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裴超逸手里的那张牌时,易璇的表情霎时凝固。
她的视线在其他人的牌间逡巡着。
一圈下来,她才恍然发觉,全场最小的数字依然是5。
易璇和胡恺洛还要接受裴超逸的制裁。
而且这回还是大冒险。
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易璇认命地开口:“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裴超逸看了她一会儿,手肘搭在桌沿,指尖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良久,他的惩罚才姗姗来迟:“寿星啊。”
“寿星刚才好像许了个愿。”
易璇顿了顿,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啊?”
“刚才寿星说,想和谁搭档来着?”裴超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渐凉:“我好像没听清。”
他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易璇不是很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沉思良久,她决定把刚才自己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那就你吧?”
裴超逸:“……”
旁边的裴超雪忍不住偷笑出声。
被易璇这么突然一噎,裴超逸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惩罚她点什么。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他才绷着脸摆了摆手:“过吧。”
易璇松了口气。
惩罚完她,接下来就是胡恺洛了。
裴超逸的视线轻飘飘地扫向他,看得胡恺洛头皮发麻。
他迟疑片刻,还是认怂地开口:“我喝酒吧。”
“喝酒?”裴超逸嗤笑一声,“行啊,这么喜欢喝酒,那就喝个五瓶吧,跟你的数字很配。”
胡恺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就看着胡恺洛一瓶接一瓶地喝。
直到最后,听见他悠悠地打了个酒嗝,这事才算结束。
好心的男嘉宾见胡恺洛都快神志不清了,想送他上楼,却被他大手一挥:“我自己走,你们继续。”
见他脚步还算稳健,其他人也放下心来,没再多说什么,索性随他去了。
又玩了几轮,有好几个人都喝得晕晕乎乎的,趁着自己还能走,赶忙打了声招呼上楼睡觉。
最后只剩下滴酒未沾的易璇,和喝了两三杯的裴超逸。
他神志看起来还算清醒,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周身烟雾缭绕,易璇一从餐厅出来就闻到了浓郁的烟草气息。
这气息实在难以让人忽视,易璇脑海中的记忆突然被挑起,画卷逐渐展开——
高铁站,一个看起来比她小了几岁的男孩子正靠在洗手间的大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禁烟区抽烟,而且还是个学生,显然不能纵容。
当时易璇是怎么做的来着?
她好像直接抽掉了那男生手里的烟,往旁边的垃圾桶上面一按。
男生的表情和现在的裴超逸如出一辙。
此刻,裴超逸正盯着她拿烟的那只手,眼底的诧异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莫名其妙。
易璇缓缓回神,看着手里的香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抽烟对身体不好。”
闻言,裴超逸似乎是笑了,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管我?”
这话说得易璇简直无地自容
自己哪里有立场去管他。
顿了片刻,她又厚着脸皮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是,是对我身体不好。”
“你让我抽了二手烟。”
裴超逸:“……”
……
二楼的走廊,灯光昏暗,只有尽头开了一盏小夜灯。
刚才易璇和裴超逸不欢而散。
明明两个人好像也没吵架,但话语间总是夹枪带棒,让她心力交瘁。
此刻她头昏脑涨,心不在焉地朝前走着,直到前方没路了,她才下意识地往左拐。
看见门上挂着的那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易璇的记忆回拢,顺势拧开门把手进屋。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震得门牌摇摇欲坠。
晃悠了几下,最后咯噔一声掉落在地,“裴超逸”三个大字在夜灯的映照下显得极其张扬。
……
一进屋,易璇就跟泄了力一样,头脑昏昏沉沉的,不愿再多想。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的路灯光隐约照了进来。
她也懒得再开灯,随手把外套脱下,丢到地毯上,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床上一扑,钻进被窝。
头沾上枕头的一瞬间,困意顿时席卷脑海,易璇被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折磨累了,不再挣扎,任凭睡意侵蚀。
冬日的清晨六点半,天还不算大亮,屋外依旧半明半暗。
半透光的窗帘抵挡不住即将涌出的曙光,微微透进屋内。
易璇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困意还未消散,眼皮也撑不了多久,她又闭上眼,下意识地去摸自己放在枕边的手机。
结果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她的手机消失了。
掌心下的触感柔软又温热,不像是她的手机,反而像是人的皮肤。
易璇指尖一顿,想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番。
寒冬的清晨,就连曙光也是沁凉的,偷偷躲开半透的窗帘溜进屋内,洒了满床。
借着光亮,易璇仔细端详了一番身边人的那张脸——
这不是裴超逸还能是谁?
