了交杯酒过来,一人手里塞了一杯,又笑盈盈的又唱起了贺词,面色不惊的剪了两人两绺头发装进一个锦囊中,口称结发为夫妻百年恩不移,将锦囊挂进婚床帐子中后,欠了欠身就出去了。
看这模样,这俩贵主是旧相识了,如此,她这个外人就不便掺和了,还是早些出去少讨人嫌。
喜娘一走,青岚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呢,若新郎真是一位陌生人,她还真就不紧张,反正到时给他往脖子一按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突然变成一个她躲之不及的人,这……怪不得劲儿。
“秦王”说:“来,咱该喝交杯酒了。”
青岚捏了捏酒杯,手心不由得沁出了一层薄汗,她迟疑的说:“咱这都是假的,这交杯酒……不喝行不行?”
“秦王”轻笑:“乖,戏要做全,前面连天地都拜了,也不差这口酒。你尝尝,这酒可不是寻常的酒,人这一辈子,只能喝这一次,错过了可就没了。”
青岚半信半疑:“真的有这么好?”
“秦王”蛊惑道:“尝尝不就知道了?”
青岚看着略微发着绿的酒水,有点儿心动又有点儿害怕,她以前可从来没喝过酒啊,有人说酒甜,也有人说酒辣,也没人告诉她,这酒到底是甜是辣。
趁她微愣的机会,“秦王”端着酒杯将胳膊伸进青岚的手臂弯绕过来,一仰脖子,酒便入了喉咙。
口中微苦微酸微辣的味道通过舌尖传递到身体的每个感观……嗯,这酒的味道,不说也罢,不过她若是喝了,定会跟他闹骂他是骗子吧。
他喝的不犹豫,青岚也鬼使神差般的,跟着仰了脖子……果然,这个人的话就不能信。青岚皱着一张小脸,扁了扁嘴,使劲儿咽了酒。
“你骗人都不打草稿的?这叫人生难得一回?”
“秦王”微笑:“这酒代表了夫妻间要同甘苦共患难么,这片有意义的酒,只在结婚时才能喝到一回,可不就是人生难得一回。”
青岚讥道:“于我当然如此,与你可就不一定了。毕竟,秦王殿下除了一名正妃,过几日还要迎娶两位侧妃呢,这酒啊,要多少有多少。”
说完之后又觉自己语气不对,好像喝了半缸醋的味道,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神色蔫蔫的坐回床上不说话了。
“秦王”问:“饿不饿?”
青岚有气无力:“饿”
“秦王”拍拍手,门外有人应声:“殿下”
“秦王”传令:“让人把饭食端来。”
青岚还在纠结一件事:“你当了秦王为什么不跟我说啊?突然这么的,吓了我一大跳”
“秦王”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不告诉你当然是怕你逃婚,你要是知道了要嫁的人是我,怕早和兔子一样逃了。
青岚不可置信一般,这叫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吧。
“秦王”说:“别想了,先吃饭吧,你应该是饿了,再不吃饭,这床底该进大老鼠了。”
青岚瞪了他一眼,什么大老鼠,哪来的大老鼠,想取笑她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想摘头冠,结果这冠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加上去的,这儿一根钗那儿一根钗的,别的死紧,摘都摘不下来,头皮还扯的生疼。
“秦王”见状,走到她跟前,弯下腰为她摘冠。青岚的头上抹了茉莉水儿,那是用榆树皮泡成的胶水里加了茉莉花儿,梳头时用在头发上像抹了发胶,发髻硬硬的,好定型。十二支金钗一顶珍珠冠,头上顿时像顶了二十斤重的沉物,坠的脖子又僵又酸,压的发根都疼。
所以说,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女孩子发簪一落,青丝便能如瀑散开,在这里是真行不通的。女孩子梳头时大多会用茉莉水儿和桂花油,梳的板板正正油光水滑,一根都不能乱,乱了就叫妇容不整,这种情况,就算把所有钗子都取下来,它也是飘不起来的。
青岚的也是,摘了头冠卸了钗环,头上依然是个攥儿,不用清水洗就通不开来。
“秦王”摸了摸青岚的发髻,硬硬的,像戴了一顶假壳,心下觉得好玩儿,便用手指敲了敲,嗯,真像一个小龟壳。
小乌龟探头探脑懵懵呆呆,稍稍受到惊吓便会立时缩进龟壳,须得耐心再三才能等到她再探出头来。
拆了发髻,“秦王”发现她脸上的妆容也很浓,粉又白又厚,嘴上勾描了一个大红的樱桃小口,唇脂被她吃了一大半,唇角都被染红了一小片儿……小丫头第一次这样正式上妆,还没学会怎么优雅的保护妆容,好好儿的樱桃小口不知怎么变成了血盆大口,看起来挺逗人。
“秦王”指了指内室的一侧说:“你先去里面洗漱一下,把妆卸了。”
青岚用手指搓了一下脸,立刻搓起了一个白卷儿,她顿时嫌恶的转过头,脸上红了红,小跑着进了他手指的方向。
卧房里间有个盥洗室,盥洗室里有个不太大的浴池,浴池是用汉白玉铺成,地下烧了地龙,所以水是一直温热着的。
洗脸洗头的事青岚自己会做,就没喊竹枝进来帮忙,这个地方没有洗发水沐浴露洗面奶之类的洗浴用品,倒是有芝麻叶水澡豆香胰子之类,用着也方便。
洗干净后,青岚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就出来了,她的头发长,里面的棉巾不禁用,只能这么出来。
桌子上已经摆了两面碗几个小菜,半夜的吃食,尽量简单些,明早还有早饭呢。
“秦王”拉青岚坐下,又找了一块棉帕子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说:“我不饿,你快吃,吃完了要快些睡,早上四点多就得起来,收拾收拾还得进宫去。”
没等青岚开吃,嘤嘤怪突然又开始嘤了:“娘娘,嘤……你进宫后能不能替我给娘娘磕一个头?她对我很好,有好东西总不忘给我送一份,还帮我骂了几回凌侧妃……”
青岚反问她:“娘娘后来怎么样了?”
嘤嘤怪又哭个不停:“陛下下令斩了钟家后,娘娘自戗了……”
青岚定了定神,她不怕死人,但是总是听到活的好好的人即将要死去,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吃了面,漱了口,青岚叫梅枝竹枝几个进来收拾了餐桌,又换了婚服,给她拿了两件睡衣出来就出了房。
今晚本该是洞房花烛夜,丫头们躲的远远的,青岚抱着两件轻薄的睡衣,略略不安的说:“我、我还未成年,不能干那个什么……”
“秦王”也就是亦衡,顿时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