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娇园的女人们来说,盛夏就是个催命的时节,她们最害怕的就是盛夏,因为一旦出了园子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男人们都喜欢在夏天犯病,又烈又猛,若是不及时找个女人疏导,多半会暴裂而亡。
所以这个时节,娇园的女人们的更替非常快,不停有人进出园子。进了园子的女人,是在别处调l教好才送进来的,出了园子的女人,能回来的不多,便是能捞出一条命出来,也得一直养到入冬才能大好。
铁打的娇园,流水的女人,青岚不只一次见到已经熟悉的女人出了园子后,再没回来,她的院子空了两三日,便又被另一个新来的陌生女人住了进去。
她看的悲怆,但园子里所有女人都已经见怪不怪的麻木了,她们本就是一个物件儿,整日被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在园子里的女侍眼中那叫享福有牌面,出了园子,那就是物件儿——没用坏修修继续用,用坏了就扔了重找新的用,谁在乎她们心里怎么想啊。
园子管事红姑像一只没表情的机器人,她每天都要板着一张脸挑些中下品女人出去,再继续板着脸将空了的院子填满,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即看不到悲怜,也看不到害怕,被人骂也似没有听到,依然挑鸡仔似的扒拉一遍所有女人,将她需要的女人从人群中扒拉出来,不由分说的押着出了园子。
这阵子,就连缭歌都要避其锋芒,借着天热,拘着院子里所有女侍不可随意走动,就连青岚都被叮嘱了几句,让她暂时蛰伏一阵子,能不出去就尽量别出去。
涉及性命时,人多半会疯狂,上品院子的女子还好些,纵是出去了,多半都能回来,先前住在园子里的中下品女子,已乎全折进去了,各院子的主人全换了一茬。
红姑口紧,外面的事丁点儿不吐,谁都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整个园子经了一场大换血。
只有回来的女人们说,是伯爵的护卫军暴动了,原本只是几个人,后来传染了几十人,再升至成百上千人……对于伯爵来说,护卫军关乎着他的身家性命,所以要不计代价的平息,和他们相比,养在园子里的中下品女人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牺牲起来才毫不犹豫。
女人为男人梳理体内的狂暴之气,并不是只有粗暴的□□接触这一种方式,还有另一种相互配合的功法。但在大规模暴动且无法压制时,第二种办法就显得很拖拉没效率,第一种才最直接有效。
可想而知,那些女人究竟受到了多少非人的折磨之后才痛苦的死去。
侥幸回来的那几个女人也日日吐血,被体内充斥满满的□□之气折磨的筋脉尽伤生不如死。
青岚的《大象诀》堪堪入了三层,入第二层时,她已能吸收乙木之气,入了第三层,就能将乙木之气化为已用,可伤人亦可救人。其实救人最好是壬水之气,但那要练到第五层才能施展,她现在功力不够,施展不出来。
白天人多眼杂她不敢乱动,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去那几个院子,偷偷的吸掉她们体内的流窜的□□之气,再用乙木之气为她们修补筋脉。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那些暴烈之气也是能量,吸收之后再进行二次梳理,理顺之后便是纯正的火系能量,虽比不得太阳真火,若是用好了,也有燎原之势。
青岚偷着给人疗伤练功,却不敢让当事人发现,因为她知道这些濒临死亡又拼命争回一条命的女人根本不可信,凭她这阵子的认知,若是被她们知道是自己治好了她们的伤,她们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把她推出去做替死鬼而不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在生死存亡面前,她们一定会毫无底限的选择让别人替她们去死,救命之恩连个屁都不是。
青岚理解她们,因为没人教过她们什么是道德与道义,整个社会却教了她们如何要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她理解她们,但不喜欢她们,不喜欢归不喜欢,不代表她能对她们的痛苦视而不见。
这种感觉让青岚很难过,又让人觉得自厌,因为她明知道自己这种做法虚伪又矛盾,因为她救不了那些已经死去或即将死去的人,只能救一救那些已经活下来的人。
这个时候,她没办法讲人道,因为此时此地,无人道可讲,似乎她存了的那微不足道的悲悯之心,都是可耻的。
慈悲和可怜这种感情,现在说起来都是可笑的,这些感情天真而无用,既改变不了社会规则也救不了任何人。
那些得了她恩惠的人不会因此而感激她。
所以会有穷则独善其身之说,人在最无能为力之时,只能安持保全自身,收起所谓的善良,以图达时,再兼济天下。
何谓善丶恶?何谓大善小善大恶小恶?
