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酒味道极好,只是到底算是一种灵药,里面蕴藏着深厚的灵气,根本不是沈连宇这个练气初阶修士能适应的。
可他贪馋,又见寒止上人没有阻拦,直接吨吨了半葫芦下去。
要知道,天恒宗修士用血骨酒辅助修炼时,三天才敢喝一小杯。
血骨酒的威力,在他陷入沉睡后才逐渐显出端倪。
沈连宇被燥热的灵力折磨得在床上翻滚,此刻,他仿佛浸泡在一汪温度过高的温泉里,蒸腾的雾气烧得他意识模糊。
他被梦魇住了。
沈连宇梦到了原主被送往西荒漠的那段记忆。
在落到明殊妖王手里后,残忍的现实才真正在他眼前卸下了伪装。
梦里的他不再像看回忆那样抽离,他仿佛就是原主自身,体会着他每一丝情绪的波动。
那时的原主已经不能称作是少年了。
二十多岁的青年正是出落得最糜丽的时候,仿佛午夜盛放的优昙,可偏偏那双眼睛却仍保留着少年人的纯真,明亮清纯,不见半分阴霾。
没有半分化神修士的样子。
飞往西荒漠的飞舟上,青年双臂撑在舟沿上,眸子里盛着盛放的春色,如同画中走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徐晟之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欣赏着眼前的景,眼前的人,眼底不由泛起些遗憾的情绪。
——宇儿……以后就不属于他了。
青年却对他的情绪一无所知,他仰着脸,沐浴着春光,雀跃地向徐晟之喊话:“师尊,以后我们经常出来游历吧!这十年间一直呆在宗门里,我早就厌倦了!”
说完他吐了吐舌头,怕师尊伤心,匆忙解释:“宗门很好,师尊也很好!只是……只是我偶尔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
他转过身去,怯生生地看了温润如玉的男人一眼,神色中满是孺慕,“师尊没生气吧?”
“当然没有。”徐晟之温柔浅笑着走到他身旁,看了看青年满是眷恋之意的侧颜。
——青年纤长的睫毛因为紧张如蝶翼般轻颤着,看起来十分脆弱,好像不需要一场风暴,便是人类幼童的天真都可以轻易摧折掉这份脆弱。
他揉了揉青年的脑袋,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以后……你再也不用呆在宗门里了。”
便是单纯如青年,也从他这奇怪的说辞中品出了一丝不安,原本在他手心磨蹭的动作停了下来,侧着头,撒娇似的问他:“是连宇刚刚说的话惹师尊不高兴了么?”
徐晟之飞快地掩藏起了那抹不小心泄露出的残忍,笑得满是爱怜,他把青年拢到怀里,手指一下下安抚地顺着他丝绸似的长发,柔声安慰:“师尊怎么舍得生宇儿气呢?师尊只是想……满足宇儿的愿望罢了。”
他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青年是他精心养育出的娇花,软糯贴心,心思单纯,炉鼎体质也在双修中帮他越过了最难的那道关卡……
可他已经突破到了合道境了,此后,青年的体质无法再对他的修为有太大助益,再加上明殊手里的那东西实在是他渴望已久的……
真是不得不遗憾割爱啊。
他低下头看着青年头顶的发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个尤物……就要便宜明殊这个不通人性的家伙了,有点可惜。
他下意识捏着青年的肩颈,青年被他捏得痒了,嘻嘻笑着钻进了他怀里,“我相信师尊!宇儿最喜欢师尊了!”
