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成婚数年,决定何时要个孩子?让我也当一当舅舅。”
云枳愣了一下,没想到蓝曦臣会这样问。考虑了许久,她才决定把自己想法告诉蓝曦臣。
“在金凌没长大之前,我不打算生小孩。”
“这是江澄的意思吗?”
蓝曦臣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悦。如果这是江澄的要求,那他可能要找这个妹夫好好聊聊了。
“不。”
云枳看着蓝曦臣像是安抚他似的,笑了一下。
“这是我的主意。”
“嗯?”
蓝曦臣不解的看着云枳。他似乎一直没有真正明白她在想什么,无论是之前的事情,还是当下她的回答。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这个小妹妹正在以自己不知道的方式成长着。如今的眼前人,他既熟悉又陌生。
“我不忍金凌小小年纪没有父母,若我有孩子,爱会被分割。等金凌大一些吧,等他能够接受这些,等他真正不在意。”
“可……”
蓝曦臣有些诧异,云枳怎会如此想。金凌他也见过,虽有些顽皮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他不是个任性的小孩,怎会拦着舅母?
“这件事无关任何人,只是我自己心结而已。我同金凌一样,自小没了父母……”
云枳似乎看出蓝曦臣的忧虑,赶忙解释道。
“幸得蓝叔叔庇护,来到姑苏云深不知处。又遇上你和忘机,待我如亲妹。可金凌不同,他只有我和江澄了。看见他,似乎看见了往日的自己。我怜他,爱他,不愿他受委屈。”
云枳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很高,躲在云朵中,依稀看不清楚。
她不是不知道,就算有了小孩,自己也不会亏待金凌。可是,这是她第一次想要陪着这个孩子长大。就好像陪着小时候的自己,这该是她心中隐约的桎梏。
“云枳……”
蓝曦臣看着自己这个妹妹,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她心里有这样一个空洞,哪怕拿出很多很多爱都填不满。这个洞在她失去亲人的那刻就存在了,像是无法愈合的伤口,永永远远依附在她的生命里。
“兄长不必再劝,这没什么。”
虽然穿着妇人的衣衫,梳着简单又清爽的发髻,但是蓝曦臣好像又看见那年在云深不知处初次见到那个小女孩。
“唉,我多希望你还是那个小妹妹,呆在我和忘机身边,无忧无虑多好。”
蓝曦臣叹了口气,轻轻感叹着。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走到这里,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云枳何尝不想回去,若她永远不曾想起那场灭门之祸的记忆,若她不用背负这些沉重的责任。那如今是否会有不同。
她回过头,看到远远站在一旁,靠着柱子的江澄。
幸好还有他。
“出来良久,也该回去了。”
云枳笑着拉着蓝曦臣,往里走。
“大哥再不回去,估计你那好三弟要出来寻你了。快进去吧……”
“你呀~”
蓝曦臣也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先一步回殿中。
云枳则朝着那个等自己的人走去。
“阿澄!”
她自然牵着他的手,轻轻靠着他的手臂。
“聊完了?”
江澄低头看着她。
“嗯~”
“若你想念他们,其实我们可以递拜帖前往姑苏。”
江澄知道云枳舍不下蓝氏。
“不了,蓝先生的决定众人皆知,我再前往岂不是惹人非议?”
其实他们都知道,就算云枳真去了,真难堪的也不会单单是他们。
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毫无意义。
江澄没再多说,只是牵着自己的女孩走入殿内。
殿中此刻正是歌舞绵绵。他们刚刚落座却突然被有心人盯上了。
“江宗主!”
那人是一个小宗门,慢悠悠站了起来,举起杯子朝他们方向说着。
“宗主和宗主夫人真是恩爱,形影不离,让大家羡慕啊……”
江澄皱了皱眉,没理会他。
云枳倒是眼皮一跳,心里暗自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见那人并不在乎江澄的冷淡,反而继续说着。
“江夫人,莫不是在下眼拙,竟有几分眼熟?可斗胆一问,夫人是否是在下所识故人?”