青岚在这一刻突然明悟,善无大善小善,恶亦无大恶小恶,善无恒善,恶亦无恒恶,是谓无善无恶,所谓善恶,皆由心定。
她被所谓的善恶的定义给禁锢住了,在这个特殊的位面,从无善恶之说,只有能力大小之分。假若她有能力改变整个世界的意识规则,将孕育恶的所有根源一刀斩去,那么,整个世界一定如她所期盼的那般,它会变的干净澄澈。
若是改变不了整个世界规则,那就铲掉好了,重新建立一种新的规则。
金子放在污泥里都没办法一直保持洁净明亮,何况是人心,若要人心纯澈明净不染阴晦,那就不要将它置于污淖晦涩之中。
所以,她此次的炼心不是持心己净,而是持心净世。
她要做一回净世修罗。
……
入了秋,园子总算安稳下来,逃过一劫的女人们难得欢喜一场,认识不认识的都聚在花园里玩闹。
缭歌也去了,回来时明显很高兴,大概是她的计划成功了。她今年夏天被红姑逼的狠了,好几次,红姑都想挑她出园子,但都被以各种借口躲开了,几次下来,红姑折了面子,见了缭歌眼神中都带了狠戾。
上品诸如缭歌昙华几个老资历的女人都知道,红姑不是没有感情,她只是有种变态嗜好,喜欢用手指掌控人的生死,她喜欢看人哭看人绝望,欣赏人在绝望时的崩溃状态,那让她有种异样变态的满足感。
她早就疯了。
一个疯子的心态,谁都没办法揣测,谁都不敢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一个已经疯了的人的身上。
可是没办法,娇园上上下下都在红姑的掌控之中,谁都逃不开。她对里面的内斗视而不见或是乐于观赏园子里女人们的明争暗斗,她们怎么作怎么斗她都不理,她只管监视住娇园的人不生乱出逃就行。
缭歌的一切特权在红姑看来就是对她的挑衅,为了守住她的绝对权威,缭歌必是她想方设法要除去的威胁之一,只是碍于伯爵的权威,她不好明日张胆罢了。
缭歌原就不是坐等祸事上门的性子,红姑那么大的敌意,她不能装做看不见,这里不是息事宁人的地方,若要动,便一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这个道理,两人都明白。至于输赢如何,那就全看个人本事了。
红姑恃的就是她掌控着园子里所有人的生死,这是伯爷给她的权利,其他人轻易不能憾动。
缭歌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自知从外面憾动不了红姑的地位,那就从内部蚕食,一点点化掉红姑在内部的威势。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合上品院子所有女人,悄悄除掉红姑在各院子的爪牙。那都是些身强体壮的健妇,要除掉她们,还真要很费一番功夫,不过有青岚暗中协住,清除任务做的隐秘而快速,根本没有惊动红姑。
那段时间青岚都不想去荒园挖洞,因为总能碰到抛尸现场,怎么躲都躲不开。人死了就死了吧,这些健妇没一个是无辜之人,青岚自然对她们升不出丁点儿同情,只不过为免尸体发臭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将她们都埋了,上面再撒一把草籽,一道乙木诀下去,草芽在两天之内就能长的和别处一般高,现场处理的干干净净。
红姑的爪牙们就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等红姑反应过来时,人手已折了大半。她怒火中烧,顶着一张渗人的脸庞,带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搜,茅房水井花园后厨一个都没放过,连荒园都走了一遍,可惜一无所获,只能咬牙吃了这个亏。
