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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太平令(三)(1 / 1)

厅内一片乱糟糟,议论声纷纷,江澄皱着眉头,却不见魏无羡和蓝忘机的影子。

“去看看,魏无羡去哪里了?”

吩咐好下人,他安排人为这些宾客提供吃食住宿,随后想想还是回到内室,再看看云枳情况。

他忧心云枳,可他却不能置这些事情不管。越长大越明白世事复杂,人不能单纯的尽自己喜好活着。责任,承担,义务……所有的一切都是压在头顶的石块,谁不是这样活着呢?谁又能抛开这些活着呢?

就像江澄再担心夫人的伤势,可是妥善安排好大夫后,还得抽身去往前厅处理事务。这不是他无情,这只是生活。

这一点,云枳明白,江澄明白,蓝忘机明白,魏无羡也明白。

只有孩子气的金凌可以趴在云枳床头守着舅母。

所有的大人该做的事情还要去做。

只是,只是,走出前厅的江澄突然感到一阵厌烦。心里如一团乱麻,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顺利。今夜突然出现的女子,金光瑶的真面目,消失的魏无羡,以及他记挂的云枳……

他们在讨论着,激烈的,想要讨伐金光瑶,更有甚者提议让夷陵老祖来打头阵。

可笑的是,这样的言论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嗤……”

江澄嗤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身披着冷清的月光,一步步走向夜晚。

他早就不是那个傲气凌人,充满侠客梦想的少年了。与之相反,他看过太多交织的丑恶欲望,看过人们当面笑背后骂,看过他们暗搓搓的小心思。

他早就习惯了。

少年的自己连同身陨魏的无羡,一同埋葬在过去的莲花坞。

他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人们的表面和气,习惯了他们的善变,习惯了利益交织下的牢固不堪关系。

可是偶尔,江澄也会觉得累。

尽管只是一刹那,可是他的灵魂会深深的在无人的角落叹气。

他曾经那么厌恶淤泥,如今也习惯了在淤泥中行走。

“怎么还不休息?”

见房内烛火摇曳,江澄轻轻推门进去。

走进内室,看见云枳正欲拿被子披在趴在床榻边金凌身上。金凌守着舅母,许是之前杀敌太累,又因舅母伤势未曾松懈过精神,如今看到舅母好一点,趴着趴着就这样坐在床边脚踏上睡着了。

江澄上前接过云枳手中的被子,帮忙给金凌盖上。他知道云枳因为肩上的伤,行动不是很方便。

“这小子睡得倒是很快。”

看着自己外甥睡着的样子,江澄难得的揉了揉他的头,笑着看着这小孩。

“别把他弄醒了……”

云枳拍了一下江澄作乱的手,不赞同的看着他。

“你怎么不多休息?”

被云枳拉回,他继续刚刚的问题。

江澄忍不住看着自己的夫人,此刻坐在床上,烛光映照下,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发髻乱乱的,肩上还厚厚的裹着绷带。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伸手帮她整理头发。

“对不起。”

云枳听到江澄说。男人的手粗糙却小心,把散乱的头发挂在耳后。他的手流连在自己脸颊,一点点轻轻的抚摸着。

有点粗粒的摸索感。

可她的手却忍不住握上。

“有什么可道歉的啊。”

她总是容易心软,看见他心就偏了又偏。云枳知道江澄在说什么,可是她早就原谅他了。

她知道,他只是,只是年少的意难平,只是短暂的晦涩的嫉妒。他只是,他只是总在害怕和恐惧着,他在自己不被爱的恐惧里难安。

云枳原谅他。

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生气一辈子的事情。

若要好好相伴下去,总要有人要往前走一步。在江澄道歉以前,云枳就决定那一步由自己走。

“为我所有的事情向你道歉。”

江澄知道云枳已经不在意了,可是他还是固执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我总是这样,脾气上来了,什么都顾不住,说出的话又臭又难听。但我不是真心的,我不是真的这样认为。”

“云枳,对不起。”

“我知道,对不起不能弥补什么。可我还想认认真真的同你说,对不起。”

男人认真的握着自己的手,诚诚恳恳的发自真心的对自己道歉。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坚定又认真。

云枳看着他,看着他瞳孔里自己的投影,心里莫名的酸涩起来。

“我明白的,我不气你。”

“我明白的,江澄。”

她说了两遍,像是要给对面的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紧紧握住江澄的手。

江澄也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中。这是他江晚吟的妻子,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是漫漫时间里的风雨同路人。

他何其有幸。

此刻在身边的人是她。

“舅舅,你别打我…舅母……”

气氛正是融洽之际,金凌突然呢喃出几句的梦话。

云枳看着这个小孩,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皱着,嘴巴也撅的像是要挂油壶一般。

忍不住笑出声。

她看向被外甥念叨的江澄,笑着靠在她肩头。江澄自然的揽上她的肩,轻轻的亲了亲她的脸颊。

“早点休息,你还伤着。”

他凑近她的耳朵亲密的咬耳朵。

“你陪着我吗?”

