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区的喷泉随着音乐一波一波的冲向天际,许尧坐在花池旁,周围充斥着孩子们玩耍的笑闹声,手机再次亮起闪烁着熟悉的名字,许尧攥紧手机,下定决心一般走到僻静的地方才接起来。
“小尧!怎么才接电话?”对面传来梁锐有些急切的声音。
许尧低声答:“周围有点吵,没听到。”
梁锐停顿一秒,柔声道:“我没责怪你的意思,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我只是担心你。”
“没事,我挺好的。”
梁锐似乎感觉到了许尧心情低落,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照顾好自己,明天我叫司机去接你。”
许尧不置可否,草草挂了电话后盯着屏幕上紧紧握住的双手出神。
这张照片是他和梁锐确定关系时拍的。
梁锐是知名的金牌经纪人,也算是公众人物,虽然圈里也有少数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至今两年,他和梁锐没有过一张能让人辨认出身份的合照。这张以往看一眼就充满甜蜜的照片,却像刀子一样捅在心口,不知不觉鲜血淋漓。
许尧熟门熟路的走着,掏出钥匙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拐了几道弯之后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辆黑色雷克萨斯。他只是扫了一眼确定了什么,脚步不停的走向对应单元门的电梯,刷卡上楼。
——
安佳童看梁锐挂掉电话后心不在焉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冷笑,“怎么?后悔了?我可以现在就把他叫回来。”他晃了晃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作为当红炸子鸡,安佳童最近势头正猛,通告接到手软,在和老东家合约即将到期又没传出续约的消息时,圈内大大小小的娱乐公司就蠢蠢欲动了。梁锐是金牌经纪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更何况他手里的‘头牌’影帝前一阵突然宣布息影,他在公司的处境已经显得有些尴尬。
许尧是安佳童的助理,正是他介绍二人认识,梁锐需要当红小生撑场面,安佳童需要更有实力的后台更高的地位,二人一拍即合,口头谈好的签约事宜,就等待安佳童合同到期,到时许尧也会随自家艺人到新公司去。许尧多次私下感叹这皆大欢喜的场面,却不想自己弄巧成拙。
梁锐性格谨慎,在圈内好评颇多,平日里碍着许尧总跟在安佳童身边,二人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今天是安佳童派许尧去外地跑趟腿支开他,梁锐才肯光明正大的上门来。
梁锐缓过神,哪能真让安佳童叫许尧回来,他拦下安佳童,顺势牵住他的手,将手机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安抚道:“后悔什么,有你就够了。”
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安佳童听到这句话还是心里熨帖,俊俏的脸上也平添一丝春色,信誓旦旦的说:“有我,你能拥有的更多。”
安佳童一语双关,他也能分析出现在的形势,梁锐在公司第一经纪人的地位岌岌可危,能撑得起台面又可以直接签约的明星却难找,而他却不是非选梁锐不可,他看中的是影帝留下的满满的好资源。
卧室里两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门响,满头细汗的梁锐脊背一僵,不安的回头望了一眼。
安佳童却不以为意,轻轻勾住梁锐的脖子,懒懒的笑着说:“别一惊一乍的,一定是小布丁在捣乱。”
小布丁是安佳童养的一只布偶猫,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淘气的上蹿下跳,闹出点动静简直太平常了。梁锐也觉得自己是紧张过度,略微尴尬的转头继续刚才的‘事业’。
门口,许尧看着抱着自己裤脚蹭啊蹭的小布丁一脸无奈,他往前挪动一小步小布丁都会很快凑过来,露出雪白的肚皮用深邃的蓝眼睛看着他,暗示着任君抚摸。
许尧俯身抚摸小布丁的头顶,小布丁却喵喵的要顺着胳膊爬上来,许尧听卧室传来说话声,只好小心的把小布丁抱在怀里,任由它舔着手心。
脱在门口的名牌皮鞋,随意仍在沙发上的高定西装外套,无一处不让许尧觉得辣眼睛,他将小布丁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些力量。
许尧迈着沉重的步子的朝卧室走去,并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右手握住门把手时卧室门突然被打开,安佳童顶着一头乱发靠在门边,盯住许尧的表情半晌,轻笑的问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应该在那边住一宿吗?”