易璇唇瓣微张,千言万语都如鲠在喉,却又说不出来。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睡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思片刻,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裴超逸会在她的床上?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
半夜和裴超逸斗了几句嘴,然后不欢而散,接着……
接着好像就回房了。
易璇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就在她正思考着,究竟是把裴超逸叫起来问清楚,还是继续装睡假装不知道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裴超逸半睁着眼,神色倦怠地看着她,似是早就知道这件事,面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甚至还能气定神闲地问她:“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易璇被他问得一顿,有些不明所以,认真地问道:“该我解释吗?”
“那难道要我解释吗?”裴超逸缓缓掀起眼皮,语气不冷不热:“这是我的房间。”
这句话宛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易璇两眼发黑,耳朵嗡嗡直响。
她似乎明白了,大概是她昨晚忘记自己的房间在哪,但是又敌不过困意,顺手推开了房门。
偏偏那时候,住在这房间的裴超逸还在楼下,屋里空无一人。
易璇忽然觉得有些百口莫辩。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只是进错房间了,没有别的意思?
张了张嘴,易璇有些欲言又止:“我昨晚,走错了。”
“走错了?”裴超逸屈起手肘,撑着脑袋,垂下眼睫看向她:“你现在做的事,怎么让我有点看不明白了?”
“我居然有些判断不了,你这到底是欲擒故纵呢,还是存心让我心里不舒服呢。”
易璇绝望地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我真的只是单纯地走错了。”
静谧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他的床上,连忙爬起身,站在床边低声道歉:“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说完,她闷头就往外走,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
然而在她手抚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的人忽然叫了她一声:“小易姐。”
听见这久违的称呼,易璇的手一滞。
她微微偏过头,用余光观察着裴超逸,静待下文。
只见裴超逸懒洋洋地靠在床边,盯着她僵硬的背影,悠悠道:“我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这话说得易璇一头雾水:“什么?”
看着她这副呆愣愣的模样,裴超逸大发慈悲地解释道——
“其实,如果你有别的想法。”
“倒也不必这么……”
“拐弯抹角。”
……
如果易璇早知道会出现这么尴尬的情况,她是绝对不会为了图省事,少看那一眼备忘录的。
可惜没有早知道。
面对裴超逸语出惊人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唯一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
然而一出门,她却看到对面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
胡恺洛正打着哈欠,眼睛像是粘了胶水一样睁得黏黏糊糊,让人有些怀疑他到底睁没睁开。
见他从对面出来,易璇呆滞了好几秒,忽然对自己的记忆又不太自信了。
她连忙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想翻看备忘录,却发现没电关机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胡恺洛已经注意到她了。
他顿了顿,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双目圆瞪,诧异道:“小易姐你怎么在这儿?!”
“这,”易璇抿了抿唇,犹疑道:“好像应该是我来问你?”
她这么一反问,倒是让胡恺洛一愣,支支吾吾道:“啊,我……我可能喝高了走错房间了。”
“啊,这样啊。”无论这理由是真是假,至少还勉强说得过去。
此时的易璇还沉浸在自己睡在了裴超逸床上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没想太多,还当他是真喝多了走错了,给足了面子:“好巧,我也是。”
胡恺洛的视线落在易璇的脸上,又转而望向她身后的门牌。
原本断开的绳子已经被接上,“裴超逸”三个大字明晃晃,和它的主人一样,是个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胡恺洛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他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