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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体修好以前,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补习补习和补习,学习到自闭的时候就去众合地狱或者等活地狱去打打亡者解压,日子飞速过去,而我也终于熬到了出差的这天。
考虑到上次的意外,这次鬼灯大人终于放过我,同意让我坐胧车走了。
对此,我严重怀疑他上次只是为了测试新发现的那个洞能不能通才故意骗我去的。
呵,男人。
反复检查了维修过的身体,虽然被鬼灯大人逼着加班通宵赶工,不得不说乌头先生的手艺真的很不错,缝合处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把身体擦拭了一遍后就迫不及待地附身了。
出发前,来送行的依旧是鬼灯大人。
“有件事情希望水绿小姐能注意一下。”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些忐忑,生怕会从他那里听到取消假期之类的话。
“在地狱里也就罢了,但若是到了现世,和服也该注意一下了。”
很好,不是取消假期……等等?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熨得平平整整的衣服,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义正言辞道,“我发誓我绝对有换洗衣服,和您一样,我的衣服都是一式多件的。”
沉默了一会,他叹了口气,淡淡道,“和服的穿法,亡者和生者是有区别的。”
毕竟死太久了这些细节完全都忘了。我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以来习惯性的左衽穿法——再看看他的穿法,好像是那么回事耶。
“哪有,我在您的对面,您看错了。”我面不改色地以音速把衣服拨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单身也久了,手速也不慢。
“虽然水绿小姐的工作能力很优秀,但意外的是个很不拘小节的人,希望这次出差多加小心。”他淡淡道。
呵,我知道他是在嘲讽我。
“祝您工作顺利。”早日猝死。
我维持着一贯的假笑和他答谢道别。
……
地上半天,地狱数百日。虽然出差耽搁了些时日,但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不过是过了数小时的问题罢了。
出来的时候天刚黑,不过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再次发生,这次我直接挑了人多热闹的地方去,这样要是再遇到那个变/态面瘫男的话我就往大街上一坐,直接撒泼大闹,看他还敢不敢动我,因为记的亡者的生平多了,碰瓷的手段我也学了一二。
要知道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虽然是晚上,但集市很是热闹,不过就来往的人来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年轻人特别少,有点不寻常。
我调起了脑子里刚(恶)存(补)的干货。
这里是绳守镇。
街上来往的人很多,都是些商旅。这镇子是通往大城市必经之地,这一带会看到不少商旅整顿留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景象了。来得人多了,商业自然繁荣。
不过还是很奇怪,就年轻人少这一点。
也因此,身为年轻人的我在这街上很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异类的存在,这一路下来我已经收到了不少中老年人“和善”的注视,一开始我还以为大家是被我娴熟的捏脸技术说折服,直到——
“请问您是猎鬼人吗?”
我镇定地看着面前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矮小老太太。
什么鬼?
老实说,当时我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但意识到自己也是鬼后,我尴尬地笑了笑。
“请问您是猎鬼人吗?”
见我面露呆滞,老太太又一次对我重复道,脸上那抹笑容很是和蔼,虽然我可以很肯定她是人类,但我却看得有点头皮发麻。我忍不住打量起这个莫名其妙就找上我的老太太——
古板却考究的和服,一丝不苟的发髻,如果不看别的真的颇有古宅老妖……咳咳,富贵老太太的感觉。但其实从她的神态和举止来说我百分百她可以入选日本怪谈top5。
“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硬着头皮问。
“请问您是猎鬼人吗?”老太太好像只会说这么一句。
我考虑了一会,决定撒谎。
有时候必要的撒谎是很关键的。
“我是,所以有什么问题吗?”我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
“这里并不安全,不如随我到清静之处再坐详谈吧。”
老太太和蔼地笑着,然后转身就要走,看上去就好像是被控制的莫得感情的假人……算起来我就是有得感情的假人?
她走得很快,一点也不像是个老人,我敢保证像她这么有活力的老奶奶除了天天追着扒人衣服锻炼出来的夺衣婆以外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她这个人还是有些奇怪的,我的脑子里也出现了相应的推测——她这样神神秘秘的,怕不是想把如花似玉的我骗去小巷子里然后卖到花街去?所以这镇子的年轻人才那么少?
如果真是这样这镇子的年轻人智商堪忧啊,一般人哪会答应这样一个古怪老太婆?当然,除了我,毕竟我可不是一般人。
不对,一旦去了花街……那我不就成了充/气娃娃了?
“请跟上,猎鬼人大人。”
走出老远的她忽然出声叫我,把我从臆想的世界里拉回现实。
话说那是在叫我?
我猎鬼(我自己)……这搭讪技巧也太拙劣了吧?
