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青岚的心防似乎下子就卸了，第二天睡到太阳高高才起床，起来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郝阿奶炖的排骨快熟了，屋里全是肉香味,她从衣柜找了套衣裳换上，提裤子的时候才发现,长个了,裤腿短了截。
元婴期能改变身体容貌，她将容貌改回来却忘了改变身高，不过，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窜个头窜的猛，她这样也不算奇怪。
唯麻烦的是,要买新衣服了。
头发挽成个高丸子，洗了把脸,圾拉着双拖鞋出了卧房。
阿初不在，大概是往别动队送资料了，亦衡没出门,他就坐在树下纳荫。阳历八月底正是农历七月下旬,早晚凉，平时的太阳比夏时更烈，又烈又干燥。亦衡不怕烈阳暴晒,只是暴晒到底不如歇荫舒服。
他手中拿出是市里几所高中的名片，看过之后觉得这些都大同小异，上哪所都没区别，但郝阿奶让他帮着挑所，他也就顺势应下了。
青岚出来,他手合了名片，晃了下说：“来，抽个。”
青岚见他如此，不由笑，也封了神识，走到他面前，随手抽了张翻开。
惠民区高等中学。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那么多所新学校都没抽到，偏偏抽到了这所老学校。
惠民高中是市最早的所中学，也是近百年的老建筑，校舍是老青砖老灰瓦建起来的，历过炮火。自建校后已经修膳过三次了，每次总会不大不小的闹出点事故来，让它的名声直居高不下。
惠民高中有着城市历史意义，所以即使学校设备真的很老旧，每年大修小修直没断过，zf也没撤了它的资格。
青岚看着这张古色古香的名片，心想，缘分这种事，还真是妙不可言。
惠民中学是有问题的，只是以前灵气不足，再有人文压制，学校也顶多闹闹鬼，没甚大碍。可现在就不好说了，天道大兴，好的坏的，光明的阴暗的，股脑全窜出来了，只靠玄士简单的镇压之法已经镇不住暗处的东西了。
挑定了学校，剩下的就是去教育局转档了，转好档再去报名就妥了。
这事明天再办也不迟，先吃饭。
郝阿奶炖的是低级灵兽肉，杂质低，青岚吃着影响不大。她不愿辟谷，亦衡阿初两个只能给她准备些杂质不多的食物，反正她的修为不算低，这些杂质对她的影响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郝阿奶不重口腹之欲，比起青岚，她才更像修士，不重利不重欲，也不想长生不老，道心然。
炖了锅肉，郝阿奶只尝了尝味道，亦衡也尝了口，其余的都给青岚个吃了。
青岚给郝阿奶留了不少补身体的好东西，但她用的少，每天只用些粗茶淡饭，淡泊安然。
郝阿奶不怕死，她以前怕是担心她死之后青岚没人照顾，现在则不怕了。寿数之事，该是几何就是几何，这是她送许多人入鬼门时悟出的道理。对郝阿奶来说，自己的身死不是死，只是进了另方世界罢了。要是非要贪寿活着，大概对轮回有防碍。
这是郝阿奶的道，和许多人都不同，青岚便是知道如此也无可奈何，她不能为了已之私破了阿奶的道。
但事情也不是全然没有转机，她手里还留有方城隍印呢，这印对她没甚用处，正好留给郝阿奶。
幻境中历了几世，青岚悟出来的第件就是别离之情，她在里面结了许多亲朋好友，用心也甚多，但她与她们终是要别离的，破了幻境，便是永生再不相见。
别离最轻，记忆却重，终她这生，真正携老者不过廖廖几人，余者，皆要别离的。
她与阿奶也不例外，她正年青时，阿奶已垂垂老矣，若不愿违了天命，免不了要遇这遭的。
