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纪湫已隐隐有些不舒服。
脑海里浮出一个念头,让她的心情顿时陷入紧张。
果不其然,纪湫从卫生间里出来,整个人有如被抽空了灵魂。
亲戚提前来了,都不事先告知一下,让她竟以冰激凌生鱼片变态辣龙虾招待……
纪湫洗了澡,倒头就睡,希望能借助睡眠渡劫。
半夜的时候,她还是被痛醒了。
小腹绞痛难忍,像是有一只爪子揪着內脏,可劲地挤毛巾。
纪湫软成了虾子,痛得大汗淋漓,有如从水里捞出来。
原主其实是不痛经的,但她本人痛经十分厉害,最严重的时候,能走着走着就两眼一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近几个月,痛经似乎回过神来,也跟着追到这个世界来了。
脑子天旋地转,身体乏力,手脚冰凉,胃部胀痛,小腹内部拧毛巾的动作越加狠厉,忍了一会过后,大腿也开始肿痛酸麻。
最后纪湫实在是难忍痛苦,摇摇晃晃地起身,来不及披上衣服,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颗止痛片。
和水吞了下去,行尸走肉一般躺回被窝。
她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紧紧闭着眼,煎熬难耐地等待着药效起作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湫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得到了片刻放松。
她累得精疲力竭,脑子一片混沌。
恍惚间却隐约感受到柔软的床垫陷了一块。
纪湫眼皮沉重得就像是黏上了胶水,眼睫颤动几下,却无济于事。
她想睁开眼一探究竟的冲动,最终还是抵不住羸弱身体的痛苦叫嚣,生了得过且过的心思。纪湫有理由相信,以她现在的困意,就算拿把刀子贴在大动脉也拦不住她睡觉。
可当冰冷真正袭来,纪湫不由心神微动。
在温柔缱绻的梦湖里越沉越深的时候,一股冷茶的味道在身边丝丝缕缕,点点滴滴蔓延开来。
明亮的湖水顿时一暗,纪湫好像被卷入了危机四伏的流域。
前路未卜的慌乱中,有水草拂过她的唇瓣。
起先是只是微微擦碰,慢慢又加重了力道,柔软湿滑的触感,难以言喻地奇妙。
而在水下,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身体在被动地沉沉浮浮。随波逐流,不知身处何方,要去向哪里。胆战心惊的同时,又于茫然中生出意乱情迷。兴许是想发出什么声音,但又因为在水下,预见一张口就呛水的痛苦,喉咙口的音调最终被吞得销声匿迹。
纪湫周身一股酥软麻意,惊动了鸦翅般的睫羽。
强忍着眼睛的涩意,艰难地隙开眼缝。
如水的月色中,纪湫对上一片深沉浩渺的长夜。
漂亮英俊的眉眼,挺拔立体的鼻梁,薄削优美的唇,是多日不见的相貌。
她怎么会在梦里见到商皑?
纪湫片刻失神。
对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纪湫仿佛察觉商皑有些心事重重。
他望着自己的模样,专注,又有些一些苦涩。
纪湫或许想问他,但是她此刻没有丁点的力气。
可能是因为在梦里吧……
梦里的自己,很难有自我意识,多少有几□□不由己。
纪湫是个佛系的人,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可下一刻,咫尺之遥的男人却有了动作。
他微微倾过身来,抬手覆在了姑娘脸颊。
鼻尖相触的刹那,纪湫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旖旎热切的世界。
她看他的眉宇蹙得更深了,不是愠怒,不是排斥,不是高高在上故作威严,是接近于悲伤,以至于她内心竟生出怜悯,不由自主覆上了商皑的手背。
那一刹那,她看见男人微微睁大了眼,喉结滚了两下,像是正在经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星月的光芒被揉碎在了眼里,美好温柔的物质却成了燥热的燃料,生起不可思议的烈火,又被狠狠摁得深沉。
纪湫反应迟钝,脑子很空。
也或许商皑根本没有想要给她反应的机会,手下移分寸,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去,毫无意外触及到一片温热。
后来,纪湫闭上了眼。
一闭眼就陷入了某种奇妙境地。
沉沦着,就渐渐没了意识。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堂一片。
在床上呆了一会,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昨日的种种。
她不禁连忙捂住口,脸颊红透了。
真是姨妈来了,激素紊乱,做的梦也不着边际了。
纪湫连忙爬起来,一边裹着衣服一边穿棉鞋,出去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商皑小小的一只,正捧着自己热好的牛奶,小口小口,优雅又做作地喝着。
察觉纪湫的目光,商皑淡淡地抬眸看了过来。
顿时纪湫良心一痛。
如此纯洁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好肮脏……
商皑偏头,“你怎么了?”