但在这里还是奉劝各位切勿模仿,因为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所以不怕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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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之家。
我跟着那健步如飞却脸不红气不喘的老太太后面,就差飞奔的我一遍遍怀疑鬼生,那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赶了一会路,穿过一条条巷子,我跟着老太太来到很是隐蔽的巷子深处,这里俨然没了街市的热闹,显得很是冷清。她在一扇大门前停下。
终于停下了!
我极度怀疑她是怎么用这样的方法拐/卖人口的,那些人怕不是半路就累死了吧?
这时候我才能认真打量起这边的情况来。远离了繁华的集市,这一带住宅区偏僻而静谧,人烟稀少得很,最让人在意的莫过于那一棵棵并排而栽的紫藤花。
就像瀑布一样的紫藤花一串挨着一串,开得很是繁盛,空气中淡淡的香气令人身心放松。
在繁茂簇拥的紫藤花后有一座古老的大宅,而花丛中能看到大门,那刷了黑漆的厚实大门中间印着一个醒目的家纹,是由紫藤花围着一个藤字所成的家纹。
我就知道老太太真的是古宅老妖……咳咳,贵妇。
“请稍作休息,我去给您准备房间。”老太太单手就将门推开了。
她的所作所为又刷新了我的三观。
敢情人类老太太人均马拉松健将+大力士?
那门看着也很厚实,怎么说也得让成年男子来开的门,她竟然丝毫不费劲地一只手推开了。
鬼不如人系列。
门开了以后露出了内部的景致——入目第一眼所看到的的便是那一座庄严的大宅,光看大门就已经很气派了,却不想内部却别有洞天。白色的墙深蓝的屋顶和柱子,通往宅子的石子路上还摆了不少小盆栽,看着就很赏心悦目,一侧是宽敞的庭院,还有假山小池塘……还没住都已经能想象有多舒适了。
所以这里真的是花街吗?现世的花街都这样雅致?
在我分神感叹这宅子的时候,老太太却已经在走廊上跪坐着等我了,我又一次被她的身手给惊到了。
“在这里为擅自向您搭话道歉,请恕我失礼了。”
老太太拉开一侧的障子门,“请进。”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无论是过分热情的老太太也好,还是这个没有年轻人的镇子。
……
就这样,我很厚脸皮地在这个大房子里住了下来,本以为自己会堕落为充/气/娃娃,然而在我将整个家的结构包括每一个角落有多少粒灰尘都摸得一清二楚的时候,我却连个年轻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连掉落的毛发都是老人的……
这就尴尬了。
我很快就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花街。在我住下以后,老太太并没有喂我吃不得了的药也没有把我关禁闭要逼良为娼什么的,反而处处以礼相待。
“猎鬼大人,请用餐。”
“猎鬼大人,请沐浴。”
“猎鬼大人,请……”
↑我的日常就是如此。
我突然有点心动了。
如果生活如意,谁他妈的爱给那种鬼畜上司打工谁去?
如果可以,请务必让我在这里住一辈子!
呃,我的一辈子是多久?
……
***
正值梅雨季节,雨总是来得频繁,令人防不胜防。
明明我来的时候感觉天气还很不错的。
临近睡觉时分我却失眠了,准确来说我不需要太长时间休息。
毕竟死都死了,睡觉也不是特别必要的。
我坐在走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庭院里的青蛙吐舌头捕杀低飞的蜻蜓。无聊的我甚至去数了青蛙一共叫了多少声,还分了类。
我来了以后,它一共叫了786次,声频高的366次,中频208次,低频212次。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猎鬼人大人,请用茶。”老太太在我身旁坐下,态度依旧恭敬,让我还是有些不习惯。
该怎么说,应该是那种注定劳苦一辈子被使唤到死的人突然能使唤人的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吧。
“紫藤花婆婆,很感谢您的收留。”因为婆婆不肯说名字,所以我只好用代称了。
“你这样的好人,死了以后应该能直接上天堂吧……唔,也不能保证什么错都没做,不过最多拔了舌头走了流程估计也能马上去天堂了。”
也不是什么人都得下地狱,人类也还是有好的。
婆婆静静地看着我,表情很是和善。
这样的人我之前还说是深宅老妖……我有罪。
“我很好奇,您为什么要收留我?”趁着气氛不错,我决定把话说清楚,“难道不怕我是坏人?一般来说都不会把素不相识的人领回家养着吧?”