饭后说起青岚的学校，当郝阿奶得知青岚选了惠民高中，叹息声说：“你愿意就好，那学校的问题，你心里得清楚。”
惠民中学的事，远近玄士都知道，郝阿奶以前知道的不多，也是近几年才多听了几耳朵，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知道的不详细。
以前人说闹鬼，也没人解释是个怎么的闹法，不过没出过大事，人们也就全当则传言听了。
是不是传言，只有纸火街那些人清楚。
郝阿奶说：“你们先去梨花巷子问问，谢先生和张老爷子应该都知道，大先生也知道些，可惜出了门。”
这里离梨花巷不算远，可惜不通公汽，家里只有郝阿奶的辆电动三轮车，阿奶进进出出全赖着它。
可惜阿初早上骑它出去了。
这家子，个比个有本事，偏偏谁都没弄到驾驶证，也是挺奇怪的。
那就步走着进城吧，要是碰着车就拦住搭个顺风车，进城之后再去买个自行车，暂时也只能这么着了。
说到买自行车——
“你有钱吗？”
这是真扎心呀，像她这么牛逼的人物，袋子里宝贝无数，偏就少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流通货币，穷的连辆自行车都买不起。
没了没钱，咱是啥都不缺。
青岚翻开袋子看宝贝，得挑个东西出来拿出去换成钱，要不然她真要寸步难行了。这也说明了件事，撇开那些赫赫扬扬，重新回到平常的衣食住行时，麻烦事也不少。
挑来挑去，最后挑出几张上好羊羔皮子，准备送到皮具店换点儿零花钱。
午后阳光正烈，好在青岚已经不畏这些了，换了衣服戴了顶帽子就和亦衡起出了门。
走出五六里，正好遇着辆收农货的卡车，那司机见她俩走的辛苦，让两人进了车厢。只是在般情况下，农用卡车是不准进市中心的，最多只能进外环的农贸市场。
司机是个近五旬的农人，家里种了四亩辣椒，原本是每天早上运送售卖次新鲜辣椒，这几天学校开学，辣椒的需求量增加，正好价格也上涨了几毛，他家就顶着日头摘辣椒装箱，正午急送趟。
司机大叔走的匆忙，衣裳鞋子都没换，鞋上沾了泥巴，身上也有汗酸味，人到是朴实热情，进外环后没进农贸市场，反而停了车把青岚两人放在处公交站前才开车离开。
外环公交车十五分钟趟，两人没等多久就等来了车子。
进城先去了皮具店卖了皮子，又去商场买了两辆自行车，人骑了辆去了梨花巷。
青岚不待见谢先生，直接去找张老爷子了，正好圆圆也在他家陪兄弟，这家伙被张家人照顾的油光水滑，皮毛隐隐透出了些紫色。
见青岚，它就吱声跳到她肩膀，豆大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委屈的不行不行的，嘴里也吱个不停。
是怨青岚不带他去秘境，把它扔了这么久，又告状说大先生也不管它，回了纸火店也没人搭理它，还差点儿饿死……
青岚摸它胖乎乎的小肚子，这可不像是差点儿饿死的样子。
但它这么委屈巴巴，青岚看着也心疼，就掏了颗灵果给它。
圆圆鼻子动了动，然后就不哭了，抱着果子下地，嗖下跳上窗子，直接翻到对面了。
张老爷子感叹说：“它定是给它兄弟送去了，这东西虽顽皮，闹的我们两家头疼不已，但对它兄弟却是十成的好。”
虽通了些人性，到底野性难除，可爱起来是极可爱，熊起来让人恨不得巴掌拍死。
“麻烦您照顾它了，我回来了，您也能安静阵子。”
张老爷子摆手：“还好，家里有这么小东西，倒也热闹，我儿子儿媳很喜欢它，有它护着，孩子也安全些。”
明知道孙子的来路却不能对儿子儿媳透露个字，张老爷子每天看见孙子就难受次，但是看见儿子儿媳有子万事足的幸福模样，他不得不把难受死死压在心底。
好在孙子的模样长的像儿子，笑起来也可爱，要不然他真要遭心死了。
张老爷子对亦衡很好奇，青岚介绍说是天岚的朋友之后，张老爷子就不敢好奇了。