青年的话单纯到有些可笑,可他的一颗真心……却是诚恳的。
但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根本无法打动徐晟之半分,纵是当下有些心软,转头,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少年送到了明殊妖王手里。
明殊妖王是具有白虎血脉的大妖,虽然修炼后可以化成人形,但毕竟并非人类,也从没想着营造一个虚假的梦境,去哄骗沈连宇。
徐晟之从明殊妖王手里接过东西后,笑着说他稍微离开一会儿,沈连宇温顺应了。
可他却再也没回来。
起初,青年还是茫然地等待着,明殊也乐得看热闹。
随着时间的流逝,便是再迟钝,青年也逐渐品出了不对,神色中多了一抹慌张。
看够了热闹的明殊大笑着撕破他的梦:“别等了!你师尊不会回来了,那个人类……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青年瑟缩了一下,在他妖气得威慑下,竟是连移动都很艰难。
明殊妖王毕竟是妖兽,纵使化成了人形,也不似人类,整个人带着一种野性的凶悍,青年站直了身体也不过刚刚到他的胸膛。
但就算这样,青年依然仰起头来,不卑不亢地反驳他:“不会的,我相信师尊,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他肯定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青年皱着眉轻咬下唇,有些不高兴地嗔道:“你不要说我师尊坏话。”
明殊妖王一贯喜欢用拳头说话,对给他解释没什么兴趣,只是不屑地哧笑了一声,舔了舔唇:“过两天你就会相信了……你对自己是什么体质还真是一无所知啊,徐晟之是个厉害的,这么多年居然把你藏得这么好。”
说着,他一把掐住了青年的腰。
他手上力气很大,青年忍不住痛呼出声,挣扎起来,可和濒临合道的明殊妖王比起来,他的反抗就和挠痒痒差不多。
明殊抚开他颈侧散落的长发,粗糙的拇指在那块白皙的皮肤上磨蹭了一下。
青年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粗暴的对待?只是这样蹭了一下,奶白色的皮肤上就泛起一块红。
妖兽一向以肉身强大闻名,明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娇嫩的人类。
他咂了咂舌:“娇气!”
他把青年禁锢在怀里,无视了他的喝骂和捶打,猛地低下头咬上了青年颈侧的那块皮肤,犬齿刺破皮肤,鲜血的甜香蔓延开来。
他大口吮吸着。
力量仿佛伴随着血液一起流走了,沈连宇砸在明殊妖王身上的拳头逐渐失了力气,眼前也模糊起来。
委屈、害怕、惊惧、痛恨多种情绪在他心底酝酿滋生,压在最深处的,是不敢信却又不得不信的一句话——
你师尊……把你卖给我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沈连宇想哭,却又不想在这个大块头面前落下泪来,那只会收获更多的耻笑。
可他还是希望,徐晟之能出现在他面前。
或是救他离开,或是……让他问上一句“为什么”。
可徐晟之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昏迷前,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黑夜中玉盘一样的明月,清冷的月光如往常一样洒下,慈悲却又无情,绝对不因个人的悲欢有所改变。
沈连宇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失去了他的家。
他第二次失去家了……
绝望的情绪压得沈连宇喘不过气,他一直挣扎着想要从这个沉浸式的梦中醒来,可就像被鬼压床了一样,他再怎么挣扎都毫无作用。
黑暗中,那些负面的情绪像是藤蔓一样往沈连宇身上爬,他几乎要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那个被抛弃的青年,还是穿越到书里的现代人了。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忽然吹来,他被冻得哆嗦了一下,身体的高热和焦虑的情绪却缓解了不少……
他是沈连宇。
他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现代人,他要回去,他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绝不能就这么认输了!
沈连宇绞尽脑汁思考着,很快就想到喝酒前寒止上人说过的那句话——这是血骨酒,除了味道极为鲜美外,还是帮助练气修士充盈血肉的上品灵药。
既然是辅助修炼的灵药,也许……他可以试着开始修炼?
想到这里,沈连宇再无迟疑,静下心来,脑海里想着功法的运行路线,专心地入定了。
没一会儿,他就感觉那种让他连睁眼都无法做到的无形禁锢松快了不少,随着束缚力量的消退,他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沈连宇眼睫轻颤着,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张有如月神化身般完美冷清的俊美脸庞,墨色的眸子洇开一圈银白色的边缘,是倒映出的月华。
看到沈连宇醒了,他面上毫无变化,眸子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冷淡地问:“醒了?”
“嗯……”沈连宇有点茫然地看着寒止上人,半晌没有回神。
由于刚刚在梦境中叫了半天徐晟之师尊,导致他现在对这个称呼有点生理性的反胃,于是沈连宇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您怎么来——”
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圈,才注意到眼前的场景有多么奇怪——
他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敞着怀,寒止上人的手恰好按在他的小腹上,那手生得极为好看,指如青葱,落在沈连宇白皙的皮肤上,竟是比他还白一个色号。
……怪不得他的脸在这么近的地方!这个姿势,能远才有鬼了!
这是要干嘛?这是要干嘛啊?!
沈连宇内心是崩溃的,难道连寒止上人这个浓眉大眼的无情道修士也沦陷了?与炉鼎双修的魅力就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