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妩歆这天的面试还挺顺利的,出来之后自我感觉80%是已经拿到这份工作了。
她也说不清是心情更轻松还是更沉重了,毕竟很可能要马上离开恒达。
这一走,恐怕和某个人的缘份就真要从此尽了……
她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回到办公室时还有些神情恍惚,因此当主管的横眉立目突然挡在她面前时,她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姚妩歆,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现在是上班时间好不好?今天不是周末你知不知道?擅离职守,你捅了多大的漏子,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不敢回来了呢!”
姚妩歆莫名其妙,以至于都没想起来该委屈一下。明明头一天才跟她请了假,她也亲口答应了的,怎么这会儿竟然翻脸不认账了?
“给客户发传真居然敢给我署错名!你知道要是对方看到会有多大的麻烦吗?幸好人家的秘书给压了下来,让我们赶紧改过重发。你是第一天上班吗?居然给我出这种低级错误!有脑子吗你!”
姚妩歆彻底懵了。她听着主管口中那几个半生不熟的公司及老总的名字,分明记得那份传真不是她发的。
可那有什么办法?她人不在,别人当然就可以轻轻松松把责任推在她的身上,她要是非得给自己讨明白一个说法,说不定得罪人的损失还大过如今被冤枉的罪过呢,毕竟这个被得罪的人除了那个真正出了错的同事之外,还包括主管。
而且她现在也没心情去澄清什么了,反正自己在这里也待不长了。
主管骂了一会儿,见她低眉顺眼的也不回嘴,态度倒是不错,火气稍微消了些,正在此时,她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换一副和悦的表情:“韩经理啊,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还好还好,没事了已经。……她刚回来……行,我这就让她上去。”
放下电话,主管对姚妩歆说:“今天的事还多亏了韩经理出面周旋了一下,他让你现在去见他。人家说什么教什么你都好好听着,不要再让我看到有下一次!”
姚妩歆点头答应,出来后硬着头皮去见韩霈。
也不知道韩霈会怎么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总共被主管骂过三次,居然两次都被他知道,前后还是两个不同的主管,她的无能简直落地生根确凿无疑。
理智告诉自己韩霈的看法已经不重要,可是情感上的习惯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改掉。
韩霈的秘书告诉她:“韩经理在咖啡厅等你。”
姚妩歆一愣,却也无话好说,只得转去这一层的小咖啡厅。
韩霈端着一杯黑咖啡,问她要什么。她摇摇头说什么都不用,韩霈便自作主张给她叫了杯拿铁。
居然这么准确,直接命中她的最爱。
她半垂着眼帘,韩霈仔细看她,然后微微一笑:“这回这个主管脾气比当初的培训主管还要火爆,没把你骂哭吧?”
姚妩歆摇摇头,不好意思到极点,倒笑了出来。
韩霈见她略为放松,脸上笑意更浓,和颜悦色地问:“我知道你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你们主管说你下午逃工?我怎么觉得主要是这事儿把她给触怒了的?你没请假吗?”
姚妩歆终于委屈了,一双眼睛抬起来,便不自觉地有了楚楚的味道:“我请假了的,昨天跟主管说的时候她答应得好好的,恐怕是忘记了。我应该走之前再跟她提一声的,当时她不在附近,我图省事就直接走了。”
韩霈点点头,目光中几分同情,几缕理解,更有几许抚慰:“这事没关系,你回头跟她解释一声就行了。不过你好端端的跑开做什么去了?”
姚妩歆一阵踌躇,却想到好歹也是师兄妹一场,本来也应该告诉他一声的,而这无疑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
于是她垂下眼睛,低声说:“我去面试了。”
“面试?”韩霈惊讶地从沙发里坐直起来,继而身体前倾,紧紧盯住她,“你要跳槽?”
姚妩歆点点头,眼帘垂得越发低。
韩霈一阵静默,然后倒仿佛颇为释然:“也好,如果有更好的工作机会,那边又愿意为你赔付违约金的话,也是不错的选择。”
姚妩歆心里沉沉地失望起来。刚才受了那么大的冤屈被人骂得狗血淋头都没真的想哭,现在却想哭了,很想很想放声大哭出来,把所有的伤痛亮给他看,让他后悔怎可以对她如此不在乎。
可她到底不会这么做,只是抬眼看他,随之抬起的似乎是最后的决心与勇气:“师兄,我应聘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他们的总部要搬到北方去了,如果拿到那个职位,我会跟着一起走。”
韩霈这一回是彻底震惊了:“你是说……你要离开这里了?”