“这是我们该做的,若不是有鬼杀队相助恐怕宗家的各位都不在了。”老太太一直笑眯眯的,很是慈祥。
从她的话里我解读到几个有用的信息:鬼杀队,鬼。
“您觉得鬼很可怕吗?”我问。
“是的,那些可恨的鬼以人为食,许多人因此失去了亲人。”
听着她的话我陷入了沉默,事实上她所说的我并不能认可,但我明白这种时候我发表不了任何立场,毕竟我就是他们口中所惧怕的鬼。
因为不了解,因而恐惧鬼怪的存在。不知为何,我的脑子里此刻浮现起了那个砍我脑袋的杀千刀变/态面瘫男的样子来。
“婆婆您曾经遇到过鬼吗?”我问。
“是的,一年前遇到过。”这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变化了。
“是鬼杀队的人来了吗?”我默不作声,继续旁敲侧击。
“是,救了我的人,正是您,香奈惠小姐。”
……
翌日。
昨夜下了一晚上雨,第二天就放晴了,太阳当空照,晒得人变形。
这段时间虽然过得很舒服,但我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社畜身份。再这样蹉跎下去了,估计我会被某只厉鬼抓回地狱无偿加班了。
然后,我了解到了这镇子没有年轻人的情况。
据说镇子上从半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就开始发生一些怪事,常有人说在西边神社附近碰见了和已故的亲友一模一样的人,而且不止一例两例,两个月前,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
加上偶尔有些大胆的孩子或者年轻人去那里一探究竟,但没有能回来的,之后,村子里陆陆续续也开始有人失踪,其中以年轻男女为多。
也因此家家户户都把年轻人往外送,久而久之镇子上就只剩下了中老年人,所以这也是昨天我在街上被行注目礼的原因,恐怕大家都在想这时候还瞎转悠的傻逼年轻人是不要命了吧。
ermmm就我这个【哔——】岁的人也不是什么傻逼年轻人吧。
我决定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一趟西边神社看看,没准那砍头扑街早就走了。
想到那个混账,坐在屋顶上的我手上的力道忽然加大了些,于是手里的瓦片很不幸地变成粉末了,然后我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里的残渣给随风洒掉了。
只要速度快就没人发现。
听紫藤花婆婆说起昨天下雨时屋顶漏水,我今天就自告奋勇来修屋顶了。在地狱还叫做黄泉的时候,阎魔大王下令修建阎魔殿,我可是在上万狱卒里头一举摘下了最佳能手的奖项,这种修屋顶的工作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我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避开婆婆那过分热情的注视。自从婆婆坦白心事以后,她无时不刻对我献殷勤,让我有点招架不住。事情很显然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麻烦的事。
我随手捏的脸居然和别人撞脸了,还被人认错了,这就尴尬了。
这下麻烦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啪——
又碎了一块瓦片。
我若无其事撒了粉然后又拿起一块新的。
无论我怎么解释,对方似乎就认定了我是那什么花什么柱子的,叫做什么胡蝶?香奈惠?
这种烂俗的替身情节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发生在我身上。
“香奈惠大人,修屋顶的事情让其他人做就可以了,您还是下来用膳吧。”老太太今天也还是朝气蓬勃,说好的古宅老妖形象荡然无存。
概括来说,就是我在不知不觉间收获了一枚老年迷妹。
我很忧伤。
“今天也来了一位猎鬼大人,您可以和他聚一聚。”
我才不去,万一又被认错了怎么办?
我决定换另外一个地方待着,反正我就不信老太太能上来不成。
接着,我听到下面传来些异响,扭过头去,便看着老太太搬着梯子要过来了。
这老太太要成精吗?
雅蠛蝶……!
我拉起裙摆,在屋顶上跑了起来。
我才知道老年人一旦变成迷妹也如此疯狂,真的是活久见。
不过跑没几步,我突然感觉到脚底下的瓦片有些异常。
咔嚓。
我一动不动,有些迟疑,然后往脚上看去。
刷——
瓦片碎裂,刚补好的洞因为我这无心一脚,变大了。
我发誓,最佳能手的名号我真的是凭实力拿的,没有走后门!
没有时间给我证明我是清白的,我很快就往下陷去,接着整个人卡在了屋顶上。
ermmm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因为无法支撑我(模型)的体重,大洞变得更大了,我也因此往下一落。
下落时,我忍不住思考,我这身体经得起摔吗?
不过我选择相信平贺源内。
咚!
下落的感觉停止了。
我有些怀疑,我到底是不是落地了。
底下软软的,呃,还有点热。
往底下看去。
害,我就说不痛呢,原来是有人垫背啊。
此刻我的手正压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坐在了他的……咳咳,不可描述的部位上。
嗯?难怪软软的……
我把手抽回,然后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正色道,“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这屋顶坏了……”
我对天发誓,我这身体很轻的,不存在把人砸残废的设定。
我展露一个甜美的笑容,企图用美色来抵消自己的罪行。
都说爱笑和美丽的女孩子最好命。
“哦,又是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看清了躺在地上那个面瘫脸青年的脸。
日本,真小啊。
鬼灯大人,我可能又要抱着脑袋回地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