正巧铁公鸡进来，他这人有个很讨厌的毛病，只要看见人就不由的给人相回面，偏偏嘴上又不积德，作的只剩条嶙峋命数还是改不过来。
她相青岚，自然是相不出来，团云遮雾罩，什么都看不出来。转而又去相亦衡，刚掐指算了三息，猛的扑倒在地，耳鼻双目皆渗出血来……张老爷子快吓死了，他就个半调子地师，见了大先生都打怵，更别说天岚阿初这些人了，若不召见，他都不敢自己上门去。铁公鸡这是上赶着去找死呐，但真不能让人死在他这儿，不吉利。
青岚叹了口气，取了颗药让人给铁公鸡喂下去，命是拉回来了，以后还能不能看相算命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依青岚看来，他不能看相算命也算好事，要不然就依他这臭嘴臭德性，哪日死在哪儿都不知道。
张家弟子将这铁公鸡抬回客房养伤，老爷子这才询问：“小先生来我这儿可是还有其他事情？”
青岚说：“我想问问惠民中学的事情。”
张老爷子诧异：“难道你是要去惠民中学？”
青岚点头。
张老爷子看了亦衡几眼，见他不动声色，心知青岚去惠民中学定是经天岚同意了的，否则不会跟着前来打探消息。
如此，张老爷子也就不必瞒着了——
“这事说来话长，惠民中学的惠民二字，便是我们常说的惠民的由来，建校者是早期留过洋的先生，姓蔡名培。
我们这个地方由来已久，但从不著名，地理志上记载的也少，只因条河而名河东市。物不阜民不丰，早先经济也不好，我年幼时，常见饿死之人，后来为了混口饭吃，才跟了我师父。说差道了，咱们再说学校的事。
蔡先生是个有悲悯心的大志向者，他觉得此地民生艰难民生凋蔽是此地愚蒙之人太多之故，所以要开启教化，知识改变命运嘛。于是他找了群志同道合的先生们，筹资盖了所学校，校名惠民，是普惠万民之意，于民惠以期民自救。初时只是十几间简陋的院舍，后来生源过多，资金又不够，蔡先生就去别处筹了笔钱，重新规划建筑，就是现在的学校旧貌。
可惜没几年，世道就乱了，那个年月，官匪并起，政l府无能，以至于纷争之乱都进了学校。
蔡先生高义，教出的学生也高义，因不满当时政l府行暗杀术刺了几个著名人士，便和学生们起举旗抗议□□，纠集工人罢工，只是当时那个世道那个政l府……特务队趁乱进了学校，枪杀老师学生及罢工工人二百三十多人，蔡先生也罹难……惠民中学就停了。后来敌军轰炸，有很多人都躲进学校才逃过劫，但学校也被炸的不成样子。
直解放后，惠民中学才重又修葺新，成为第所复学的学校。
事情也是从修葺之时说起，当时有很多工人都说，学校里听到了动静，还有人说每天晚上都看见有群人在□□示威，这是第遭怪事。
不过开学后，倒是什么都没听说过，切正常。
直到那个特殊年代，学校关闭，学生放假，老师挨□□下放……当时，学校里有两个年青的女大学生当音乐老师，她们……也遭了劫，听说被群造l反派侮辱了，后来□□时，双双在寝室上了吊……再后来，就听见有人说听见学校里直有人弹钢琴……唉，你们没经过那个时代，不知道人心恶到什么地步。
十年后，学校复又开课，只是当时混乱时，学校被打砸烧破败的不成样子，于是才经过第二次修葺。那个时候人心都虚，多多少少都干了点儿缺德事儿，容易邪风入侵，据说修葺学校的工人回家后都大病了场，没闹出人命，却惊动了半市的玄士，这是第二遭。
第三遭是在学校复课之后，惠民中学原先是初中部高中部合的，学生宿舍也在教学楼正对面。
那是三十年前，学校个有家室的男老师和个女高中生有了婚外关系，并且那个女学生有了身孕……听说另位男学生喝醉酒拿了刀要去杀那个老师，那天正好是学校中考，学校里别校的老师学生都很多，那个女学生时受不住刺激，就从宿舍跳下来了。