此言一出,原热闹喧嚣的宴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举杯酣饮,聊天攀谈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看着眼下这一幕。
云枳马上意识到,这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面上很是镇静,可是桌下的手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哦?我想阁下是不是认错了。”
“怎会错认,昔日在这金鳞台宴席上,正是夫人站起来当着众人面,质问夷陵老祖。如此英勇,在下怎会忘记。”
那人分明就是知道云枳正是蓝氏除名之人,可他却不道明这一点,反而将出了多年前云枳的事情。
云枳知道,他是逼自己,让自己亲口说。
一时间,脑中思绪纷繁。她并不怕承认自己被除名一事。可是……
云枳回头看了看江澄。
可是……她如果承认了,别人又该如何想江澄呢?被江氏除名的魏无羡已经够别人谈论已久,再加上一个被蓝氏除名的妻子。
她该如何启齿。
“够了!”
江澄将三毒拍在桌子上,面色不虞。
还没等江澄说什么,蓝曦臣倒是率先站了起来,朝着金光瑶方向拘手抱拳。
“金宗主,这宴会若进行到此倒显得有些无趣了。他人之事我等不愿置喙,就此告辞。”
说完也没等金光瑶起身相送,直接率领蓝氏子弟离席。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离去的背影,心里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他敛去眼中晦暗神色,面上平静,只朝着他背影拘手行礼。
“没关系,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起身的一瞬间,他挂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随着蓝氏的离去,有些家族也明白其中含义,更有甚者也紧随蓝氏,起身向金光瑶请辞。
这件事按理说起来并不是多重要,若在今日宴会上江夫人承认了,大家也没什么要追究的。这本就是他们江氏的私事罢了,是他江澄娶的老婆。
可是在江澄他们和蓝曦臣出去的时间里,殿内曾议论过仙督的人选,而年少有为的江宗主正在其中。
此时提起这些往事,大家心里难免会有他想。虽然蓝氏宗主蓝曦臣直接离席,表明自己态度。但是江氏与蓝氏有这样一位夫人在,定是比不上和蓝氏宗主,清河宗主称兄道弟的金宗主来得亲密。
仙督之位该选谁,在此刻,大家心里都有些意动。
江澄并不知道大家曾想过选他当仙督,他要是知道,大概也会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见场面因为蓝曦臣等人的离去缓和了下来,他左手拿着剑右手拉着云枳径直走到那人面前。
“你听着,不管过去如何,如今云枳是我江澄的妻子,是我莲花坞的女主人。你若对她有半点不敬之意,就是对我江氏不敬。”
“对江氏不敬之人,就是我云梦江氏的敌人。”
说完此话,江澄抽出三毒,一个飞快的剑花闪过,那人面前桌案已裂成两半,杯盘具碎。
这嚼话头的小人,原就不是什么君子人物,被江澄这么一吓,早就从凳子上跌了下来,狼狈至极。
“我们走。”
江澄转头,放轻声音对云枳说。
“嗯。”
两人在其他人的目光下携手走出了这里。
夜晚的风,带着寒露的湿润气息。月亮从云中探出头。金麟台建的十分高,故到了晚上也比云梦冷上许多。
可云枳却不觉得冷,她被江澄拉着,手被他的手包在手心里。虽然走在这样的夜色里,却有了相伴的暖意。
“连累你了。”
云枳看着江澄,少年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变得坚毅果敢。她好像找不到曾经在云深不知处那个天真单纯的少年了,可是她握着的是一个只属于自己江澄。
“又说胡话。”
江澄把人拉进自己怀中,嘴上倒是一直碎碎念。
“我看那人就是同我们过不去,欺软怕硬罢了。你别往心里去,等我们回莲花坞,我们去吃烧鸡……”
云枳仰头看着他,杏眉细眼,此刻在月色里折射出点点碎光。他本该是锐利锋芒之人,但在自己面前总带着些温柔。
越想心里越是感动。
她抬手捂住江澄的嘴巴,在江澄疑惑的眼神中,踮脚轻轻搂住了他的脖颈。
“我没在乎他。”
云枳转头靠近他的耳朵轻声说。
“我只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