许尧眼睛定在安佳童露出的肩头上,掩不住的红痕直刺入他心底,他没回答只是不容拒绝的向前迈出一步,伸手推门。
作为助理,许尧一直是低眉顺眼的,此时一脸怒气压不住的样子让安佳童有些吃惊的一挑眉头,而后了然的点点头就顺势让开了位置,露出了站在窗口一脸不知所措的梁锐。
梁锐还在等门外许尧的回答,大脑飞速的思考着形势与对策,没想到安佳童这一关仅仅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他迎头撞入许尧澄澈又失望的眼中。嘴唇颤抖着想解释,又发现这个场面下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澄清他的所作所为。
许尧的视线从梁锐身上挪开,扫视着这个自己也熟悉无比的房间,凌乱的床单,散落一地的衣服,半裸的安佳童和草草套上衬衫裤子的梁锐。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许尧突然觉得他好像做错了,不应该在得知了消息之后就一股脑的冲上来,将这一切都定格在了这样的画面,简直是——“太难看了……”
看着许尧一瞬间灰败下来的脸色,梁锐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尧,我……”
许尧低着头没有理他,似乎在考虑该怎么结束这样不堪入目的场面。
门口的安佳童却捋了捋头发,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边转动勺子边说:“难看不难看的,你也看见了,怎么,决定要分手了吗?”
话音刚落,梁锐猛地看向许尧,许尧却吃惊了看向安佳童,深吸口气才能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对话,“安老师,该分手的不该是你吗?不,你们连分手都谈不上,而是从今往后彻底断绝联系。”
许尧纵然气愤,却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和相恋两年的初恋分手,毕竟梁锐对他而言意义是不同的。
安佳童却一脸‘果然你还是太嫩’的表情,“跟我分开?你还得问问梁大经纪答不答应呢?”
许尧的转向一脸难看的梁锐,却只听他吞吞吐吐的说:“……小尧,咱们回去再说……”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一下子如同沉入水底,原来事实并不会如同他所想剧情发展,不是浪子回头,而是顺水推舟,被撞破之后应该卷铺盖滚蛋的,很可能是他自己。
“你这一副正室抓小三的派头,呵……”安佳童喝着咖啡叹口气,话没说完,嘲笑的意思却溢于言表。
他是看准了无论如何梁锐不可能放弃他,无论他和梁锐关系如何,梁锐的巨源娱乐准一哥的位置他都要坐稳了,断绝联系?对于决绝了多家娱乐公司的安佳童来说绝无可能。
更何况许尧每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碍眼,本来安佳童是打算和巨源娱乐签约之后再辞掉他的,今天既然让他撞见了,也算是上天的安排,正好。
“你少说两句!”梁锐吼了安佳童一句,看着小脸煞白的许尧,心疼起来。
熟稔的语气让许尧的心彻底凉透了,一个小小的艺人助理哪比的上当红小生的助力。梁锐的事业正处在瓶颈期,和安佳童的合约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许尧怔怔出神,被手心湿乎乎的触感唤醒,小布丁在他怀里拱了拱冲他喵喵叫了一声,他安抚的摸着小布丁的头往外走,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甚至是自取其辱。
“小尧,你先公寓,过会儿我去找你。”梁锐还在争取,然而许尧视线从他身上轻轻飘过,“分手吧。”
就在许尧放下小布丁要出去的时候,就听安佳童在后面不怀好意的喊了一句,“我要的东西呢,带回来了吗?”
安佳童支开许尧就是让他去取一份资料,许尧压根就没去,他也明白安佳童这句话的意思,微微侧头,眼神坚定的说:“我辞职——”
——
京城的市中心广场,人流如织,穿梭不息,大屏幕上无声播放着广告,正是安佳童代言的某品牌咖啡。
许尧从安佳童家地处安静地区的小区走到这里,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
这期间梁锐给他打电话,许尧把他拉进黑名单,又收到微信问他怎么没回公寓,很担心他云云。梁锐在他面前是个很温柔的人,这样的话他基本上每天都在听,却只有今日,一切真相揭开的时候显得那么可笑,甚至令人作呕。许尧自嘲的笑着,顺着人流走进地铁站。
夜里的地铁依然拥挤,在排队上车的时候,许尧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嗖的一下钻进车厢里。他停下脚步,看其他人都面色如常,也就以为自己眼花没有在意。地铁二号线是环线,许尧在上面发着呆不知不觉的坐了一圈,还在某一站有了座位。
车厢里的人都陆续下了车,广播里通知这一趟是今天的最后一班之后,许尧也准备下车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突然间又眼花了,地铁驶入站台,可是在车厢门口站成一排的……猫咪……是怎么回事?!