剩下的爪牙人人自危,后来被缭歌威逼利诱了一通,也就趁势归附了缭歌。缭歌虽然恶心,但她手中人手不足,为了对抗压制红姑,她只能忍着恶心收了人,等过了这当口再处置。
这一次园里聚会的目的,并不只是庆祝自己逃过一劫这么简单,缭歌是要趁机收拢中下品女子入己方阵营。缭歌手段了得,再加上新入园的女子惧于红姑的变态喜好,她的行动十分顺利,近七成的女子都靠拢过来了。
万事俱备,只余一个红姑了。
缭歌想让青岚杀了红姑,但青岚觉的不必让红姑死,她活着更有利。若是娇园的大管事无故暴毙,不用想都知道里面一定出了问题,万一伯爵再派一个人下来,与其摸不清那人的来路,还不如就让红姑占着那个位置。
为了让红姑听话不生事,只能让她再没精力找事,青岚将她打晕后,将自己梳理并驯服的火能量重新导入红姑体内——那些女人生前曾受过的伤害,她也要尝尝。
事情落幕,缭歌如愿掌控了园子,青岚跟她要了荒园。荒园那个地方,这些年就是乱塚般的存在,每个院子都往那里扔过人,可以说每处荒草下面都埋过尸骨,所以除了极下品的粗使不得不在那里栖身外,没人愿意去那个地方。
缭歌不理解青岚为什么非要那个地方,这个园子已经在她手里,就算青岚要一个上品院子她也能给她,但是荒园……真不是个好地方。
青岚不准备多做解释,她和缭歌的道不同,缭歌有缭歌的野心,她有她的目的,共同经历这一段已经是缘分,再不必纠缠在一处了。
再说,她的计划也不能让人知道,在娇园,也只有荒园有这个天时地利的条件了。
净世计划,走的是修罗道,青岚不觉得在这个位面走修罗道有错,只是净世不等于灭世,人遁其一,她得给这个位面留下一线生机一点星火。
这点星火就在隔壁的如意苑,那里新入了三十多个两三岁小儿,一切尚来得及改变。
缭歌拗不过青岚,只能将荒园给她,万法得知后嗤她不愧是贱奴,明明有好院子,非要选个那么晦气的地方住,可不是天生命贱又是什么。
青岚只看了她一眼,就让万法全身发寒,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一直到青岚离开,她的心仍在不通不通跳个不停。
青岚没理会万法,只要这几个丫头不在她跟前作妖,她就当没看见她们犯蠢,和些蠢丫头计较,她真没那个闲时间。
《大象诀》之中的《五行诀》已练至七层《金》之气,金主肃杀,有锋利不可挡之意,她有时会不经意的露出些肃杀之气,就只这点杀气,足够吓退那些小丫头。
她当然能收敛住清肃之气,可她为什么要收敛呢,只有杀气外放,吓住园里的人,她才能在荒园不受打扰的做自己的事情。
这也不太保险,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在荒园周围布阵,让人不能随便闯入。
青岚会的阵法不多,上个幻境特意学过,但天贼实在有限,她或是没开窍,亦衡教的阵法,她连十分之一都没学到手。不过也够用了,荒园不能布伤人杀人的阵法,只布一个迷阵就够了。
简单的迷阵,用普通的石头就能布好,费不了多少功夫,半天就能弄好。但这阵不能在大白天动手,青岚只搬了几块不起眼的石头扔进草丛,准备入夜后再干活。
回缭歌院子的时候,隐约听到人说她怕是疯了,怎么就想不开非要住进荒园,那和住乱坟岗有什么区别?
青岚但笑不语,区别还是有的,乱坟岗的隔壁没有白白嫩嫩什么不懂只会傻笑的奶娃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篇,然后觉的不满意,又通篇删了重写,关键是卡文卡的利害,有时间一整天都写不出一个字,有时睡在半夜突然醒来写两段又困的睡了。这些天卡文卡的快自闭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