姚妩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没定呢,人家不是还没发offer吗?”
她想了想,却又觉得不管这份工作成不成,自己离开恒达都是迟早的事,于是索性把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师兄,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我在恒达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有很多都是跟你学到的。谢谢!”
她真诚地道过谢之后,不再看韩霈,站起来就走了。
早早地对韩霈说出了这番道别——甚或是诀别——的话,姚妩歆忽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已经走到尽头,既成定局,连原本就细若游丝的希望都没有了。她难过得好像已然陷入生离死别,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时候,抬头一看窗外,猛然间就觉得了无生趣。
就是这种感觉——了无生趣!
她只想快快回家,关起门来大哭一场,可偏偏今天不得不留下来加班,补上离开两个小时的工作,不让主管再有什么把柄。
虽说马上要走,可也不能真的跟上司把关系搞僵。世界有时候很小,又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别的公司知道,她就是真到手的工作怕也要飞了。
姚妩歆也没有胃口吃饭。一口气做到七点半,同办公室的同事都走了,她停下手头的工作,打算做个眼保健操,不料手刚往脸上一揉,竟然就揉下两把眼泪来。
虽然没有旁人,她还是本能地不敢把手移开,就那样捧着脸低低饮泣了一会儿。
然后,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
她赶紧把脸伏下去,装作在小憩,如果这个人刚好没看到她刚才坐直的姿势就更好了,可以装作睡着,不用抬起脸来面对。
姚妩歆原本还指望这个突然走进来的人是某个忘了东西的同事,就算对她好奇,应该也会急于离开而顾不上多管闲事吧?
可是脚步声偏偏停在了她的隔间旁。
她的脑子开始高速运作:如果对方发现我哭了,问是怎么回事……
我就说是因为被主管骂了好了。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能是主管本人……
姚妩歆正在心里一条一条罗列出各种可能性及相应对策,便听见一阵悉悉索索衣服摩擦的声音,那人好像俯下身来,而后……
竟然把她抱住了!
姚妩歆吓了一大跳,身子立即僵硬,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那个最熟悉却也最不可能的声音,暗哑地说道:“小师妹,别走……”
姚妩歆觉得一定是自己失心疯出现了幻觉。
可是韩霈——居然真的是韩霈——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定定地满眼痛色地看了她几秒钟之后,便吻了下来!
姚妩歆一个痉挛,下意识地一缩,两个人的唇刚刚碰上便即分开。她惶然地低下头又侧偏开去,可是韩霈不容她躲避,捧住她的脸,用了点力气,这回正正含住了她的唇。
姚妩歆完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幸福还是紧张,抑或两者都有的话,何者所占份量更大。她的脑子眩晕起来,反而体味不到这个吻,这个她期待了仿佛已有一生一世的瞬间!
她也没有办法感受到自己的心灵与身体,以及时间,所以对于过了多久,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只知道在某一个时点,韩霈放开了她,仍然凑在近前的眼珠湿润,越发显得清黑深邃:“答应我,留在这里,至少留在这座城市里,我不想每次都要飞上几个小时、或者坐上通宵的火车才能吻得到你!”
姚妩歆的脸突然发起烧来。她还不敢确定:这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刚才那句话要回答起来实在太羞人,她只好把话题稍微带偏一点,同时不得不略侧开脸,错开目光,不必同他直直相对:“可是……你不是说……我要跳槽也挺好的吗?”
韩霈低喝道:“那是我不知道你是要到别的城市去!小师妹,我不是不想跟你同一个公司,天知道我甚至恨不能把你调到我身边,好让我随时能看见你,背过人就能抱住你……你和冷萧走得稍微近一点我就发狂到一连好多天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你说我这是什么工作状态?我那么辛苦地躲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躲不掉,小坏蛋,你要我在这里混不下去了……”
姚妩歆的心紧紧地瑟缩成一团,同时又酥酥地丧失了跳动的能力。她在他重新落下的急吻中□□起来:“师、师兄……我……”
韩霈不依不饶:“快说你不走,说你不会离开我!”
她别无选择地连连点头:“嗯,我不走,不走了,哪里也不去了……”
韩霈终于放过她,如愿以偿地将她搂在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