纪湫如梦初醒,“什么怎么?快收拾书包上学了。”
说着就往卫生间里钻。
门被啪嗒合上,哗啦啦的流水声被关在了里面。
坐在沙发上的商皑,忽然没有喝牛奶的心思。
把杯子往茶几一放,他百感交集地向后靠去。
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感觉怎么样,好受一些了吗?】
商皑没有功夫回答系统。
他的脑子从昨夜开始,到现在都是混乱的。
大约一周开始,商皑就不时的头晕目眩。
系统告诉他,这是效力流逝的表现。
这证明他就快要恢复了。
可在系统恭喜的强调中,商皑却反倒不见即将解脱的欣喜。
彼时,他出乎意料地开口问系统,“有什么办法可以推迟恢复么。”
系统诧异:“你不是一直都想变回去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商皑神色晦暗不明:“我还有事情没做。”
系统脑子太简单,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
系统是实习生,只有很小一部分的权限,按理说是没办法让商皑如愿以偿推迟恢复,但是系统邪性,愣是被他钻漏洞找到了办法。
然而系统悄悄躲过天眼贴在被子边上的触发按键,却被纪湫喝水的时候映在了嘴巴上。
商皑的恢复,猝不及防。
不过有惊无险,第二天纪湫醒来,他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商皑失神地保持着仰躺动作。
他一夜没合眼,枕着她睡了一整晚,凌晨六点过后,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才变回小孩模样。
商皑望着方寸之间睡沉的纪湫,心里堆着复杂的情感。
第一次是迫不得已,第二次却像是情非得已。
这分明是做了无礼的事。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任何一件冒犯的事情,尤其是纪湫。
可平常他一直克制得很好,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昨晚她手覆上的刹那,冰凉的温度无形之间攥紧了他的心弦,大惊失色中,思绪被抽空,只剩下冲动和热切,挠着他的后背,把他往深渊里推。
是借口,也是迷药,他就这样忘了一切的原则。以往坚守在内心,当成金科玉律的来奉行的戒条,被撞得支离破碎。
他喃喃说了句抱歉,把她下意识无措的音调含没在了唇齿间。
为了这个发生得有些始料未及的错误,商皑打了一整晚的腹稿,寻求最真诚的方式取得她的理解。
可是今早起来,他发现纪湫好像把昨晚的一切,仅当成惊梦一场。
他有思考过从何说起,如何说起,独独没思考过还要不要说起。
纪湫忘了。
商皑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下像是撞在胸膛。
他不知道心情如何。
横竖没有庆幸。
至于几分失望,他无心思索。
纪湫开着车,堵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身侧的商皑一言不发,让纪湫颇为奇怪,“你今天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
商皑闻言,勾了勾唇,“你忘了?今天语文考试,我怎么高兴的起来。”说话间,努力淡化憔悴青黑的神情,故作奕奕。
纪湫:“哦。那你认真考哦,考差了回来打你手板心。”
商皑学着之前孩子神态,丰润的唇瓣下,露出小奶牙,冲她斗志昂扬地重重点了下头。
落在纪湫的眼中,难免多了几分匪夷所思。
商皑也太乖了。
乖得都有点不寻常。
到了校门口,商皑抱着书包跳下车,纪湫在他转身的一刻叮嘱了一句,“今天是你奶奶来接你哦。”
不知何时,为了方便,也为了不穿帮,明明是母亲的杜婉玉,成了“奶奶”。
商皑一僵,转过身把车门格挡,在纪湫茫然的目光中,眸子情绪不明,“为什么不是你。”
纪湫眨眨眼,“今天本来就不是我啊。”
她的笑明晃晃的,带着一种由衷解放的开心,也揉满了不在乎。
商皑几不可查抿住唇瓣。
纪湫开着车扬长而去,商皑站在尾气中,忍着呛了几声,眼睛照进一片荒凉的阴雨天。
下午最后一节课,商皑回到教室,看见里面乱成一锅粥,就连自己的位置也被吃瓜群众给围得水泄不通。
商皑半敛眼眸,不太愉悦地拨开叽叽喳喳的小学生,找回自己的座位。
刚坐回椅子,耳边突然响起孩子尖锐的咆哮。
“我知道是你,商嘉宇!你凭什么要欺负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