当时，惠民中学的校舍只有两层楼，楼下还是花圃，当时种着菜。按说从二楼跳下来掉进菜地是摔不死的，但那天不知道谁把张耙子扔进菜地，耙丁正好朝上，那女学生跳下来时端端扑到耙子上，头上扎了几个血窟窿，没几下就咽气了……
为着这事，初中部从学校分出去了，校舍挖平做了操场，又在教学楼东边新盖了宿舍楼。现在的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有个过道大门，每天晚自己下，这过道就锁上了，不准学生出来。
近些年，晚上的活动增多，学生们心也野，有不少学生逃过大门出去玩，回来时总能看见教室里有人在动，后来又说，遇见个满头血的女人，吓的不少人都转了学。
如今的惠民中学，虽也是高中，学生却不足两千，估计再过几年，学生更少，不得不停校了。
也是你来的时机正好，早来两天我定不知道这些，前几天学校又不妥，请咱这条巷子的人过去看看，我去看了，没发现不妥……也可能是我没看出来。你若是不放心，不防亲自去看看，你虽年少，但功力却在我之上，或许能看出点儿什么来。”
青岚听后没说去看也没说不去看，等圆圆回来后，就抱着它离开了张家。
天地变动，以前这条街上的人守着铺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日子，现在十铺九空，大家都出门找自己的机缘去了，只留两三家仍然开着门。家张老爷子，他是老了，不想动了，也是被因果吓怕了，不敢动了。
另家是花圈店，花圈纸活儿不同纸火纸活儿，如今时代进步，也没人静心去折花圈的纸花了，直接买了塑料假花应付了事。尽管大先生说那是在糊弄逝者，但丧主不讲究这个，他也只能冷眼看着，从不多言。
就这世间每天有人新生，就每天会有人死去，所以花圈店的生意正经不错，店主还是个半调子平事，顺便连后事都帮着处理了。
这条街，竟只剩这两家还在开门做生意了，其他铺子，全关了，连青岚不待见的谢瞎子也不在店里。
纸活店门上挂了锁，青岚有钥匙，打开之后发现店里空荡荡了，以前摆的纸马纸童宅院个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卖了还是被大先生扔了。
后院的竹条倒保护的好，刷了清油盖了油布，色择白亮，柔韧度上佳，可惜直没人用过，油布上落了层灰。
卧室只留床铺盖，是应急用的，大先生估计也没用几次，他回来都是在东山住的，这里只是歇脚处。厨房就更干净了，除了个柜子，什么都没有，青岚估计，那柜子可能只放着两副碗筷，副是大先生的，副是她的。
真是，个阿奶个先生，两人把日子过的苦修似的，对生活的欲1望比她这个修仙的都低。
大先生不在，青岚也不愿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多待，取了部分竹条放袋子里，出来照旧锁了门。
天色还早，青岚想去惠民中学看看，但圆圆显然是不愿大热天的出门，吱吱了两声，去其它地方躲避秋阳了。
这懒胖子，除了可爱简直无是处。
亦衡这路，奉行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的原则，比如他不跟张老爷子说话是因为看不起张老爷子的为人，不和花圈店老板说话，则纯粹是鄙视。个阴阳平事他能不知道自己家的花圈是在糊弄死人吗？l肯定是知道的呀，不过是利字上了头，就不管那么做会不会损了阴德。
和圆圆？呵，要不是这只鼠子识趣退的快，他早给扔了。
反正就是，尔等蝼蚁，不值我开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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