云枳耳朵突然被热气哈过,又红又烫,她抬起头看着江澄有点害羞的问。

不是她小女子心态,但是她也确实等江澄到此刻。她虽然受伤可并没有失去意识,看着江澄的担心,看着他在听到自己没事后放松下的脸,看着他被下人匆匆喊走……

她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明明已经是很疲惫,可还得去处理。

她想等着他。

“好。”

江澄想了想,估摸着前厅也没什么事,爽快的答应了云枳。

可还没等江澄把金凌抱走,就有下人轻轻敲门。

“进来!”

江澄看了看云枳,有些不悦,但他也知道,寻常事情这些人也不敢来敲门。

下人进来,不敢抬头,只弯着腰低着头说道。

“禀宗主,魏无羡找到了!”

“他……他和含光君在……”

江澄看着小厮吞吞吐吐的样子,心头又是跳了跳。

“在哪里?”

他开口再次询问。

“禀告宗主,他们在,在祠堂!”

小厮说完害怕的扑通一下跪在原地,鬼都知道夷陵老祖魏无羡和自家宗主的恩怨情仇。

这江湖上谁不知道夷陵老祖魏无羡是云梦江氏的叛徒,甚至于江氏的诸多惨事都同他有关。

可这魏无羡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这莲花坞哪里去不得,偏偏去了祠堂……

果不其然,下一秒,自家宗主唰的站了起来。连睡着的金小公子都被自家舅舅的大动作搞醒了。

“嗯…?舅舅…舅舅!”

金凌揉了揉眼睛,在看着舅舅此刻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时,一下子就清醒了。

“金凌。”

还是云枳开口。

“你回房去睡吧。”

难得见到的舅母如此严肃的样子。印象里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舅母都会温柔的看着自己,可今日,连舅母都面露难色,可见事情大发了。

“可是……”

金凌有点不放心。

“听话!”

云枳语气不容置疑,金凌只好乖乖点头离开了房间。

金凌前脚离开,后脚云枳开口。

“江澄,你……”

“你先休息,我过去看看。”

江澄回头弯腰帮云枳折了折被角,打断了云枳的话。

他尽力收敛着此刻的怒火,一脸平静的,却让人心生不妙。

“江澄……”

云枳看了看江澄,还是忐忑的开口。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庞,轻声嘱咐。

“我等你回来。”

“答应我。”

江澄抿着嘴,没有答应她,只是细心将被角折好,转身离开了。

他没办法向云枳保证什么,因为此刻,他再次陷入愤怒。

若魏无羡单独去祭拜父母他不会讲什么,这是他该做的事情。可是,他怎么敢,怎么敢带着蓝忘机去打扰父亲母亲。他们江氏祠堂什么时候变成,讨好男人的工具?

魏无羡他怎么敢这样?

他又有什么勇气可以这样做?

自他重生以来,从未踏足云梦一步,从没想过自己,也没有念着父亲母亲。今日回来,带着那个蓝忘机消失不说,还把人带进江氏祠堂!

江澄只觉得嘲讽无比,他快步走着,眼睛红红,显然是昏了头脑。

远远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跪在祠堂前,在他身边赫然一位穿月白衣服的男人。两人并排跪在自己父母姐姐的灵位面前,拜了几拜。

“魏无羡,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带人就带人。可还记得这里是谁家,主人是谁?”

他听见自己讥讽的声音。

那祠堂的人回过头,诧异的看着自己。

另一边,云枳吩咐下人悄悄跟着江澄,有什么情况马上汇报。

不是她大惊小怪,正是云枳知道魏无羡在江澄心里的地位,所以她才会如此担忧。隐隐间她有种预感,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善了。

魏无羡于江澄而言,是兄弟,是朋友,是无血缘的亲人。是敌人,是恨意寄托,是对立面的阵营。他对他既爱又恨,一方面念着少年情谊放不下,一方面他所处的位子时时刻刻让他同魏无羡划清界限。

金子轩的死,阿姐的死,从未听过自己劝说的魏无羡,他恨不得自己可以恨他。

可他恨不了。

他嫉妒魏无羡可以得到一切的偏爱,嫉妒他的洒脱,嫉妒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舍弃一切去维护自己那可笑的正义。

他嫉妒他。

嫉妒魏无羡真的是父亲口中最有江家风骨的样子。

他真心期盼他。

期盼他活着,期盼他回到江氏,期盼一切可以回到过去,他和自己说着要成为云梦双杰的时刻。

“魏无羡你真的是好样的,为了一个蓝忘机就忘了自己是谁家的人。”

江澄看着眼前人站起来,把那月白衣衫的人护在身后,心里忍不住悲哀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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